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一粟抬眼望向她: “你是说,新妖在少明大陆?”
小水道: “只是曾经出现过,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季一粟沉默片刻; “现在,可能就在我们附近。”
小水“嘶”地一声倒吸一口凉气,就要逃跑,又被季一粟敏捷地抓了回来。
“你一丝意念你怕什么。”季一粟无语, “又不会死你头上。”
“妖太狡诈无常了,我不喜欢跟妖打交道,当面说得好好的,转头就捅一刀,还不如你呢,你只会当面直接捅我一刀。”小水艰难地揉着自己的后颈, “你说什么?‘它’就在我们附近?什么时候来的?跟你们上船了?我居然没发现!”
“看来挺谨慎的。”季一粟道, “在‘云间逢’的时候,渺渺说有陌生的神识打量过他,在船上也被打量了一次,之后就没有了。这两道神识,我竟然都没有察觉到,如今看来,可能就是新妖,它跟着我们上了船。”
小水几乎要晕厥过去: “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不是新魔,而是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的存在……我真的要走了,我支撑不住了,新魔哥哥,我这个小女孩的小命就拜托你了,相信你一定能拿下这些鬼东西!”
她又被拽了回来,眼泪汪汪地对季一粟进行控诉: “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
“别急。”季一粟冷静道, “它既然敢窥伺渺渺两次,就说明它并未完全成熟,不知晓它的窥伺会被渺渺捕捉到,尽管后来没有再出现,但也暴露了自己,而且它不敢窥伺我,说明并不是和你想象的那样可怕,我们去把它抓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小水小心翼翼地觑他: “以新魔哥哥的实力,应该用不上我罢?这个‘我们’。指的是阿云罢?”
“用得上你。”季一粟和善道, “你鼻子灵,能发现我看不见的。”
“啊啊啊啊——”
“而且。”季一粟瞥了她一眼,让悲伤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你说月亮已经被假的取代,应该还没有,我怀疑真月就藏在这里,你得跟我去找找。”
“原来你是把我当狗鼻子使。”小水由衷地赞美, “还真是不忘初心。”
季一粟恢复了些许状态,温和道: “那还不快点干活。”
他忽然神情一凛,转身冲出了门外。
年渺的气息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 * *
黑暗消失之后,年渺有些不适应如此强烈的光,一点点睁开眼。
他正躺在一团白光之中,没有实地,身体似乎是虚虚浮着的,本能往旁边看了一下,见百里乘风正用手背挡着眼睛,半撑着坐起来,便松了口气,好歹他们两个是安全的。
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就这么被瞬间抓了过来,他和对方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但他并不是很担心,他还有镜子可以躲,只是镜子只能容得下他自己,并不能带别人进去……
他是不会抛下百里乘风茍且偷生的,但也不会意气用事陪他赴死,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自己逃命,但非要做出选择的话,总得保住一个人的命通风报信,回去给另一个复仇。
他很快作出了后续的谋划。
“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这个诚意够么?”
俩人不约而同顺声望去,看见一个被黑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脸上戴着一个白色面具,那个面具很奇怪,圆形,可以把整张脸遮住,但是是完全封闭的,连眼睛嘴巴都没有露出来,画的是一只脚踏祥云的火红的九尾狐。
一个把自己完全隐藏起来的人,如若不是他开口说话,连性别都看不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年渺看见面具上的那只狐狸,便觉得眼睛生疼,偏过了头,看见百里乘风也是一样,皱着眉不去看对方。
他尝试用神识和百里乘风交流,却发现完全被阻隔,跟别提联系上季一粟了,只能和百里乘风眼神互相示意。
在刚睁眼的时候,年渺便环顾了四周,除了他们和这个突兀出现的狐狸面具外,只有无尽的光芒,没有别人了。
没有反应,狐狸面具也没有催促,只静静地等待,良久,才听见一个温柔悦耳的女声不知从哪儿响起: “很好,你的诚意我看到了,我会考虑和你结盟。”
“‘考虑’是什么意思?”狐狸面具的语气微微沉了下去, “当初你明明说过,只要我把这俩人抓来,就会和我结盟。”
“单纯抓来,并不能体现你的诚意。”又是许久,那个女声才开口, “将他们杀了,并把头颅丢给魔和水,才是你我真正结盟的时候。”
“你是要我彻底和他们两个对立。”狐狸面具冷漠道, “我不会这么做,而且,月亮,我劝你和魔水谈谈,我们不应该对立。”
“应该。”女声这次的回答速度要快一些,但也等了有一会儿, “魔是残暴嗜血之辈,和他合作,迟早被反噬,难道同我相比,你更信任魔么?”
狐狸面具陷入了沉默,头微微偏向了年渺他们。
百里乘风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茫然地望向年渺,带着询问的意思,年渺只垂着眼,大脑在飞速地思索着,没有理他。
月亮,狐狸面具,结盟,水,魔……
他努力理顺听到的这些信息,和自己所知道的联系在一起,试图找到出路。
月亮……月亮?
这是……月神么?是鲛族所信奉的月神?是那个让自己看一眼就承受不住的巨大月亮?
他的内心翻起惊涛骇浪,不是因为听到了月神的声音,而是对方的立场。
月神竟然要杀了他和百里乘风,而且是命令别人去做,来换取信任和结盟。
他和百里乘风是两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不值得神明回顾一眼,但他们背后代表的,一个是季一粟,一个是百里覆雪背后的水,把他们杀了,就是彻底和季一粟与水对立。而月神光明正大地站在了季一粟的对立面,表现出了极大的恶意与反感,并且要求另一个人和她站在一起,对抗季一粟。
为什么呢?年渺一时间想不通,按照他所知道的,有人在进行一场屠杀,月亮和师兄,应该是站在一起的,难道屠杀他们的就是月亮么?
而且,这个狐狸面具是谁呢?
他重新理了一下,试图回答自己的问题。
看月亮的态度,师兄和水,应该是结盟了。假设是月亮在展开屠戮,但她本身的实力,并不足以杀死师兄和水,那她也需要结盟,她看上了这个狐狸面具,强迫对方选择立场。狐狸面具选择了月亮,但并不想和师兄对立,他认为,他和月亮也能跟师兄结盟。
狐狸面具的思路,是符合年渺的认知的,而月亮的对立,实在太过诡异,和他的认知不同。
在他初次登岛,因为月亮而痛苦不堪时,抱怨过这里的月亮是不是邪物,师兄十分肯定地告诉他不是,月亮是圣洁明亮的代表,是夜晚的主宰,他会感到痛苦,是因为这里的月亮留存着月神的神念。
即使月亮厌恶师兄,不愿意与其结盟,也只会保持中立,不闻不问,不会拿自己和百里乘风的性命作为交易,这是邪物才会做出来的事情,不符合月神的地位。
狐狸面具又是什么人呢?
水有水神,月有月神……万物都有自己的神明。
传说九尾狐,是最早存在的妖之一,是第一代妖皇,是妖的象征。
能够值得月亮交好结盟的,只有妖神。
弄清楚这一点,年渺一下子想通了许多事,包括对方在隐藏的身份。
“水很快就会发现的。”月亮的声音温柔但冷漠, “做好决定么?”
狐狸面具没有说话,头只是偏向着坐在地上的两个人,年渺的眼睛适应了这里的光亮,也抬头迎了上去,试图在他的面具上找到交汇的地方。
“我劝你不要听她的。”年渺不紧不慢地开口, “她不是月神。”
第78章 逃
此话一出,年渺明显感觉到,狐狸面具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冷冷问道: “你怎么知道?”
年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容道: “我不但知道,她不是月神,我还知道,你是妖神。”
他敢用这样不紧不慢的态度,一是为了给对方自己什么都清楚的假象,迷惑对方不敢轻易下手,二是确定,那个“月亮”受到了重创,不能现出真身,而且反应很慢,因为要隔很久才会回复狐狸面具的话。
狐狸面具的目光定在了他身上,即使隔着面具,他也能感受到那对目光的炽热,仿佛想将他挖穿。
一个妖神,想要窥探一个普通人族修士的内心,简直轻而易举。
年渺并不慌乱,他悄然从镜子里面借了些许白雾,遮住了自己的内心,不让对方窥探到,他的镜子,可是属于一位更加隐秘的神明的,足以抵挡住妖神的目光。
而且这位妖神,似乎有点笨拙,跟新生儿似的茫然,绝对比不上自己的镜子。
那灼热的目光在他身上一直停留搜索,没有离开。
考虑到“月亮”很快就会发出指令,年渺没有再等他开口,继续道: “你自己也清楚, ‘月亮’在逼迫你和魔,水对立,你若是杀了我们,便是他们一生之敌,再无和好的可能,更何况结盟,如果是真的月亮,会让你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么?”
妖族修炼,往往借助是的星月精华,星辰伴月而生,所以他们同样对月亮十分崇敬,作为妖神,会选择信任月亮,并不奇怪。
年渺继续道: “而你所崇敬的月神,说不定正在被这个假冒的折磨,污染,甚至取而代之……”
“杀了他!”尖利刺耳的女音划破空间,打断了他的话, “现在就杀了他!”
年渺吓了一跳,他其实是在故意吓唬妖神,夸大了讲,但也不是胡编,毕竟假的月亮会出现,就说明真的月亮陷入了困境之中,需要被解救。
可不知道怎么就触怒了这个假月亮。
妖神的目光从他身上挪开,移到了茫茫的白光之上: “你是真的月神么?”
年渺忽然眼睛一花,铺天盖地的白光将他包围住,他本能捂住眼睛,却根本抵挡不了,只能调出镜子里的白雾,把他和百里乘风都遮住,才得以抵抗白光的侵蚀。
这就是月光么……
察觉到白光的消散,他心有余悸地捂着眼睛,另一只手仍然不忘记抓着百里乘风的手腕,揉揉眼睛,才慢慢睁开,查看百里乘风的状态,看到对方还活着就放心了。
百里乘风神情有些复杂地望着他,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后道: “你可以放开我了。”
年渺松开了手,继续环顾四周。
还是和刚才一样,全是茫茫的月光,只是妖神不见了,应该被月神隔开了。
这个假月亮,不杀了他们,是想留一丝余地,还是……根本没有杀掉他们的能力呢?
无论对方能不能杀了他,他都有些后怕,如果对方刚才是起了杀心,那样的速度,自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连躲进镜子里都来不及。或者说,他从被妖神抓起来时,就连躲起来的机会都没有,下次遇到这样的神明,一定不能犹豫,看到就躲,毕竟实力悬殊实在太大了。
他再次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
在碧海门的时候,整个大陆有一个结丹成功的,都足够门派上下兴奋地讨论很长时间,可现在,他遇到的都是些什么怪物啊。
这就是他跟师兄在一起的代价么?
好在他不是什么消沉之人,很快振作起来,只要没死,就有希望,神明也不是完全没有破绽的,而且根据他的判断,这些神明,现在都是缺胳膊断腿,损伤惨重,不会轻易对自己下手。
“你刚才,为什么一直抓着我?”百里乘风纠结许久,还是问了出来,打乱了他的思路。
“嗯?”年渺转向他, “怕你死了。”
他是想等快死的时候试试带对方进入镜子的,季一粟不能进,不代表普通人就不能进,到时候能多活一个是一个。但并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还不想暴露自己的镜子。
“为什么?”
“这有什么为什么?”年渺奇怪地看着他, “是我把你带出来玩才遇到这种事的,当然要负责把你完整地带回去。”
百里乘风: “……”
他的心情十分复杂,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们是闹过很大矛盾的人,即使有过短暂的并肩游街,花下对谈,也只是一时起意,不想孤孤单单一个人而已,连玩伴都算不上,更别说朋友了,可是刚才,面对两个神秘而强大的存在的生死之危时,年渺竟然一直抓着他,想着带他逃离。
明明是这么一个古怪的人,总是戏耍自己的人,怎么偏偏在生死关头,还如此讲义气。
“你可以不用管我的。”百里乘风低声道, “我们还没到生死相随的地步。”
“可我也不会看到一个人在我面前死掉不管啊。”年渺又奇怪又无语, “不管是谁都不会。而且换做是你,你也不会啊,这是基本的道义所在。”
“嗯,我当然也不会做出抛下你不管的事。”百里乘风释然道, “基本的道义我还是有的。”
“我也不是没想过将你抛下。”年渺悠然道, “如果实在救不下来,我也不会跟你同生共死,至少得跑出去,让你大哥和我师兄来给你报仇。”
这是非常理智的选择,百里乘风点点头: “那是自然,不用管我。”他随后反应过来, “不对啊,咱俩修为相当怎么就是你带我跑,你跑掉我跑不掉了,论逃跑,肯定是我更快啊,风才是世上跑得最快的。”
年渺没有回答他,而是盯着他的脸似乎在思索什么,没有听见。
百里乘风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听到他开口。
“你说,那个戴面具的人,会是谁?”
“我怎么知道?”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百里乘风道, “那么厉害的人物,应该也在我大哥之上,跟你师兄差不多,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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