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后两步看了看:“就衣服看着跌价,要不你穿我风衣?”
张弛拉着薛宝添的衣服将他拽至身前,温声说道:“别闹了,冷不冷?”
薛宝添向来怕冷,又舍不得风度,如今指尖冰凉,被拢进张弛温热的手中。
“警告你很多次了,别他妈黏糊。”薛宝添抽回手,却又被张弛揽着腰拉至怀里,“二百块,你今天不开心。”
“嗯?”薛宝添挣脱的动作一顿,别开眼,“胡他么扯,你薛爷只会让别人不开心。”
张弛低头嗅嗅薛宝添的颈子,问话温温浅浅:“谁惹你不开心了?和今天你参加的会议有关吗?”
薛宝添不再挣扎,拿张弛挡风点了根烟,他沉默地吸了两口,垂着眸子轻哼了一声:“辛辛苦苦做的计划书,别人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否决了,我他妈熬了两个多月写好的方案,转头就给我扔碎纸机里了。”灰霾的夜色中白色的烟雾显得疏淡,风一吹就散了,“妈的,老子熬了多少个通宵?不会写的字只能查字典,字典都他妈的翻烂了。”
张弛轻轻揉了揉他的发丝:“为什么他们看都不看就否定?”
薛宝添沉默了半晌,露出些许自嘲的笑意:“我做人很失败吗?”
他翻起眼皮看着张弛,抬了抬下巴,很明显在等他的回答。
张弛与薛宝添对视很久,冷风将两人体表的温度带走了大半,才听到他的声音:“是有一点失败。”
“草!”薛宝添挑起眼梢,偏咬着烟一副凶相,“你他妈再说一遍?”
张弛笑了起来,将薛宝添用力拥进怀里,微微弯腰与他额头相抵:“二百块,不许骂人。”
“你家从猿猴那辈开始就欠骂!”
手臂收得更紧,张弛调转位置将薛宝添压在车上,垂眸盯着怀中人的嘴唇:“再骂我就亲你了。”
低骂声戛然而止,薛宝添惊恐地看向张弛,两人虽做过几次,张弛也能折腾,但却从来没正正经经的接过吻,偶尔兴头上张弛会贴贴他的唇角,也仅仅是贴贴,从来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如今这个男人却不知搭错了哪根弦儿,竟以此威胁。
薛宝添戾气顿生:“张弛,够他妈卑鄙的啊,知道我肯定不会同意,就用这事威胁我。”他拍拍男人的脸,“不怕薛爷给你来个回马枪吗?不就打个奔儿吗,我他妈今天教教你这个雏儿。”
话音未落,湿热的气息就扑在面上,张弛欺身而上在他唇畔低语:“那就麻烦薛爷给我上一课吧。”
强撑的狠厉瞬间瓦解,薛宝添声儿都抖了,他向后挺着身体,极力拉开与张弛的距离:“驰哥,亲嘴…多他妈脏啊,不是,没有‘他妈’,不是在骂人。”
薛宝添的示弱认怂却未能挡住越发滚烫的气息,他看着眼前放大的俊颜,陷入了极度的恐惧。
“请问,”一个稍显做作的声音在此时传入两人耳中,“哪位是张弛?我们约了在这里见面。”
短暂的静默后,薛宝添用力推开了张弛,向来人慌乱地介绍:“他是,他是张弛,快点领走。”
那人左瞧薛宝添穿着的高定服装,右看张弛的一身腱子肉,缓缓地笑开了:“刚刚你们在干嘛?约我难道是要三人行?”他捋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去哪啊?”
薛宝添怔了怔,没待张弛反应过来,便开腔骂道:“去哪?去撒泡尿照照你的德行,别说薛爷看不上你这么贱的,就连我身边这个傻子也瞧不上你,快他妈滚远点!”
第16章 我对象
副驾的车门被拉开,张弛带着寒气屈身而入。
薛宝添打了哆嗦,脸色阴沉得可怕:“让你上来了吗,下去!”
张弛从中控台上拿起那份计划书,不急不缓的声音伴随着纸张翻动的脆响传入耳中:“现在没有公交车了,二百块你得管我。”
薛宝添被气笑了:“咱俩什么关系啊,我就得管你?”
张弛又翻了一页,头都没抬:“一夜夫妻百夜恩。”
这话无疑捅了马蜂窝,脏话都到嘴边了,却被举到面前的计划书阻了一道。
“这个字念什么?”薛宝添听张弛问。
他没有将脏话咽回去的先例,可面对着一脸崇拜的张弛,自己那点压抑了一天的表达欲占了上风。
瞄了一眼:“膳,药膳,就是将中药与某些食材搭配,一起下锅,做成吃食。你看我这里写的,它既将药物作为食物,又将食物作为药用,具有防病治病、强身健体的作用。”
张弛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他伸出手揉了揉薛宝添的头发,大拇指在他额前摩挲了两下:“写得真好。”
薛宝添没怎么躲,有点得意:“真的?唉,就是没人看。”
“我想读读,长长见识可以吗?”顶灯光线下的张弛显得格外真挚,深邃的眸子里藏着隐隐的敬佩。
薛宝添有点受用,脸上却做出勉为其难的样子:“要求进步是好事,那就借你看看。”
“我读不懂的怎么办?”
薛宝添有些热切:“问我,我全程答疑。”
“那你别退房了。”张弛淡然地又翻了一页,“一会儿去那儿给我讲讲。”
薛宝添一怔,这才想起自己半个小时前给张弛和二号选手预订的那间套房。
“当时你说送佛送到西,”张弛轻轻抚摸计划书,“现在也可以。”
“草。”薛宝添慢慢散开的笑容里透着几分恼怒和凶狠,“张弛你这算盘珠子响得全国人民都听到了。”
他啪的一下关了顶灯,将略微失望的表情隐在暗淡之中:“还以为你真心想看。”
纸张轻响,张弛慢慢倾身压近距离,低语沉沉:“是真心想看,也是…真的想你。”
车内的空气滞住了一瞬,心跳在这一刻竟然微微失序。薛宝添身体后仰,压下了心中的突袭的异样,他笑:“有两下子啊张儿,对我都能做出深情款款来,以后还不把小情儿哄得团团转?”
继而转戾:“觉得你薛爷好骗是不是?设个套就往里钻?滚滚滚,下车!”
面对指责,张弛不承认也不否认,凝视了薛宝添片刻,也未坚持:“那我带回去看,不懂的电话问你。”
拉开车门,男人与冷风交换了位置。待关在车子里的冷风变得温暖,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快要走出视线,才听到车里的一声骂:“草,得约个妞了。”
翻出手机进入微信分组,薛宝添的拇指从上往下划,直划到底也没寻见一个可心的,在一堆锥子脸的头像中胡乱点了一个,发了一条微信过去。
还未等到对方回复,手机就进了电话,薛宝添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牵起唇角,接通后挺乖地叫人:“萍婶,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吆五喝六的嘈杂声率先传入耳中,接着才是萍婶的哭腔:“宝添,店里有人闹事,他们不依不饶,我不知怎么办,只能给你打电话。”
面色骤沉,车子瞬间启动,震颤的轰鸣中薛宝添的声音带着寒意:“我马上过去,告诉程叔别和对方动手,任凭他们闹,我到了再说。”
跑车从张弛身边开过时带起了一阵强劲的流风,扬起的尘沙欲迷人眼,刚刚消散了些,又因数秒后飞速倒回的车子再次扬了起来。
车窗落下,薛宝添看了过来:“上车!”
张弛的目光隔着空气与沙尘在男人的面上一扫,随即拉开车门,坐进来便问:“发生什么事了?”
“小味串串”的招牌半明半灭,断断续续地频闪在深夜里显得惨淡寥落。
薛宝添在旮旯找了根棍子,握在手里颠了颠,转身去推串店的门。腕子被人轻轻拉了一下,张弛的声音响在身后:“有我在,不用薛爷出手,棍子扔了吧。”
张弛的话听起来没有任何炫耀浮夸的成分,平实得像在诉说任何一个既定的事实。薛宝添冷眼睨了他三五息才扔了手中的家伙,拍拍手上的灰尘,推门进入。
猛一入内,热气辣油熏得人呼吸不畅,薛宝添眸子一扫,将屋中换乱的情形纳入眼底。
桌子上的传送带缓缓转着,上面却没什么食材,每个加热器上都放着单人小锅,食物塞得满满当当、毫无缝隙,随着不断加热的汤底,已经泡得鼓胀,又囊又软,让人看着反胃。
桌旁七八个男女或坐或站,二十郎当岁,露在外面的皮肤都纹着大片狰狞的纹身,他们嘻嘻哈哈、吊儿郎当,见了薛宝添和张弛变着调子的嘲讽:“老太太,这就你搬来的救兵?两个人?来搞笑的?”
屋子犄角处,老程和萍婶愤怒无助,他们并肩而立,合力将一个年轻女人护在身后。那女人缩着脖子,听到有人进来才瑟缩地从缝隙向外张望,看到薛宝添眼睛一弯,小声叫人:“小薛子。”
薛宝添快步走过去,阴沉的面色在对上女人时变得温和明媚。他低声唤了声“舟舟”,又从口袋中翻出两块会所的清口糖放在她的手中,小声与她耳语:“去我车里坐坐吗?我又换了CD,歌很好听,你去听听?”
女人看起来与薛宝添年纪相仿,长得眉清目秀,糖放进嘴里眯起眼睛点了点头。薛宝添将她从老程和萍婶身后带出,半拢在怀中,护着向门口走去。
几个纹身男女见状叫嚣:“让她走了吗,这屋里谁他妈也不许…”
狠厉的声音戛然一顿,刚刚随行而入的高大男人如今缓步上前,随意地敛起一把丢在桌子上的木签子,轻佻地在指间一转,玩刀似的猛然将锋利尖锐的木尖重重插向桌面!
咔!木签子齐齐断裂,折断处的细木屑落了一桌子。
“不许…动…我看谁…”对面几人怔了好半晌才为了面子补齐了后话,气势却一衰再衰,最后几近无声。
张弛将手中的木签子扔进垃圾桶,他瞧着几个和自己年龄相近的年轻人,老成地劝道:“有事说事,别嚷嚷,坐下来好好谈谈,事情都能解决。”
他声音不高,语气也不严厉, 如今的温和让人很难相信刚刚瞬间而起的凌厉不是眼花,为首的黄毛淬了一口:“您哪位啊,够能装逼的啊!”
“我们家文具盒多,不装笔(逼)装什么?”薛宝添再次推门而入,走到张弛身边,没骨头似的靠在墙壁上,“因为什么事这么大张旗鼓地闹啊?说来听听。”
他边说边关了身边的两个小火锅,在逐渐冷却的热汤中瞄了张弛一眼。对方会意,围着桌子将沸腾的火锅挨个关了,遇到黄毛几个,还客气地招呼着“借过”。
黄毛冷嗤一声,如今只顾和薛宝添对峙,他一把搂住身边浓妆艳抹的姑娘:“我对象在这家店吃坏了肚子,我们讨个说法不为过吧?”
“不是,不是的。”萍婶忽然出声,“他们已经来找茬好多次了,我们不敢得罪他们,歉也道了,钱也赔了,可这些人还是三天两头的来闹,现在我生意都没法做了,没人敢来吃东西了。”
“报警了吗?”张弛问。
萍婶的双手在衣服上搓了两下讷讷不言,老程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膀:“我们害怕他们伤害舟舟,就没敢报警。”
面色阴沉的薛宝添含了一根烟入口:“你们想怎么样?要钱?”他的目光四处一寻,“这家徒四壁的,也榨不出什么钱。”
伸手拉开桌子的抽屉,他熟门熟路地找到打火机,握在手里问老程:“他们去别人家闹了吗?”
得到了否定的答案,薛宝添点了烟浅浅地咬着,用懒散的口吻问道:“杂毛,你跟街角那家新开的串串香有什么关系?一起喝过地沟油?还是共同干过三鹿奶粉?为了挤黄我们的店这么尽心尽力的。”
不用再问,黄毛几人脸上被戳破心思的神情就证明了一切。薛宝添“草”了一声:“红眼病啊?连一个只卖素串的路边小店都干不过,就只能用下三滥的手段了。”
他用拇指碰了碰颌角:“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让你眼红的往往不是对手的强大,而是自己藏在暗处的猥琐和可悲。”他笑了一下,“多他妈有道理,杂毛你要是用脑子记不住,就动动笔,漫漫人生路有它陪你总会进步。”
黄毛炸怒:“你他妈找死,在这个地界儿上还没人敢这么和我说话!”
他意欲一窜而上,却被一直置身事外的张弛一把按在椅子上:“别动怒,最好还是平心静气地解决问题。”
见有张弛护着,薛宝添更加有恃无恐:“这个地界儿?你是从哪个阴沟里爬出来的?生命力倒是顽强,当初呲墙上都活下来了,就是发育得不完全,一个人字少了两笔。”
“我他妈废了你!哥儿几个给我上,揍他!”
刚刚还有恃无恐的薛宝添,如今噌的一下从座位上起身,只因他看到张弛虽然按着黄毛,却并未理会其他几人对自己的攻击!
“张弛,你他妈说有你,我不用怕的,你出尔反尔!”薛宝添向后闪身躲过了一个瘪三的当胸一脚,却未能避开身后人偷袭的一拳。
他忍着痛扫了一眼张弛,见他一手轻松压着不断挣扎黄毛,一手正在摆弄手机,并未将自己临危的处境看在眼里。
“草!”薛宝添一咬牙,怒吼,“那间房我留着行了吧!”
话音未落,张弛就按下语音键,用只有自己和黄毛能听到的声音,发出一条简短的信息:“老白,对不住了,你的人我今天必须收拾了。”
松开按键,他一把将黄毛按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的沸腾火锅上,脸只离热汤不足寸余,翻滚水泡溅起的汤汁带着灼热的温度喷射在黄毛脸上,烫得他哇哇大叫。
不用张弛出声,几个攻击薛宝添的瘪三见状都停了手,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今天这事可以了结了吗?”张弛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偏偏让人从心底升起一丝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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