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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无此鸟(近代现代)——苏二两

时间:2024-01-28 09:43:22  作者:苏二两
  两个腕子上都扣了一圈红痕,与其他地方的冷白对比鲜明,脑子里昨晚记忆的残片一闪,薛宝添记起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片段,他又踢了被子,抬起脚,果然脚踝上同样如此,甚至比手腕上的红痕还要严重一些。
  拉开睡袍低头一看,薛宝添忍不住“草”了一声,大声怒吼:“张弛,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房间静悄悄的,没人。
  环顾四周,只有水杯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二百块,有急事,我先走了。昨晚…抱歉,会补偿你。阎(划掉)张弛。
  按下语音键的手指微微颤抖,薛宝添在安静的房间内愤怒嘶吼:“张弛,我他妈不阉了你,这辈子薛爷和你姓!”
 
 
第19章 成交
  手机不断震动,张弛改了静音,不小心点到了一条语音,骂声山呼海啸:“你大爷的张弛,夜里走路长点眼,早晚捆了你扔窑子里,让你他妈过足瘾……”
  指尖一划,声音顿消,张弛平静地锁了屏,将手机装入口袋。
  “这是惹到谁了?60秒语音飞了满屏?”身边的人促狭地撞了撞张弛的肩膀,“听着挺悍气,用不用哥几个帮衬?”
  张弛将烟从对方嘴里扯下来,扔在地上用脚捻灭,平淡提示:“收网呢,集中注意力。”
  半个小时后,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步入了文博会书画艺术展区,他的衣服样式老派陈旧,但在复古风潮盛行的当下,并不突兀显眼。
  男人气质不俗,面容却憔悴枯槁,身上既有文人风雅,又有为生计奔波的苍老窘态。
  他的一只手一直插在口袋中,分开人群,慢慢走向一位驻足在画前的少女。
  近了一步,跟随他进入会场,带着耳机的张弛轻语“别急”。
  又近了一步,张弛:“等他出手,留下证据。”
  脚步轻轻落下,西装男颈上的青筋突然暴起,悲伤的表情中带着疯狂和狠厉,于最近的距离向少女扬起锋利的匕首。
  “动手!”张弛话音未落就迅速从少女身边的圆形柱子闪身而出,在白亮的刀锋下,一把将少女拉入怀里。
  乌黑顺滑的发丝扬起,被孤注一掷的利刃当空一削,一缕断落,飘散辗转落于地面,像是切断了什么本该浓烈绵长的关系。
  张弛当胸一脚,那男人被踹了出去,又有人迅速上前,身手利落地踢了刀,将人轻松制服。
  “张弛,怎么是你?!”西装男瞠目结舌,细思过后又绝望自嘲地大笑,“原来不管做什么我都是小丑,就连报复都掌控在他们的手里!”
  他盯着那个被张弛揽在怀里的女孩:“思怡,我是在拯救你,你为什么不跟我离开这个肮脏的世界?你知道你的画为什么没有灵魂吗?那是因为你一直在厌恶你的家庭,厌恶你身边的人,一个艺术家的灵感是从清贫与苦难中得来的,这恰恰正是你没有的!”
  泪水中,少女的笑容异常苦涩:“我原来还觉得你说得有些道理,可是现在…”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轻声对张弛说,“带我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他了。”
  直到两个人离开,被俘的男人才看清了那幅让少女驻足的油画。
  大面积深暗的背景中,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手执画笔面无表情地看着膝下的女孩儿,女孩儿畏惧,却仍旧仰望着男人。深暗压抑的主色中,却用暖色勾勒了男人手中的画笔,似乎拨开灰黑色的犹豫与忐忑,就能看到女孩儿明亮温暖的勇气与崇敬。
  被擒的男人目光缓缓向下,落在右下角贴着的名签上。
  父亲,是这幅画的名字。
  电视机开着,这个时间播放的永远是本地新闻。
  薛宅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吃晚饭看电视也是早年蜗居斗室时留下的习惯,那时看的多是八点档的家长里短,而如今则换成了无聊乏味的本地新闻。
  薛坤将最后一点菜汤倒进碗里,用筷子拌拌,眼睛盯着电视往嘴里扒拉:“前些日子有人传乔世峰那个宝贝女儿被人袭击的事竟然是真的,你看都上新闻了。”
  薛宝添顺着话音儿百无聊赖地扫了一眼电视屏幕,在女主持人的胸上停留了片刻便收回了目光。
  薛坤捧着碗压低声音:“听说乔世峰的媳妇二十年前出轨了一个落魄的画家,还怀了孩子,乔世峰一直被蒙在鼓里,帮人家养了二十年女儿。最近那个画家要带自己女儿离开,乔世峰上了些手段整治他,将那人打压得只能到工地搬砖讨生活……”
  猫着腰,薛坤的声音越来越小,薛宝添翘着二郎腿“啧”了一声:“爸,我姐夫耳朵好着呢,要不你再小声点骂他?”
  “胡说什么呢?”薛坤直起腰,看向正襟危坐吃相斯文的女婿,“魏华,你最近辛苦了,我特意让胡妈为你熬的石斛牛骨头汤,你多喝点,补补身子。”
  薛宝添膈应地别开眼,他扶着餐桌起身,懒洋洋向自己房间走去:“爸,我是不是也不是你亲生的?外面还有个亲爹日盼夜盼的等着我呢?”
  一只拖鞋甩了过来,薛坤气得咆哮:“什么浑话都敢说,去给你妈上炷香!”
  拖鞋被圆脸和气的女人拾回,重新穿在薛坤的脚上,笑着说:“爸,我弟说笑呢,您可别真和他生气,刚刚的八卦还没说完呢,我正等着呢。”
  “对对。”薛坤又猫下腰,对自家女儿说,“后来那画家被逼急了,得不到竟然想毁掉,你说他是不是疯子?亲生女儿啊……”
  薛宝添摇灭火柴,将点燃的香插入香炉。从供桌上拿起一个苹果,他咬了一口:“妈你吃过了是吗?那我吃了。”
  看着墙上的黑白色照片,薛宝添嚼着果肉,言辞含混地抱怨:“妈,你管管我爸,对别人比对自己儿子都亲,瞧不上我没文化,我所有的努力他都觉得是胡闹,还处处供着那个留洋的,可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我那个姐夫没憋好屁,极不可信。”
  他从自己口袋里翻出几颗糖放在供桌上:“妈,你晚上给我爸托托梦,让他不要那么信任魏华,还有给我一点机会,他要是不同意,你就和他说,我的亲爹不是他,气死他。”
  苹果核扔进垃圾桶,薛宝添回房躺在床上懒得动。他断断续续发了三天烧,刚刚大病初愈,身上挂不住一点力气。
  翻了个身,勾来手机娴熟地点开张弛的信息页面,按下语音键:“张弛,你地址给我一下,我在拼夕夕给你买了张脸,马上发货了。脸可是好东西,可你他妈脸呢?说话跟放屁似的,说一套做一套,我他妈要是再信,管你叫爷爷,草!”
  完成了每日一骂,他撇开手机,又拿来笔电,浏览最新的医药信息。
  手机的提示音响了一下,薛宝添没理,将电脑上的进度条拉到最后,看完一条行业信息才换了手中的电子产品。
  手机屏幕上有一条未读信息,随意点开,薛宝添眉峰微挑,竟然是张弛发来的。
  多少有些意外,只因这些日子任凭薛宝添骂得多脏多难听,那些信息都如石牛入海,一点反馈都无。薛宝添也不在意,他属于单方面发泄,被魏华阴阳骂张弛,被亲爹无视骂张弛,东西吃得不顺口骂张弛,晚上睡得不好,也要口齿不清的骂骂张弛,因而,如今收到回复,他反倒不习惯起来。
  点开对话框,是一条文字信息:二百块,我现在有时间了,可以做你保镖。
  薛宝添蓦地坐直身体,却在下一刻强敛了脸上乍现的惊喜,他敲击键盘,回复:晚了,人满,现在只有看门狗有空缺,来吗?即刻入职。
  好一会儿,对方才发来一条语音,张弛的语气柔软温和,带着淡淡的笑意:“薛爷,我错了,您给个机会补偿?”
  薛宝添靠在床头上,拨开衣服看了看自己锁骨上未销的印子:你要怎么补偿我?
  规矩随你定。
  好,做我保镖,听我的,不许打我主意,再他妈犯贱,老子就找人煎了你!
  成交。
 
 
第20章 我会好好护着你
  胳臂架在车窗上,薛宝添坐在车里打量着站在路边的张弛。
  他把墨镜架在头上:“手里拿的是什么?”
  张弛将编织袋往肩上一抗:“行李。”
  “从工地辞职了?”
  “说爷爷病了,请了长假。”
  “草,咒我呢?”
  张弛露出温朗的笑容:“上次和你喝酒的那些工友还让我给你带好呢。”
  薛宝添一低头,头上的墨镜下滑卡在鼻梁上,他推门下车打开后备箱翻翻捡捡找出几瓶酒来。
  向工地门口的保安吹了声口哨,薛宝添勾了勾手。等人过来,他将酒塞入那人怀里:“替我给…”
  迎着薛宝添的目光,张弛接语:“老许。”
  “对,替我把这些酒带给老许他们几个。”薛宝添又将自己的烟塞进保安口袋,“这个你自己留着抽,谢了,哥们。”
  待保安抱着酒喜滋滋地离开,薛宝添走到张弛身边,抬手漫不经心地拍拍他的脸:“以后你就是我的狗了,叫一声薛爷听听。”
  张弛由着他拍,语气无奈:“薛爷,新社会,总得给点尊重体面。”
  薛宝添笑着退后半步,翻起眼皮骤然收笑:“我他妈就是太给你脸了!”
  他抬腿就踹,用足了力气,张弛腿上挨了一脚,闷哼一声踉跄了两步,有点狼狈。
  撒了气,薛宝添拉开车门冷眼看着张弛:“跟着我,就他妈听话一点,我让你叫再叫,随便咬人,尤其是咬主人,弄死你!上车。”
  “诶,”坐在车里拉着安全带的薛宝添嫌弃,“袋子扔了,什么脏东西都往我车上放?”
  张弛扛着编织袋低声打商量:“不能扔,以后还要用的。”
  “薛爷缺不了你的,赶紧扔了上车。”
  张弛绕过车子拉开后门,在薛宝添的怒视中将编织袋子安置好,才坐进了副驾。
  他好脾气地解释:“用久了有感情了,舍不得丢。”
  启动车子,薛宝添冷嗤:“你的感情能像你的钱一样少吗?真是一辈子受穷的命。”
  一路开进城市繁华区,跑车停在高档商场楼下。
  “来这做什么?”商场过于白亮的光线里,张弛左右看了看安全通道的位置。
  “给你置办身衣服。”薛宝添瞄了一眼张弛身上的深咖色夹克,“谁也不愿意天天带着一坨大便出门。”
  还未走到卖场,就有柜姐大老远迎了出来:“薛先生,您来了,这回要选点什么?”
  薛宝添倦懒的目光看向身旁:“给这个人选两套衣服。”他瞄了一眼张弛的身材,提出要求,“深色、低调,酷一点的。”
  柜姐忙不迭地应了,拉人去试衣服,张弛将自己的夹克脱给薛宝添:“帮我拿一下,别扔,以后我还能穿。”
  薛宝添嫌弃,却也接了,转手扔在休息区的沙发上,不耐烦地催促:“你不配浪费薛爷时间,快去试。”
  松露巧克力的糖纸展开又对折,最后化作一架简易小飞机。指尖掐着向前一抛,小飞机破开空气滑行了片刻,又以抛物线的痕迹下坠,最后落在了大理石地面上。
  一只光亮的皮鞋踏在了小飞机旁边,带起的微风将它掀翻,肚皮朝上,可怜兮兮。
  薛宝添的目光从小飞机落在那只鞋子上,又缓缓向上,最终对上张弛的眼睛。
  男人身穿一席黑色西装,搭配着款式简约的白色衬衫,没系领带,喉下散了两颗扣子,露出锋利的喉结。
  西装裁剪合体,衬得身材高大的张弛愈发挺拔,深邃的轮廓,加之沉静的眼神,无端让人品出了几分矜贵潇洒。
  薛宝添知道张弛身材好,脱了衣服招人恨那种,却不知道这货穿上衣服也这么招人厌恶,二十郎当岁的年纪,偏偏穿出了成熟稳健的气势。
  “好看吗?”张弛捡起小飞机,从从容容地走来,“我看了标签,很贵。”
  薛宝添别开眼睛:“不是贵不贵的问题,是你穿得太他妈难看了。”他吩咐目瞪口呆的柜姐,“找一套再低调点的给他试试,越低调越好,最好扔人群里看不出来。”
  张弛反复试了几套,薛宝添都不满意,最后只得作罢。
  临走,薛宝添假模假式地系鞋带,悄声唤来柜姐:“刚刚那几套衣服,按我的尺码送到我的公寓。”
  “薛先生你的尺码吗?”柜姐怕自己听错,重复确认了一次。
  “废话,他穿得出来那气质吗?”
  街边的百元店。
  “转个身我看看。”薛宝添坐在小凳子上抓了一把店主的爆米花。
  深色条纹西服质量一般,裁剪得也不算合体,却依旧被肩宽腿长的张弛穿得有型有款。
  薛宝添嘎吱嘎吱嚼着爆米花,寻思了一会儿问店主:“附近还有再便宜点的卖衣服的地方了吗?夜市上有卖西服吗?”
  张弛笑着走近,在薛宝添的后脑上揉了一把:“薛爷,我毕竟是你的人,穿得太差也跌你面子不是吗?”
  他沉身与人平视,温柔地哄道:“一套衣服二百块不贵了,就这身吧,我不想再试了。”
  二百块?薛宝添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他扫扫身上的灰尘,闲散起身:“是不贵,那就多给点,250吧,配你。”
  张弛拎着装衣服的塑料袋跟着薛宝添上了车,关好车门问他:“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发动车子的薛宝添一怔,最近自己忙着写计划书,没惹什么麻烦,倒一时显得张弛没有作用了。
  “晚上组个局,你和我去。”
  张弛应了下来,他看着薛宝添的侧脸几番犹豫,最后还是哑声问道:“上次…你发烧了吗?”
  薛宝添看了一眼后视镜,踩动油门,下意识“嗯”了一声,想想又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发烧了?”
  张弛的耳廓有些泛红:“对不起,我不知道不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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