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难见真情这句话是在是真理,应文君在此等关头才真正意识到了这一真相。她当机立断带着几人前去支援,一路上尸横遍野触目惊心,这也给了她们心里准备,因为越往靠近天道的地方去只会越发触目。可应文君和许榕并不畏惧,
她们活了近百年,早就见惯了生死,尽管远不如眼前之景触目,可危难当前,与其担心生死,她们更担心的应该是若是阻挡不了危难的后果,究竟有多不堪设想。
应文君的速度快极了,还在很远处她便看见了被一众人围攻的沈玉堂。许榕当然也看见了,两人几乎是一瞬间瞬移到了沈玉堂身前,充斥灵力的长鞭落下来,猝不及防将刺向沈玉堂后背的剑击飞,许榕落地一剑将侧身两人击退数尺。
“沈玉堂!”应文君红了眼,喊对方名字的声音带着哭腔,此时的沈玉堂已经浑身鲜血,身上不知有多少伤口汩汩流淌着鲜血,平日里那一张严肃庄重的脸沾染污垢,粘稠的血顺着额流淌进眼睛,仿佛一个杀红眼的恶魔。可分明眼前那群以多欺少背信弃义的小人才是真正的恶魔。
“文君,阿榕。”沈玉堂的声音很轻,身姿依旧挺拔,如果能忽略那只原本该握着剑却消失不见的右手,那他看起来应该还是和从前汀浔山庄的大弟子掌门人一般可靠。
泪水夺眶而出,应文君此时早已杀意满身,许榕亦然如此,身后后来的弟子同样被眼前触目惊心的景象所震撼。
“二位师妹莫着急啊,若是你们不阻我们的道,又怎么会沦落此下场。”岳和玉伸手擦掉了嘴角的血,垂眸看着手上的玉笛,一个清洁咒将周身洗净,淡漠地说着:“念在旧情的份上,你们现在带着沈玉堂滚回去,放你们一条生路。”
“猖獗至极。”许榕冷眼看着面前昔日的师兄妹,直觉一身寒意却燃起了满心怒火,几乎是一瞬间她的剑就飞出去了,身后弟子紧随其后,大战一触即发。应文君扶着沈玉堂为其输送灵力,后者想要阻止她,开口道:“文君,你不必顾及我,立即前去天道帮十一,那里最重要。”
沈玉堂说的没错,只有阻止了李安宜才能真正阻止这场浩劫。应文君是犹豫的,但她清楚自己该做什么,给沈玉堂注了些许灵力,她转身就要朝着更远处走去。
然而就在她脚离地的瞬间,只闻一身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似有一股力量将她拖拽倒地。远处的永川波堂兄用与乌黑的天色几乎快成一片,简直像是要将整个修真界吞噬。
地动山摇,只见一道刺眼的光自天际显现。众人跌倒在地,勉强维持着身形朝光亮的方向眯眼望去,只见那光亮自乌云密布之间破开,他们仰望的,那道划破天际的长光,是天道。
李安宜站在那道长阶的底端,仿佛自此处下凡的上仙一般睨着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的人。温时卿虽血红满衫,可他并未受再多的伤,他白皙的脸颊上不知是谁的血液缓缓低落,又被他抬其指尖抹去。
“你以为你能飞升吗?”温时卿的声音不见波澜,像是在问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李安宜唇角带着笑意看向他,像是在观赏什么绝世画作一般有趣。
“我不能吗?师兄。”李安宜轻声问。
他没得到对方的回应,因为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那道红影倏然出现在了他面前,血红的剑刃几乎是擦着他的喉咙而过的,若是李安宜再慢些恐怕已经被那一柄早已被血浸透的刃抹了脖子。
温时卿不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一道灵光自手中飞出,以快不见影的速度将李安宜的身子迅速缠住朝着不远处的永川扔去。可惜李安宜是有能耐的,再自己被甩出去的瞬间,反手一击拽住了温时卿的手腕,二人齐齐朝汹涌的河水流去,再浸入水中的前一瞬各自制衡着对方又一次远离了“吃人的”河水。
“温时卿,你还是不能让让我吗?就算我打不过你。”落地时李安宜叹一口气,终于召出了手中的剑,话音落下的瞬间朝着温时卿的方向一击而来,温时卿此时早就听不见对方任何一句废话。
手中的剑甚至比思绪还要再快一步,避开对方的攻击,倏然出现在李安宜的身后一剑直接刺穿了李安宜的心脏。后者迟钝回眸,在看见温时卿冷若冰霜的神情时勾唇笑了笑,在心口剑被拔出的瞬间喷出一口鲜血。李安宜笑了起来,召回落地的佩剑,像是极其兴奋,一套剑法接连不断对着温时卿落下,是莲花会时险些赢了温时卿的那套。
回想其从前大家的评价,汀浔最小的两位弟子是傲慢的,十一是内敛的,而十二却是外表于行,李安宜这样的并不适合结交友人,可他一直是极强的,从来都只有别人阿谀奉承他的份。可当下与他对阵的人是温时卿,不是别人,在同一个坑上输两次吗?
绝无可能。
在李安宜使出他曾对温时卿用的剑法那一刻起,他就输了。
温时卿不会再在同一个地方数输两次。
对方的招式一招一招落下,尽管看起来和从前那一式颇有不同,却骗不了温时卿。眼看对方最后一式落下,温时卿刹那间改防为攻,手中一把折扇骤然飞出,在遮住李安宜的瞬间,手中的剑落下一瞬折扇四分五裂,李安宜眼前却空无一人。
他来不及回眸一探究竟,因为冰凉的剑刃已经触碰到了他脖颈的皮肤。直觉一阵冰凉,那柄剑便已经割破皮肉要将真个头颅割下来。
李安宜霎时瞬移,可对方的剑太快,侧颈处飙出一股鲜血,他伸手一碰,白皙的手瞬间被染满了红。温时卿冷眼看着他,却见李安宜笑了笑,歪着头对他说:“还真是从来不手下留情呢。”
“何处有情?李安宜,要说你我之间有什么,只有厌恶。”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温时卿此时真是像极了杀神,而李安宜就是他最痛恨的猎物。
“是吗?”李安宜嘴角流着血,说话时却依旧是笑着的,他微微眯眼看着温时卿笑道:“既然这么恨,那便尽快了断吧。”他话音落下,两人再一次打在一起。
莲花会时李安宜曾说过,温时卿的剑术并不如自己,他现在迟钝地发现,温时卿好像就快要超过自己了。无论面前的人究竟是谁,不论当下还是从前这个人总是一样的可恨,让李安宜厌恶至极又奈何不了对方,他恨透了这种感觉。
“温时卿,就算你杀了我,你又能救得了谁呢?”李安宜漫不经心地说着,再这样的生死关头温时卿不清楚他究竟是太过自负,还是早就看淡了结果。于是温时卿发狠一剑,连着他的右手一齐斩去,随着那柄剑一齐落入永川。
“他们最后都会死不是吗?”李安宜像是感觉不到痛,笑得肆意:“到最后还有几个人能活呢?你当真在乎那些人的死活?你难道不是贪图世人赞誉,又何必在我面前装得如此清正?”
温时卿依旧没说话,手中的剑刃穿过了李安宜的身体,一剑穿心恨不得要将他的心剖开。
李安宜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痛得五官挤在一起喷出一口血,眯着眼看着面前的人。温时卿终于开口了,他淡漠地看着身下人,掀唇道:“还记得你剖开沈青蘅心脏时他有多痛么?”
李安宜想笑,可温时卿没给他机会,贯穿他身上的剑陡然一扭,恨不得要将他的五脏六腑搅碎。
“你不记得没关系,我会告诉你。”温时卿轻声说着,手中的动作却是千百倍的残忍,直接将李安宜的心剖了出来。
李安宜此时仿佛已经满意,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被自己的鲜血染红,那颗红色的心脏被对方捏在手心,仿佛下一刻就要用力捏爆,他笑了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尚且完整的左手想要抚摸对方的脸颊。
然而温时卿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剑光闪过,随之落下的是另一只手。
李安宜微微一愣,紧接着又一道剑光闪过,温时卿那柄剑彻底自丹田处穿透李安宜,他的血剑身染成血红色。温时卿瞬移而去,接住佩剑,垂眼看着李安宜落地,将其身上的天道卷轴收进储物袋。
“温时卿,你杀了我又能怎么样呢?天道已经开了,你才是最大的罪人。”李安宜奄奄一息,却还是说着激怒他的话,“何况你早就知道结果是什么对吗?
“真是好痛,下一次定要让你试一试。”
他话音落下,永川的巨浪拍打而上,卷走了地上数不清的尸体,一同被卷走的还有李安宜。
温时卿看着眼前天道,其下是永川的怒号,像是在预示着这世间将面临的浩劫。他没有更多的停留,因为他知晓,随之而来的只会是更多劫难。
于是天道之下,只见一浑身鲜血之人踏过血海尸山,朝人间浩劫走去。
沈青蘅到镜月阁时守门的弟子原本是不让他进去的,恰巧镜月阁一众人在忙碌重建宗门之事,一路上竟也没有遇上一个熟人。最终还是那看门弟子心肠软,看着奄奄一息的周岸停,最终还是去禀报了阁主。
那弟子没走多,很快便将一位镜月阁的长老带了过来,那长老曾和沈青蘅有一面之缘,又看在周岸停的份上才将来两人跟带去见了姜清月。
姜清月见到二人时先是一惊,连忙叫来了还在忙碌的玲娘对周岸停进行医治。同她一起来的还有方恒煜,从起火那日起他便一直留在扶桥舟山没回宗门。
沈青蘅也没说什么,当然也来不及像平日里一样和方恒煜斗嘴,确保周岸停有救后,他立即和姜清月说起了正事。
“姜阁主。”他叫得疏远而郑重,为两家决裂更为天下,“如今天道打开在即,还望姜阁主暂且放下仇怨,前往京亭相助,镜月阁实在是重要至极。”
“什么意思?”姜清月本还神情淡然,在听闻他的话后立马紧张起来:“天道打开在即?”旁边的方恒煜也紧张起来,看着他。
沈青蘅点头继续解释道:“李安宜带着秘籍去了永川天道,如今只有小温师叔和父亲二人在京亭,母亲和许阿姨已经携清查司仙门百家前去支援了。”
“这么大的事情为何镜月阁毫不知情?!”姜清月肉眼可见地恼怒起来。
“镜月阁走水事件尚未解决,本不想再拖累扶桥舟山,可如今怕是迫不得已了,天道要开了。”沈青蘅紧握双拳,用尽全力保持镇定。
“这就去,立即招镜月阁所有修为中上成者前往永川
!”她话音落下,门外的弟子得令召集全宗门弟子。于此同时,褚玲琅治好了周岸停,从椅子上起身站在方恒煜身侧,看向沈青蘅柔声道:“阿蘅,别着急,他们会平安的。”
沈青蘅听得恍惚,却是一刻也不敢想这个问题,眼眸微垂了须臾抬眼对众人说:“有劳诸位仙君了。”
“阿蘅,你不必和我们客气的。”姜清月轻声说了一句,转身朝外走去:“走吧,去京亭。”
天道开的那一刻,原本在打斗的人全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所有人不论身在何处,凡知晓此事者尽数抬眸看向天际那一道光梯。
终其一生所追求的道啊,在此时向所有人打开。
这样的时刻,理智还能战胜丑陋的欲望吗?
然而应文君只是愣了一瞬,手中的长鞭在岳和玉朝前飞去的前一瞬将其缠绕着拽落半空。
“应文君!你放开我!”岳和玉跌落在地,咳出一口血,嘴脸是从未见过的丑恶,紧接着许榕一剑落下来,在地上怒吼的人立即挪动身形挡掉了这一击,手中的利刃啥时飞出反击而来。
另外几人也不再坐以待毙,像是被那天道所迷惑,以自身尽数灵力攻击对方,直接要了几个修士的命。沈玉堂想上前去救,却被几人合力困住。
“念及多年情谊,师兄便自行了断吧。”薛以亭冷声说了一句,转身就朝着天道的方向而去,应文君和许榕制服了岳和玉立即又要拦住她。两人修为都在薛以亭之上,她只能靠速度取胜谁料二人配合极好,长鞭操控许榕一剑直穿远处的薛以亭。
应文君正欲转身,却听闻身后许榕大喊的声音,她说:“文君,小心身后!”她话音落下,只来及回眸一眼对上岳和玉带着杀意的眼神,时间极快又极慢。应文君来不及抵抗,却好像只是极短的时间接受了最差的结果。
然而想象中的感觉并未出现,只闻“铮!”一声,再睁眼时眼前只剩满脸惊慌的许榕,而岳和玉早已被一柄血红的剑穿透心脏落在地上。
应文君没来得及回头,便听见许榕喃喃道:“温时卿。”
温时卿从天道回到这里,在不远处便看见岳和玉悄然无息从地上起身,想要偷袭应文君,他手中的剑刹那间飞向对方,在他碰到应文君的前一刻将人一剑穿心。
“十一!”应文君转身看着他,眉心紧蹙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却:“你怎么样?怎么伤成这个模样?”应文君本就因为沈玉堂的伤难受至极,再看见温时卿的模样更是钻心的痛楚。
温时卿薄唇轻掀吐出一句:“没事。”上前走到沈玉堂身旁,默不作声治疗沈玉堂的伤,却被对方制止。二人一时僵持,有意者自然有所动静。
然而那几人还没能挪动一步,岳和玉心口那柄剑倏然移动,倏地落在几人面前将人拦住。
温时卿冰冷的目光落在几人身上,让人感觉如刀刃一般落下不敢动弹,生怕再动一下落得和岳和玉一样的下场。
“十一,有话……”六师姐的话没能说完,因为那柄剑倏然划过,抹了她的脖颈,飞溅起的血染了她身旁的两人满脸。
“另外一个人呢?”温时卿眯着眼问,但是众人似乎都不知晓他说的人究竟是谁。
“时卿,天道开了对么?”沈玉堂确认道。
温时卿垂着眼轻轻点了点头,沈玉堂沉默了片刻,伸出仅剩的左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轻声说:“师弟,你做的很好。”不必自责,因为没有谁能比你做得更好了。
“李安宜被我剖了心和丹,砍断了手脚,快死的时候被浪卷走了。”温时卿轻声解释着,仿佛在说什么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卷轴我也拿回来了。”
他将其中一卷拿出来,是天道陨。
他们都知晓,想要天下再一次太平,只有将这天道斩断,方才有机会护住这一方山河。
“给我吧。”沈玉堂说,“这本就是我的职责。”
其实在漆文柏飞升前,他曾见过沈玉堂一面,毕竟是自己的首徒兼接班人。漆文柏问他是否要接受这一份职责,这看似是一个光耀的职位,却是如山沉重的责任。沈玉堂想,若是自己不担下这职责,又怎么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呢?
他当然选择接受。他从年少时便是主动承担责任的那个,责任大小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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