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时卿一击落在李安宜身上,后者被一击击落在地,咳出血来。他紧随其身,一剑落下,在对方的避让下擦着肩头插进地中,垂眸看着地上人。
“干掉让人厌恶的你。”
再护住他想护住能护住的人。
李安宜闻言又是一愣,不再反抗躺在地上仰视着面前的人,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就那样大笑了起来来。温时卿一言不发看着他,直至李安宜敛住了笑,正色问:“那你为何不现在立即就杀了让你厌恶至极的我?
“难道是还要指望着我去救你的阿蘅?那你未免也太弱了。
“还有啊,你才见我几次啊?居然已经到了厌恶的地步吗?”
温时卿不禁思考自己究竟为何如此讨厌面前的人,是什么时候如此厌恶?是在知晓他就是那黑衣人时吗?他想应该不是,或许从第一次见时温时卿就已经开始厌恶了。
李安宜趁着他思考的须臾,从地上起身,毫无忌惮地背对着温时卿欣赏面前的永川之景,如同与友人闲谈一般:“这些年我在外游历,见过四季永川之景,这条河太安静了,像是一头四季沉睡的巨龙。”
“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他汹涌是什么时候吗?”李安宜不顾温时卿有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说着:“是有一年凶兽出世,死了整整一城的人,管辖的宗门几乎因此灭门,那年永川的水终于起了惊涛骇浪。后来,那宗门一少年杀了凶兽,救下了尚且幸存的人,后来那一年那人飞升了。”
温时卿听着对方的话,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淡,看对方转头看着自己问:“从此永川如此汹涌,究竟是你我谁飞升呢?”
“不会是我。”温时卿陈述事实:“当然更不会是你。”
李安宜剜了他一眼,没同他争论这个,倏然飞升在半空中,立于永川之上:“温时卿,你看这惊涛骇浪啊!这是那些的欲望,你以为谁不想飞升!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吗?!”
温时卿抬眸看着他,回想起岳和玉也曾两次和自己说过这种话。真的是他无欲无求、功名不求不愿飞升吗?若是生活在从前那个枯燥的小房子里,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答是。可如今他满身牵挂,或许有此种缘由,但更多的,难道不是知晓百年后再无人能飞升吗?
想飞升又如何?又有多少人经此道得正果?有人欲望压过理智,早已入了魔。
“无可救药。”温时卿低声骂了一句,手中的剑往侧身一甩,李安宜却笑了起来淡然道:“我曾遇神,晓你我一生无为。”
温时卿闻言动作一滞,抬眸看向说话的人,对方正歪头神色打趣地看着自己。
“连你我都无为,何谈他人。”他的话傲极了,却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不争的事实,“你不会以为想要飞升的只有汀浔这些为修真大能的人吧?”他看着温时卿,笑得愈发开心,伸手指了指道:“你和阿琰一样,天真得让人心疼呢。”
温时卿闻言嘴角抽了抽,回应对方的是擦身一剑,李安宜险些没避开。
“沈青蘅在哪儿?”他冷声问道。
“小衡儿啊,是个好孩子。”李安宜开始嬉皮笑脸,“不过好孩子现在似乎不太好啊,你真的要去看么?”
回应他是又一剑,割破了他身上的衣襟,汀浔的莲纹被全然割下,险些断了他的腿。
李安宜也不还手,垂眸看着眼前人淡淡道:“你说沈青蘅要是杀了沈玉堂的宝贝徒弟,当如何?”
温时卿闻言瞳孔骤缩,他快信了李安宜的话,因为他如今无从之晓怀梦究竟是为何没能同其他人一起逃离此劫。
“小衡儿啊,很听话,会替你替他父亲替汀浔,杀了那些欲望缠身却又碌碌无为之人。”李安宜说得冠冕堂皇,像是在为自己做的好事而邀功,当然他知道自己并不会从温时卿这里得到表扬。
周身的结界落下,引入眼帘的天边可怖的云雾,宛若末世降临。
“你要去,那便去吧。”李安宜无所谓地说着,“无论如何,你该感谢我才对。”
温时卿此时杀不了他,却也不想听他那些胡言乱语,转身就要朝着京亭的方向去,身后人却喊住了他,那语气是李安宜从未有过的淡漠。
他说:“你知道我是何时看出你不是他的吗?”
温时卿回眸,见李安宜伸手指了指自己右眼,勾唇道:“你右眼有颗的红痣,阿琰他没有。”
所以在李安宜第一次见温时卿时,便知道,眼前人早已不是儿时相伴的十一师兄。
他话音里落下,整个人便化作虚影消散在永川之上。
温时卿赴京亭途中,心情格外复杂,今日李安宜看似高谈阔论,实则将事情的大半告知了自己。自己对李安宜来说本该是最大的威胁,如此关头却只有一分身前来应付,甚至告诉他自己所谋。
真的只是汀浔之人想飞升吗?温时卿给予否定答案。他无法否认,岳和玉和李安宜所言。诸多狼子野心,怎么可能只有汀浔之人?
他挡不了天道开,也阻不住山河劫。
就像他对李安宜说的一般,他只是想干掉让人厌恶的,再护住他想护住能护住的。
到京亭的时候,哪里早已是一片荒芜,上次魔修席卷而过后好不容易消散的痕迹又被一群打着庇护天下的修士碾过,留下无法抹去的伤痕。
血迹染红了通往羲和门的路,目光所及之处遍地金戈铁马,肆意吞噬血肉的灵力漫天游荡,熟悉的身影混杂在人群中,宛若蝼蚁挣扎。
“人大抵是不能只用好坏来分的,利益当前谁又知道自己会为此做出何种选择。”一道声音从脑海中滑过,他自高处俯瞰,目光落下处看见了许久未见的沈青蘅。
少年着鲜红长袍,浑身充斥着强悍的灵力,手中玄剑渡满灵力,所及之处遍地鲜血,让人不禁联想李安宜口中的修罗。另一个身影闯入视线,那人身着汀浔家袍浑身伤痕,动作矫健欲阻止少年无休止的屠杀。
是姚怀梦。
在丧失意识前,沈青蘅心中只有两件事,一件为他人,他盼着白无乾能顺利请出清查司;另一件为自己,希望温时卿能来救自己。当然前提是,温时卿自己好好的。
后来他便没什么意识了,只记得若烈火灼烧的心脏,通身无法控制的灵力。
在那一剑落下的瞬间,姚怀梦仿佛停滞了呼吸,沈青蘅进步的太快,她快赶不上了,她怕是来不及去成为这天下第一修士了。
就此情此景,生死攸关,一道熟悉的身影自眼前落下,挡住了她的身躯。
“怀梦,快走。”温时卿以一柄扇借住沈青蘅夺命的长刃,扇骨在瞬间成碎片消散,他没用剑。而是以身下银器凭空生出一柄精美至极的扇,接住沈青蘅一击。
在对方近身的瞬间,指尖轻碰少年前额,抹去了上面的血迹。
“该醒了,阿蘅。”
【作者有话说】
这个副本快结束了,下个副本就是收尾,应该是十月底十一月初这个样子完结!
感谢支持,比心
第102章 汀浔前尘(卅四)
“你的阿蘅似乎遇到了点麻烦呢。”
遇上李安宜时, 沈青蘅便知晓自己胜算无几,但他无论如何也要将交代给自己的事情完成。他不能露怯,不能让让对方看出破绽来。于是他在李安宜不注意时, 就近将留名温时卿的传讯传到了玄夜宗。
至于自己,既然李安宜会将魔心种在自己身上, 那必定会有用。沈青蘅清楚这一点, 便知晓自己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唯一盼着的就是自己能尽可能理智。
后面的事情沈青蘅都不太有印象了,迷迷糊糊间只听闻姚怀梦喊自己的名字, 再后来睁眼时眼前便是温时卿。
“温时卿。”
温时卿垂眸看着眼前狼狈的少年,指尖从额前落下, 眸中的猩红色缓缓消散, 抬眸看向他时轻声喊着他的名字。不等温时卿开口说话,沈青蘅眉心骤然一紧, 浑身一颤喷出一口鲜血, 染红了温时卿皓白的衣衫。
两人身处混乱之中, 周身是无休止的混战厮杀, 不知多少魔修散修, 也不知多少仙门弟子, 身着各色家袍,俨然时杀红了眼的样子。
沈青蘅似乎又有些控制住自己了, 他伸手紧紧握住身前人的手腕, 将人朝自己身上揽, 掐住对方脖颈的力气恨不得要在上面烙下一个永不磨灭的印记。温时卿也只是任凭对方动作,垂眸淡淡瞥过脖颈上突起的青筋, 泛白的指节, 最终是沾血的唇。
几近病态的占有欲难以掩藏, 沈青蘅从未如此渴望又如此窘迫。到最后也只是在温时卿冰凉的唇瓣上落下轻轻一吻。
只是如同蜻蜓点水一般, 让温时卿的唇染上血色,脖颈上的手缓缓松开,少年将下颌枕在温时卿的肩头,温时卿手中利刃飞舞,在兵荒马乱里杀出一条生路。
“十一?!”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时卿回眸看去,是上次在汀浔见过的七师姐,许榕。
“七师姐。”温时卿见许榕身上沾满血迹灵力缠身的模样,心中有所思量:“师兄呢?”
“沈玉堂?他随羲和门长老去了天道处。”许榕一剑击退了朝这边杀来的几个小魔修,那些魔修大抵是不能飞升的,会做这些不过是因为常年生活在仙门百家正道的压迫之下,图的就是一解心中不悦。
“他们真是疯了!用这样的方法开天道,飞升成修罗吗?!”许榕恶狠狠道,“你先带阿蘅回去吧,我和汀浔的弟子能解决此处,之后再想办法。”
温时卿垂眸看了一眼怀中人,正色道:“此处要尽快解决。”其实此处打到现在的缘由不过是弟子太多太杂没生怕伤了无辜之人。
“你带着汀浔的弟子撤退,剩下的交给我。”温时卿神色不见波澜,淡然看向眼前人海。汀浔弟子收到许榕撤退的灵讯,紧接着温时卿单手拎起剑,周身灵气汹涌,无形中给人带来致命压迫,气势骇人。
只见一道白影从眼前闪过,灵力波动来不及作出反应,剑意化形犹如急雨而落,只见皓衣一人落地,怀中一红衣少年,手拎一柄银白长剑,鲜血顺着剑刃低落在地。
“小温师叔!”姚怀梦冲上来,神色有些复杂:“阿蘅没事吧?”
“没事。”温时卿轻声答,姚怀梦又王琋的情况,他干脆便和众人讲述了当下的情况。
“你先带着大家回去,清查司已经带着其他门派前去汀浔相助。”温时卿和许榕说着打算,“此等劫难一般人自保已是困难,务必让留在自家宗门的弟子加强防范。
“凡修为上成者前往天道阻止天道开,他们几个大概已经赶去师兄那里了,中间者护好京亭外的人。”温时卿顿了顿,最终还是说:“汀浔便全部撤离吧。”
“那你呢?”许榕问。
“我把阿蘅安置好便去助师兄。”温时卿垂首看了一眼倚在自己身上的人,魔心作用后食心嗜血痛得让人隐隐发抖。
尽管此时,还是有人脑袋十分清醒,指着沈青蘅问:“此人又该如何?万一他再次发作,遭殃的人可是不少。”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他伤到你们谁了?”姚怀梦脾气并不好,尤其是在挚友被别人诬陷时。
“此等危难关头,怎能留此祸患?!”一个弟子十分不满。
温时卿搭在少年背上的手缓缓安抚着,眸光凛然:“那又如何?本君既然要留,又何时轮到诸位置喙?”
他的话太不给面,众人皆知他温时卿的能力,一下子噤声听从他的话在许榕的带领下回汀浔山庄。临走前,温时卿叫住了姚怀梦,他还是对她说:“怀梦,先保护好自己,然后再去做天下第一。”
姚怀梦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却又因为温时卿的提醒格外高兴,连声说着要小温师叔放心。
“温时卿,你是不是要把我锁起来。”直到人都走后,沈青蘅枕着温时卿肩的头才动了动,闷声说着听不清他的语气。
“你觉得呢?”温时卿垂眼轻笑了一声,不咸不淡问道:“我能拦住你吗?”
“嗯……好像不能。”少年说着直起身,垂眸同温时卿对视,脸色苍白极了:“我要去帮父亲。”他说:“我会避开李安宜的,不会再像今天这样了。”
温时卿深吸了一口气,最终选择了妥协。
他认为,自己从来没有左右他人选择的权力,尤其是在如此生死离别之际。
永川的波涛汹涌掀起惊涛骇浪,阴风怒号似永川哭泣,沈青蘅伸手擦掉了温时卿唇上的血迹,轻声说:“我们走吧。”
自京亭羲和门至天道处间隔沙丘,这并不能成为温时卿的阻碍,两人很快便到了地方。
从汀浔山庄逃走的几人此时也在此处,沈玉堂带着周岸停,羲和门的长老不知去了何处,对着面前的几人实在有些寡不敌众落了下风。沈青蘅远远见状,倏然一个瞬移术离开温时卿,手中飞出几道破碎的刃,挡下了岳和玉朝沈玉堂来一剑。
“父亲!”沈青蘅大声道,反手一击将岳和玉击退,一众人见状想上,却被徐徐而来的温时卿滞住了脚步。
“师兄,来得很快呢。”在高处的人笑嘻嘻地俯瞰下面,众人抬眸看了他一眼,各自心情不一,李安宜自顾自继续说:“果然阿蘅还是比较听你的话么?”
温时卿未分给他一个眼神,看向面前三人冷声道:“三位当真觉得自己能借着这天道,遂了自己的愿?”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是吧十一。”岳和玉手中玉笛转动,看向面前四人的眼神带着笑意,此时周岸停已是重伤,沈青蘅扶着他想给他输灵力,却被周岸停制止。
“清查司和仙门百家的人很快回来,你们胜算大吗?”温时卿淡淡说着,尽管他知道谁又不是不是亡命赌徒,他与他们谁又不是在赌。赌谁会退步,赌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这场博弈很不公平,有人提前知晓了答案。
这场博弈太不公平,在知晓温时卿看来,两败俱伤的结局让人太过不甘。
“哼。”李安宜哼笑了一声,自高处而落,剑刃落在温时卿面前,说话的声音是众人从未见过的冰冷:“胜算?我只需要现在杀了你,天道就立刻能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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