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音:……
见五音誓死捍卫清白,祁清欢也懒得理睬他了,缓了几口气,心神不宁道:“五音,你说,我要不要跟爹爹借根荆条,去向燕南叙负荆请罪啊?星辰说到底也是为了我才去的,这事因我而起……”
一只浴桶的血啊,她看那燕南叙,平日那小脸就没什么血色,今日这么一下,岂不是把全身的血都淌干净了?
“那个,三小姐,你不用担心。”只见五音犹豫了一下,安慰道,“二殿下平日说话比喻素来夸张,他说血快流了一只浴桶,未必就是一只浴桶。”
闻言,祁清欢这才镇定了些,狐疑道:“当真?”
五音认真地点了点头,“他上回跟山贼打斗,腿骨都硬生生折断了,还跟我们说就跟蚊虫叮咬一下而已。所以你看,二殿下说的话一般都不怎么可信。”
话落的瞬间,只见祁清欢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清晰度,狠狠一抖。
“你的意思是……”祁清欢艰涩地咽了咽口水,忽然觉得脑袋有些发晕,“燕南叙流的血,可能比一只浴桶还多?怪不得只有二哥回来了,我都没瞧见燕南叙的影子呢。五音,你觉得,我是不是得扛把菜刀去请罪才会更有诚意……”
“啊?”五音睁了睁眼睛,有些困惑地抓了抓后脑勺,“奇怪,可我刚刚还看到燕公子是小跑着回梅苑的啊。”
祁清欢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流了一浴桶血还能小跑着回去?
“你确定你看到的是人?”祁清欢皱着眉,严谨地问道:“不是什么鬼魂形态的?”
“是人。”五音嘴角抽了抽,稍加回想后,用手比划了几下,继续解释道,“不过,燕公子的确是受了点伤,看着是在肩膀部分,像是鞭伤。”
祁清欢:……
祁清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地响,“什么鞭伤能流一浴桶的血?祁玄晔什么毛病?”
五音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但二殿下看着确实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好?为什么心情不好啊?”祁清欢没多想,随口道:“欲求不满?”
闻言,五音摸着下巴,竟还认真地将这个原因翻来覆去地想了几刻,最后郑重地点了点头,痛心疾首道:“你别说,还真有可能。”
祁清欢:?
……
梅苑。
轩榥微敞,烛影摇曳,映在檐墙上的倒影也随之晃了几晃。燕南叙坐在圆桌前,胳膊边还摆着杯淌着热气的茶。而南河月则站在他的面前,唇线呈细缝,神情严肃。
“还是没找着师傅么?”燕南叙端起茶杯,用盖子轻轻地碰了碰杯壁,将白气吹散了些,方才轻啜了一口。
南河月点了点头,随即像是想起点什么,低头,从衣服里翻出了个张字条,递向燕南叙。
燕南叙蹙了蹙眉,将卷成长条的纸铺平,只见内里是一片空白,不见半个字。
“这就是我前几日在信上跟您说的纸条。”南河月指了指燕南叙手中的纸条,说道,“在谢云川床边找到的。”
燕南叙没多说什么,皱着眉毛,侧过身,将纸放在红烛上方。不一会儿,清晰的墨字便显现了出来。
燕南叙一目十行地看了几瞬,便点燃了纸条,化为一摊灰烬。
南河月迟疑了一下,问道:“可是谢云川留的?”
燕南叙摇了摇头,很快便予以否认:“是太后的人留的。”
闻言,南河月的表情一下就绷紧了,“信上写了什么?”
“让我解决一个人。”燕南叙语气淡淡,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真正的心中所想。
南河月皱紧了眉,耐心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燕邵。”燕南叙拢紧身上的氅衣,往手心轻呼了口热气,轻笑几声,带着揶揄与戏谑,“听说,曾经是燕鹤山的手下。”
他知道,太后这是想测试测试自己。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些过往,其实根本不足以能构成对他的威胁,甚至还远不如她手里的谢云川来得珍贵。
他甚至恨不得亲手刃杀掉燕府所有人。
这送上门的便宜,他不捡白不捡。
燕南叙冷笑几下后,又重重地咳了几声,直到两颊都咳出了些红潮,这才缓了下来。
“这几天帮我查查这个人。”燕南叙自嘲地一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走到躺椅边上,半躺上去,阖上了双目,像是在闭目养神,“我这两天抽空去解决了。”
“是。”南河月颔首。
第二十八章 不分你我
南河月的效率很快,不到一日,便带回了燕邵的消息。
跟太后说的一样,燕邵的确曾是燕鹤山的部下,只是后来燕家败落,他便隐姓埋名,一路往下逃,逃到了凉州,如今也是个有些钱权的小县官了。
有了他的消息后,燕南叙也不耽搁,让南河月在府中好生呆着,自己则趁着夜色出了府,快马加鞭地抵达了凉州。
本还顾虑着祁北穆若在府中,撞上的话,他还难糊弄过去。可无巧不成书,恰在临出发的几日,祁北穆出了趟门,这些天都没回来,因而,燕南叙才得以顺利出去。
凉州就在京都附近,路程并不远,次日凌晨便抵达了。
按照南河月反馈回的讯息,燕南叙很顺利地就找到了燕邵的住处,彼时,他浑身冒着酒气,两眼醺红,正边打着酒嗝,边踉踉跄跄地摸着墙壁往宅门走。
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燕南叙锁定目标,眼神一锐,不留半点情面,反手就将匕首刺进了他的心口。霎时间,刀刃尽数没入,燕邵哑然地张了张嘴,僵硬地低下头,在瞥见那道泉口似的伤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张嘴就要呼救。
然而,不等他出声,燕南叙的手已更快一步地抓准了他的脖颈,使劲一拧,可怜燕邵这回连反应都未能产生,脑袋与身子便分了家。
但这“始作俑者”却没有一分一毫的反应,见燕邵彻底没了动静,燕南叙面无表情地蹲低身子,上下扫了他几眼,抓住那把插在心口的匕首,轻轻抽出。顿时,匕首带出了一片红艳艳的鲜血,将燕南叙宽大的衣袖沾污了。
燕南叙嫌恶地低啧了声,将匕首随意地扔到一侧,又从衣服里拿了出另一把崭新的匕首,眼睛也不眨一下地将脏了的部分斩断。
刀光凛凛,随之,那块被斩断的布料便如鸟羽般,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燕南叙斜睨了那片被遗弃的孤零零的衣料一眼,匕首在他的手上转了两圈,最后“哐当”一声落入了刀鞘,被他收进了衣裳。
这时,身后忽然传了一阵窸窣,燕南叙佯装不经意地用余光瞟了一眼,直至那抹黑影逐渐消失至尽头,他这才勾了勾唇角,轻笑着摇了摇头。
夜里气温本就低,加上凉州地处山区,温度更是有减无增,走了这么一遭,燕南叙只冻得鼻头都有些发红了,在路上连打了几个喷嚏。
走着,燕南叙拢了拢大氅,又搓了搓手心,可还是没能将这盈满躯壳的寒意驱开半分。
这破天气。
燕南叙只好在心底发了句牢骚,缩了缩身子,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只要走得够快,寒冷便不及他。
“大晚上的,是谁家的小朋友迷路到这来了呀?”
就在这时,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悠悠然地从背后传来,燕南叙脚步一顿,回首望去,只见那拐角处的墙边立了个人。
祁北穆双手抱臂,淋着月光,懒洋洋地倚在墙上,浑像哪家醉酒的纨绔小公子,挑着眉看向燕南叙,见后者转头,他这才撤了那倚靠的姿势,慢悠悠地朝这边走来。
他怎么在这?
纵然燕南叙内心疑惑,但表面仍旧波澜不起,不动声色地看着祁北穆靠近,面容冷峻。
“啧。”祁北穆停在了燕南叙的面前,笑眯眯地伸出手,往他的脑袋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双眉又是一挑,“原来是我家的。”
祁北穆八尺多的个子,本就高大,站在燕南叙的面前,只有他仰望的份。可仰久了,难免脖子有些酸。于是,燕南叙索性便不仰了,直视着看着他的肩头。
燕南叙不说话,祁北穆也没急着说话,他看了燕南叙好一会儿,忽然皱了皱眉,随即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到他的身上。
燕南叙抬眸看了看祁北穆,也不推脱,任由他帮着系好了披风,“二殿下怎么也来凉州了?”
祁北穆没回答,等系好披风后,才垂着脑袋,把燕南叙的下巴往上抬了些,强迫着他与自己对视,问道:“冷么?”
燕南叙也不假客气,脆生生道:“冷。”
“冷还出来乱走?”祁北穆没好气地哼了声,目光在触及那一截被斩断的袖子时,微微一滞,但很快便淡淡移开,“杀人了?”
闻言,燕南叙皱了皱眉,往自己身上嗅了嗅,“闻出来了?”
不等祁北穆回答,他又自嘲般地笑了声,“不好闻吧?二殿下还是离我远些吧,这味道着实不怎么好闻。”
话一落,祁北穆这头也跟着深拧起了眉,不但没如他所言地离远些,相反,还走近了几步。两人本就离得不远,这么一拉近,彼此的呼吸几乎都快交缠在一块了。
燕南叙没说话,心跳却不经意地错乱了几拍。
祁北穆就像是一只燃烧着的火炉,熊熊烈火在他的胸腔绽开,源源不断,热极了,烫极了,这对手脚凉如寒冰的他而言,几乎是致命的吸引与诱惑。
他疯狂地渴望着从这极度的烈火中寻求那莫名刺激的快感,哪怕这簇火会烧得他皮开肉绽、魂飞魄散。
感性放肆地怂恿着他靠近取暖,可理智却无情地命令他克制、停下。
藏在宽大衣袖里的手轻猛地一颤,悬崖勒马一般,牢牢攥紧了。
“好闻。”祁北穆一字一句地纠正,目光如轻风掠过的池塘,微微一动,“不离远。”
望着祁北穆过于认真的表情,燕南叙忍不住地晃了会神,他皱了皱眉,企图从对方晦涩复杂的眼神中看清几丝确切的东西。
“二殿下。”燕南叙深深地看了祁北穆一眼,顿了顿,终究是没忍住,把第一次与他见面时就想问的话说了出来,“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
音落的一瞬,空气寂了有那么一下,天不知何时下起了毛毛雨,掺杂着凉意。
燕南叙吸了吸鼻子,冲祁北穆摊平了手,“我的方帕。”
闻言,祁北穆皱着眉,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将他条件反射地想逃的指尖抓紧了,霎时,烈火烧了起来,指间的冰默不作声地悄然化融。
燕南叙没再躲避,垂着眸,静静地被火炉煨着。
“你二殿下的手可不比你那帕子好使?”祁北穆得意地冲他扬了扬眉,随即像是想起些什么,又蹙紧了眉纠正道,“不对,那帕子你已赠予给我,眼下就是我的了。”
燕南叙说不过他,无语地白了他一眼,索性不讲话了。
见状,祁北穆又笑了笑,不知是想到些什么,将他的两只手拢到一起,用一只手握在手心,旋即再腾出另一只空出的手,从衣裳里摸出了块素白的帕子,面色无常地往他的鼻尖擦了擦。
“没关系,二殿下的就是你的。”祁北穆说,“咱们这关系,不分你我。”
燕南叙站着不动,任由他帮自己擦脸。
同时,随着祁北穆的动作,馥郁的栀子香正紧紧裹着另一层好闻的味道,不停地撞击起燕南叙的胸腔。
像是太阳的味道,暖融融的,比他身上冷冰冰的栀子香要好闻极了。
燕南叙情难自禁地多嗅了几口。
“你这人,表面看着比谁都随和,实际上,”祁北穆啧了一声,“连鼻子都是冷的。怀瑾,你浑身上下,是不是就没一处热的?”
除了你那师傅,在这世上,是不是就没有任何事情再能撼动你那颗冷冰冰的心了?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祁北穆很想将这个问题问出口,然而,就在嘴微启的时候,他却又不假思索地闭紧了。
燕南叙弯了弯唇角,那双潋滟得教人心悸的桃花眼也随之像挂在树梢的月牙儿一样,弯了一弯,在祁北穆低头将帕子收进衣裳里时,嘴唇轻微地一张一合,那口型,分明是在回答他上一个问题。
“有的。”燕南叙无声地说。
怎么会没有热的地方呢?
燕南叙蜷了蜷手指。
方才被祁北穆触碰过的地方,分明都是热的呀,遗着的余温,滚烫得吓人。
“我方才在屋檐上看到了一个人。”祁北穆顿了顿,随即将燕南叙的披风往上扯了点,正好能盖住他的脑袋,“是太后的人么?”
祁北穆的披风要比他的尺码要长出不少,穿在前者的身上,就仿佛个英姿飒爽、叱咤风云的将军,可穿在他的身上,却浑像个偷穿了大人衣裳的小孩,盖上脑袋后,披风的尾巴才堪堪落在脚踝的位置。
“对。”燕南叙有些郁闷,踹飞了脚下一颗挡着路的小石子。
祁北穆没有多表露出什么意外之情,抿了抿嘴唇,步履均匀地往前走了几步,揶揄:“一边信誓旦旦地说是我的人,一边却还偷偷摸摸地帮太后做事。怀瑾啊,你真是……”说到这,祁北穆顿了顿,停到燕南叙的前边,满脸幽怨,“脚踏两条船的负心汉。”
燕南叙一阵无语凝噎,好笑地看着他,跟着开起玩笑:“你要想买断我也行。价格也不贵,五百两银子,加上上次帮你的忙,总计给我七百两,我便不帮太后做事,如何?”
说完,燕南叙还挑着眉,特意将手摊平,作索钱状。
第二十九章 名不副实
祁北穆也不恼,笑嘻嘻地看着他,恬不知耻地将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手心,笑道:“二殿下以身相许,把真心送给你,怀瑾,你赚了。”
燕南叙哭笑不得地瞟了他一眼,将手抽出,不咸不淡地一笑,“二殿下,别开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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