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了,爱谁谁。
一定是这样。
雪灯代入自己想象一下,虽然在海底时族群没有庆祝
生日的传统,但生日这天外婆还是会千里迢迢游来送他一本人类书籍,然后趁着黑夜带他上岸看看人类世界的月光。
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还是每时每刻都在期盼这一天。
大概是觉得被人惦念的感觉很美好。
思前想后,雪灯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好像知道自己在做贼,不自觉代入那种偷偷摸摸的姿态进了萧衍房间。
来到桌前,对着空气双手合十:“先声明,我不是想偷东西,只是想寻找线索。”
进行过充足的心理建树后,他对着桌子露出一副“我可是看过五百集柯南”的自信模样,轻轻拉开抽屉。
下一秒赶紧关上。
随便翻别人的抽屉不礼貌,任何借口都不足以支撑这种行为的合理性。
雪灯看着抽屉,背着手,不知对谁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下了楼,他稍稍转变了下思维。
一定要生日时收到礼物对方才会觉得欣慰么,普通日子里出现的小惊喜也足以表达自己对他的惦记。
不是,是惦念。
雪灯思忖许久,拿上手机出了门。
……
萧衍在陵园一角坐了整整一天,也看着那男人在母亲墓碑前站了几乎一天。
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真是个痴情种子,好男人”。
可萧衍从不觉得那叫爱。
寒风肆虐,他的手指已经僵硬麻木,起身离开。
十二岁那年,他无意间听到父亲和管家谈话,说母亲病情有所好转,那时是真的在期待,今年生日可以和母亲一起庆祝。
生日当天他翻出所有衣服,对着镜子挨件试穿,想让四年没见过的母亲看看他已经出落成帅气的大小伙子。
可他独自在家等了许久,最后等来了母亲离世的噩耗。
她终于还是走了,去到了她穷极一生去抗争去追逐的自由方向。
萧衍想去见母亲最后一眼,想参加她的葬礼送她最后一程,可父亲会严厉制止他,并告诉他:
“你妈妈最后的遗言,不希望你看到她狼狈的样子,也不希望你去祭奠她。”
当生日变成母亲的忌日时,当他不被允许祭奠母亲时,萧衍产生过瞬间的犹疑,母亲会说爱他,但是否真的爱他。
这个问题,到现在也没找到确切答案。
萧衍开着车,漫无目的,一直到华灯初上,他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
又是困惑的一天,无论是母亲是否爱他还是参赛作品的设计效果,依然没有答案。
萧衍回了家,打开大门,没看到雪灯,反而只有长廊几盏昏黄色的壁灯,狭隘地照亮了一小块地方。
他被什么东西吸引了视线,垂下眼睛——
地板上贴了张箭头指示,歪歪扭扭的线条,不均匀的涂色,一看就知道出自哪位之手。
再往前走,发现箭头不止一个。
萧衍怔了怔,沿着箭头一路走,来到了阳台。
庭院里只留了一盏装饰用的马灯,光线昏暗,但依稀可以看到石砖上的箭头指示。
箭头的尽头,是几盆多肉植物围成的圈,中间摆着一只大盒子,表面印着凯蒂猫。
而盒子前还立着块粗糙纸板,上面一列幼圆字体:
【准备好宝物搜寻大冒险了么?】
萧衍环伺一圈,庭院空荡荡,最后在一团冬青草后面发现了一截米白色的衣角。
很快冒出一只手把衣角拽了回去,完美隐身。
萧衍轻笑着摇摇头,蹲下身子拿起纸板反复看了几遍,清清嗓子:
“好奇怪,是谁留下的宝物?”
雪灯蹲在冬青草后,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听到萧衍这么说,不由地掩嘴偷笑,但很快恢复一本正经脸,把这种得意的情绪全数交给脚尖,点了点地面。
然后点点头:快开始吧,外面好冷。
萧衍很配合地打开礼物盒,借着幽暗灯光,看清盒子上层铺了厚厚一层棉花。
他摸索着棉花,摸到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瞧。
是一盒巧克力。
盒子上还写着一行端正小字:【不是很甜。】
萧衍继续摸索,再次拿出来,是一袋辣条,上面贴着便签纸:
【有一点点辣。】
再摸,拽出来一本书,是《海的女儿》。
掀开封面,扉页上一行小字:【希望你的爱永远不被辜负,也希望你像小美人鱼一样,永远漂向自由的方向。】
萧衍轻轻摩挲着那行小字,嘴角浮现浅浅笑意。
雪灯应该看出来自己心情不好,所以特意准备了这一出的吧。
再摸,拿出来一只盒子。
是木桶叔叔玩具,贴着便签条:【声明:我不想玩,很幼稚。但如果你想,我可以陪你。】
萧衍晃了晃盒子听听声音。
是真不想玩还是假不想玩?
再摸,摸出来一堆手折千纸鹤。
俗话说,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千纸鹤同理,每只都活出了自己的样子。
萧衍捻着其中一只转着看。
好奇,是怎么折出三只翅膀的?
摸到最后,只剩一张纸。
纸上画了个头身比堪比外星人的女人,身上穿着一条蓝色的裙子,表面点了些七彩的颜色,有些颜色和蓝色融合在一起,变成了脏脏的棕黑色。
裙子周围又延伸出许多指示线,旁边详细标注着“彩色珍珠、金光闪闪的鳞片、蓝色纱纱”等注解词。
最后在纸张右下角写了几行小字:
【看你最近灵感枯竭,帮你想了个设计方案,不能抄袭,仅供参考,可以表扬,不怕骄傲。】
萧衍笑出了声。
这什么啊,随便抓个小学生都比他画得好,提供的哪门子参考?
可是,每根线条都很认真,写错了的字还会涂个小爱心瞒天过海,假装那只是个装饰。
萧衍看着这张小学生设计图,许久许久。
良久,他站起身,随口问道:“不冷么。”
角落里传来自然而然地回答:“有点。”
雪灯:上当了!
他赶紧捂住嘴,但又觉得反正被发现了,找个理由。
他走到萧衍面前,一副惊讶脸:“你怎么在这,真巧。”
萧衍看着地上那排箭头:“命运的指引。”
雪灯作势轻咳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把仙女棒和打火机,吧嗒点上。
可点了半天,大拇指都快赶上永动机,仙女棒却连个火星都没有。
尴尬.jpg
大冷天的,怎么还汗流浃背了。
雪灯的视线开始在地上划拉着,试图找个缝。
萧衍从他手里抽出仙女棒,转过来:“点错头了,那边是铁丝。”
雪灯恍然大悟。
他还以为粗的那头是方便手拿的设计呢。
“滋啦——”
仙女棒忽然跳出火星,在空气中伸出长短不一的刺。
炫丽火光照亮了挨很近的两张脸。
雪灯第一次见到烟花,不禁瞪大双眼。
星火起伏,在他眼中画上一颗颗小星星。
萧衍失神地看了会儿烟花,忽而垂了眼,视线落在身边人。
那双浅色的瞳眸,像斐济澄澈的海水,星光洒下,于海平面播满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希望。
世人总爱将海水与月光结合,撰写浪漫诗词,总也认为波澜壮阔的海与温柔月光才是世界上最恰如其分的存在。
而星光微弱,从不在海平面留下任何痕迹,也很少有人会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
可看到雪灯此时的眼睛,萧衍才明白:星光明灭不定,只是因为距离遥远,因此难以被察觉。
但,如果靠近一些……
萧衍拎着仙女棒,不着痕迹移动了脚步,向雪灯更靠近一些。
雪灯怔怔看了许久,一直到萧衍强烈的气息袭来,他才回想起自己准备烟花的目的。
“老公啊。”他接过仙女棒在空中划出歪歪扭扭爱心形状,“生日快乐。”
萧衍喉结一动,声音有些不自然:“你知道我生……”
话未说完,及时打出,似乎这句话真的晦涩到难以表达完整。
雪灯解释:“生日,是生平日的缩写,我不知道你的生日,只是觉得,你诞生在世界上的每一天都很伟大,所以每一天都值得庆祝。”
去守护并支持他人小小梦想的萧衍真的很伟大。
每一天,都。
“所以希望你每天都要开心。”雪灯将烧完的仙女棒丢进垃圾桶,“这也是我的小小梦想,你还是会守护它的,对不对。”
十二月的北方其实真的很冷。
在外面吹了一天冷风的萧衍以为身体早已僵硬麻木,可这句话说出口后,奇怪的热流涌上心间。
这个曾经处心积虑谋害他并拿他母亲秘密来要挟他结婚的男人,却也是二十八年来唯一一个帮他庆祝生日的人。
萧衍总怀疑母亲是否真的爱他,因为她从来不在意他的生日。
直至今日才明白,母亲只是用了很长的时间,在他二十八岁生日这天,悄悄将“礼物”带到他身边。
不计得失,只有最纯粹的希冀。
萧衍抿了抿唇,嘴角划出弯弯的弧度。
他伸手点了根新的仙女棒,望着星火跳跃。
今年生日没收到什么值钱礼物,但还是觉得,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今天。
“雪灯。”他轻声道。
“嗯?”
“明年也一起庆祝生日吧。”
雪灯:“好,但是,你不问问我的生日么?不打算给我买礼物么?”
萧衍:……
哪有人直接开口要的。
“所以你生日几号。”
“六月六。”
萧衍沉思片刻:“挺吉利的。”
雪灯:“你是不是在故意岔开话题啊,为什么无视我的礼物心愿?”
萧衍看雪灯那咄咄逼人的表情,强忍,一忍再忍。
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掩了嘴,手指扣住嘴角拉回正常角度,之后环伺一圈,从地上捡起那张纸板交给雪灯:
“那麻烦你,把礼物心愿都写在这里吧,我照单全收。”
雪灯看着只有手臂长短的纸板,心痛:早知道拿个冰箱包装纸箱来了。
第32章
主动开口要礼物的是雪灯,可对着纸板半天写不出一个字的也是他。
他冥思苦想半天,实在想不出自己想要什么。
唯一感兴趣的就是书,可原主那房间堪称小小藏书库,以他那看书速度要想全读完还得向天再借五百年。
罢了,暂且保留心愿,反正萧衍人就在那,跑不了。
翌日。
雪灯起很早,吃了早餐后服下感冒药,对着手机跃跃欲试。
他想给主任发个消息问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复职,不能继续待家里发霉,会被萧衍看出端倪。
不等他主动问,主任倒是先一步发来了消息:
【雪灯,昨晚我们开会讨论,上面的意思是希望你再休息几天,等话题热度降下来再找个合适时间回来上班。】
还是不能复职。
所幸没失去这份工作,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一条热搜高挂几天,本来网民也该没么多精力,讨论两天得了,可就像有人故意而为,雪灯这条热搜几次掉到十几名开外,很快又被水军拱上前三,现在已经达到四十几万的讨论转发。
这几天,裴澄屿也三五不时发来消息,说希望能见一面,问问他那个提议考虑得如何。
雪灯也总是心情复杂回复他:【抱歉,我想暂时一个人静一静。】
裴澄屿本就是受害者,不能再拖他下水。
秀场化妆间。
裴澄屿紧紧握着手机,不安的咬着手指甲,刚做好的眼妆更加清晰突出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球。
手机响了一声,显示传来简讯。
他失魂落魄一通乱摁,许久才点开那条短信。
雪灯还是同样的回答,说希望一个人暂时静一静,最近一段时间就不要见面了。
手机坠地。
裴澄屿双目无焦点不知看向那里,强烈睁大的双眼将整个黑眼球显露无疑。
良久,他忽然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吧嗒点了几声打火机,过程中,手指在抖,嘴唇在抖,带动衔在嘴里的烟也颤动不止。
他也需要尼.古.丁的麻痹帮助他静一静。
经纪人和过路员工笑着打招呼,随手推门进来。
一进门,傻眼了。
屋内烟雾缭绕宛如仙境,白烟缥缈中,裴澄屿将烟头丢在脚边,立马又摸出一根烟点燃。
经纪人一个箭步侧滑而去,从裴澄屿手里抽出烟丢在地上狠狠踩灭。
“你疯啦?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你知不知道这玩意儿里面有六十多种致癌物,你要是这么想死找个楼顶跳下去不更快?!”
裴澄屿不理会他,径直摸过烟盒。
经纪人抢过烟盒丢地上,大脚踩上去,狠狠碾压。
裴澄屿无力地叹了口气,单手抵着额头沉沉翕了眼。
经纪人自觉刚才反应太强烈,自我反省片刻,小心翼翼问道:
“澄屿,出什么事了?虽然抽烟也不是什么违法犯罪的行为,但你以前不是这种孩子,你向来不碰烟酒,你……没事吧。”
裴澄屿一动不动,宛如没有生命的雕塑。
经纪人:“你该不会……网赌啦?欠钱还不上啦?”
不等裴澄屿回答,他又马上自己否定这个说法:“不会的,你说过你对棋牌类没兴趣,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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