神情又一次恍惚起来,他听见楚城寒咬牙道:“陛下日日夜夜与外人痴缠,偏生对臣这么抗拒,叫臣如此伤心。”
时叶声失神地望着稍远处的小桌案,喃喃道:“他们都是......”
不都是你么?
发什么神经。
楚城寒已经触碰到了他的衣襟,与此同时,守卫整齐的步伐已经在殿外响起,并逐渐接近殿门。
时叶声呼吸不畅,他匆促地深呼吸着,又担心被外头的人听到不该听到的动静,勉力放轻声音说:“放开我。”
声音一旦小下去,便显得没什么魄力,反而像极了哀求。
楚城寒居然真的松了手,反抓着他的下巴,低头吻过来。
这个吻终于又有了点先前的温情意味在了,给了时叶声些许安全感,让他一直僵直的身体稍稍松懈下来。
张祥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来:“将门撞开,保护好陛下。”
时叶声的注意力被短暂吸引走,楚城寒面色冰冷,他一手捂了时叶声的唇,另一只手将怀中人身上的衣衫拉严实,在守卫撞开殿门前,楚城寒已然推开了门,挟持着时叶声走了出去。
院中守卫瞬时抽出了剑,弓弦绷紧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张祥先一步制止道:“莫要射箭。”
时叶声被楚城寒一只手揽抱在怀中,口鼻被紧紧捂住,险些无法呼吸。
他跌跌撞撞被楚城寒拖出寝殿,雪日的天色白茫一片,刺得他不得不闭上眼。
等再睁开眼时,才瞧见自己正与楚城寒站在人群之中,守卫围着他们,两方剑拔弩张,似乎只要张祥一声令下便要松手放箭。
时叶声看不清张祥的神色,只是隐约知道对方似乎并不是十分在意自己的安全,而更关心楚城寒的去留。
张祥试图与楚城寒谈条件,道:“摄政王若想减轻罪责,大可以等陛下和太后最后决断,没必要将此事闹大。”
“本王若是想离京呢。”
“战败受处分是惯常的规定,如今法规并未被修改,摄政王自然得遵循。”
“陈旧法规早该舍弃,”楚城寒抱着时叶声站在人群之中,他手无寸铁却并不慌乱,坦然自若上前了两步,“太后精明一世,多少制度悄然之间便被推翻,唯独这一条始终不变,到真是让本王匪夷所思。”
时叶声瞧见了那些直指他们的箭尖,他两臂被楚城寒紧紧揽住挣脱不开,甚至连抬起小臂都十分艰难,只能挣扎着晃着脑袋,想摆脱对方捂住自己唇瓣的那只手。
他只动了两下,楚城寒当真便放松了些许桎梏,但抱着自己的手却更加用力。
时叶声喘了两口气,轻声喊他:“楚城寒。”
对方转了转视线,垂眸望过来。
时叶声额上溢出冷汗,他对楚城寒一向是有着天然的信任的,但他不相信出了楚城寒之外的其他人,甚至连面对阎生都有所保留。
他身躯有些僵硬,看着那些泛着冷光的利刃和箭尖便觉得头晕眼花,反复地想起那天楚城寒举刀刺来时的场面。
那个时候他身上的杀意不似作伪,楚城寒真的很讨厌他,十足地厌恶他,那一刀落下的时候直逼命门。
时叶声头疼得厉害,冷风吹得他额角泛疼,他的身体不自觉地轻颤着,被楚城寒轻轻转了方向,背对过去。
他小声道:“他们会杀我。”
“他们不敢。”
“他们敢,”时叶声攥紧了楚城寒的衣摆,“摄政王欲图谋乱,挟持皇帝想要离宫,混乱之下误杀了皇帝也算正常。”
到最后不过随便找人顶上两条命便能将此事敷衍过去。
楚城寒冷笑了一下,放低声音同时叶声道:“你当真以为我会将你当回事么?”
“你的命,对我来说并不值钱。”
作者有话说:
时叶声满脸平静并已经习以为常:家养的哈士奇,日常发癫是正常的
第22章 往后他要母仪天下
时叶声心跳蓦地一滞。
他张了张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半分声音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心里忽然空了一块,冷风破开了胸膛,呼啸着灌过心口,空落让人得有些难受。
睫羽颤了颤,时叶声胸腔起伏了两下,后知后觉想,楚城寒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
他们本就非亲非故,是自己太过笃定对方喜欢自己了,但是那份喜欢与权利相比起来是那么微不足道。
时叶声想,如果换做是他站在楚城寒如今的位置上,他也会做出相同的抉择。
而且楚城寒口中说的,或许并非他内心真实所想。
时叶声从来不喜欢单靠表象去定义一个人的真实内在。
弓弦紧绷的声音微小却清晰,时叶声心跳加快,撞击着胸膛,让他愈发紧张。
张祥半晌没说话,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他与楚城寒对视了许久,到底还是开口道:“死囚出逃,就地格杀。”
他放弃掉了自己追随照顾许多年的小主子。
时叶声感到楚城寒揽着自己的手下意识收紧了些许。
“等等,”楚城寒一只手抓着时叶声的头发,将他按在自己怀里,却又缓缓松了手,“本王可以回诏狱去。”
他看起来淡然又冷静,双眼渗着漠然的杀意和阴郁,语气裹着嘲弄:“终归你们也关不了本王多久。”
时叶声被彻底放开,双脚这才落到实地,腿脚却有些软,踉跄两下便摔到地上。
幸亏衣衫厚实,倒不觉得太过疼痛。
时叶声额上冷汗滑落下去,许久才将心跳平复下去,抬首望过去。
殿中守卫已然押解楚城寒离去,张祥上前来跪在他身边,他搀扶着时叶声的手臂低声道:“陛下受惊了。”
“张祥,”时叶声的声线不高,听起来倒还算平静,“滚出去。”
“奴才还是在此处陪着陛下较好,等着太医来此替陛下诊疗。”
“不需要,”时叶声淡淡道,“都滚出去。”
他从地上爬起来,再不搭理张祥,径直回到寝殿,将殿门重重合上。
时叶声在门后站了一会儿,他的手还在颤抖,腿脚也有些软。
那个时候楚城寒若是不妥协,或许现在自己已经死在乱箭之下了。
楚城寒虽然说得冷漠,最终还是松了手。
时叶声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有些含糊不清,但对楚城寒似乎已经摸清了他的底线。
甚至已经看清了对方的心思。
他不能确定,更无法笃定,但潜意识里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楚城寒或许,真的是喜欢他的。
时叶声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当想些什么,茫然地靠在门上缓了许久之后才后知后觉想,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
就好像楚城寒本该喜欢自己一样。
时叶声闭了闭眼,他回到屏风后的小桌前,忽然想起什么来。
楚城寒走之前似乎并不担心自己会一直被困在狱中,也不担心被判下死刑。
时叶声站在桌案前想了一会儿,又记起那时阎生说关外楚家军募兵。
熊扶投降突厥,楚家军广招人手,李尽风前往关外监督。
这个朝中如今只剩下楚城寒和太后了,等同于少了个极大的威胁。
楚城寒究竟在密谋些什么?
时叶声想不明白,他只能看清楚城寒的情感,但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能根据剧情知道他有着勃勃野心,最终会成为大燕万人之上的新王。
时叶声咬了咬唇瓣,还是决定走一步看一步,不能操之过急。
*
楚城寒进到诏狱后几日都极为安分,时叶声夜间偶尔会忽然醒过来,惺忪着睡眼下榻钻进楚城寒先前睡的小榻里,又在感到寒冷时再次醒来。
夜里睡不安稳,不过几日身体便撑不住,某日雪后染了风寒。
张祥给时叶声叫了太医,开了两副药服下。
时叶声捡着蜜饯压下口中的苦涩,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想着楚城寒在狱中会不会觉得冷。
那里毕竟是诏狱,他又是阶下囚,想必日子不会太好过。
时叶声对追求者一向是一视同仁的,都不会太放在心上,但楚城寒不一样,他们毕竟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在时叶声心里,关系总是不太一样的。
他捻着蜜饯出了会儿神,思虑半晌还是起了身穿上大氅,抱着手炉出了甘露殿。
张祥刚将太医送出去,返回来时迎面便和时叶声撞上,忙道:“陛下要去何处?”
“诏狱。”
张祥愣了愣:“天寒地冻,陛下去诏狱做什么?”
时叶声张了张口,忽然想起什么来,神情有些冷:“朕要去做什么还需要同你们报备么?”
“陛下恕罪。”
恩怨两清,时叶声知道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不好,他不喜欢以德报怨,也不喜欢恩将仇报。
张祥那个时候放弃了自己,已经足以说明他的立场。
他是太后那边的人。
时叶声不想让张祥跟着自己,但也清楚地知道,在这个宫中他是被囚在笼子里的鸟,没办法自己做主将监视的人轻易打发掉。
他心中烦乱,面上倒是没多少反应,径直向着诏狱而去,也懒得再搭理身后的张祥。
张祥已经不年轻了,鬓边生了白发,身躯也佝偻下去,并非是有意要卑躬屈膝。
时叶声刚穿来的时候总是会对着张祥心软,他自己是比较心善的,没办法看着长辈为自己操劳。
直到渐渐发觉张祥对自己的好意并非真心,他才果断将这些情绪收了回去。
张祥对时叶声的日常生活还是足够关心的,他没注意到时叶声的神情,也察觉不清对方的心思,只觉得时叶声与自己之间的关系疏远了很多。
时叶声以前似乎就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与他关系本就不算亲近,到后来越发冷漠。
张祥神情平静,他本就只是时叶声的总管,是他身边的奴才,就算抛却掉身份上的一些隔阂与枷锁,他也只是一个下人。
十二月的京城连绵风雪,路上冷风肆虐。
时叶声面庞被冻得有些苍白,他抱紧了怀里的手炉,将身上氅衣裹紧,迎着风向诏狱走去。
等到诏狱门口时,肩上已经落了许多雪花,连发丝上都粘上许多。
张祥安静地跟在他身后,诏狱里的狱卒有点火盆,气温不算低,他将时叶声身上的氅衣取下抱在手中。
狱卒送来了干燥的布巾,时叶声擦着头发,漫不经心问:“楚城寒关在哪里?”
诏狱之中先前关过很多死刑犯,墙壁上挂着沾血的刑具,整个狱中阴森又安静。
近段时日诏狱中没再关什么人,因此也便不曾有先前的吵闹和谩骂。
时叶声瞧着那些刑具便觉得后脊发凉,狱卒给他带路去去见楚城寒,走到半路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平日,会给他用刑么?”
狱卒明显愣了愣,半晌才难以启齿道:“摄政王他……身子金贵,我们……我们也不敢随便上刑。”
时叶声心里一咯噔,脑子里嗡嗡想,楚城寒是不是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了,下意识追问道:“他又与你们说了什么?”
“呃,”狱卒的声音弱下去,斟酌着时叶声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摄政王说,陛下从一众秀女中挑中了他的画像,往后是要嫁进宫做皇后的……”
狱卒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气若游丝,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往后他要母仪天下,不能在狱中坏了身子。”
时叶声:“……”
诏狱中一阵安静,此处从前死过太多人,阴气很重。
狱卒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不管去看帝王的脸色并揣测对方的心思,只能祈求对方和摄政王之间的恩恩怨怨能不能不要波及到无辜小人。
时叶声窒息了一会儿,有些无语:“楚城寒这么说,你们就这么信了?”
“本来是不信的,但摄政王闲着总与属下几个说前朝往事,这等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时叶声张了张口,忽然便丧失了继续交流下去的兴趣,只觉得先前白白操心楚城寒的安危。
楚城寒那张老是跑火车的嘴能让他日子过得好很多的,与其操心他过得好不好,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之后的剧情走向。
时叶声深吸一口气,打算转向回宫,却忽然听到楚城寒的声音从诏狱最里头传出来,平平静静的,似是寒暄一般:“陛下来探望臣,臣真是感动至极。”
时叶声没搭理他,他脚步顿了顿,还是转过身穿过黑沉的诏狱走道,一直走到最里面去,在那间宽敞的狱中瞧见了楚城寒。
阶下囚看起来不算狼狈,甚至还有些潇洒,坦然坐在铁床之上。
先前忽悠狱卒的那些话让狱卒信以为真,狱卒不敢苛待他,还给他准备了被褥和火盆。
除了没有能让他快乐的夜间生活,这日子过得和在甘露殿有什么区别?
时叶声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平静,甚至算得上冷漠,淡淡道:“你若非要觉得朕是来关照你的,那便由着你去。”
顿了顿,他接着道:“朕只想知道,通州募兵一事,你究竟在打些什么主意。”
楚城寒面上笑意未减,瞧起来还是吊儿郎当的没什么正形:“当初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熊扶投降突厥,通州又地处要塞,兵力断不能少了,否则突厥攻入大燕,后果不堪设想。”
听起来倒也是情有可原,时叶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许久才道:“楚家军队战无不胜,就算是统领尚且不在,短时间内也不可能轻易输给突厥。”
“没人敢做这样的假设。”
“你敢的,”时叶声笃定道,“你当然是敢的,否则当初不会故意输掉战争借此机会回京,又在京城逗留许久。”
楚城寒的势力已经逐步深入到京城,甚至已经触碰到皇宫之中了,无需亲自前往通州他也能下达指令,对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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