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竹看着抹了花生酱的面包,忽然有点难以下咽。
侯灵秀“啊”了一声,看着餐厅入口小声说:“来了。”
何已知以为是PVC,侧身过去才发现是罗浮他们。
五个人鱼贯而入,选了两张相邻的小桌子,罗浮和卷毛坐一桌,另外三人坐一桌。
三人桌是两男一女,唯一的女训练师叫方云,资料上已经37岁了,但真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晒成均匀的小麦色。
另外是两个青年男子,其中一个挑染了银发,戴着六边形的黑框眼镜,两个镜腿在脑后连着一条装饰的银链;另一个则很普通,粗眉毛圆眼睛,穿着全套深蓝色的运动服,像个业绩中流的推销员。 挑染银发的是专精敏捷斯诺克的陈少楠,穿运动服的推销员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陈少昂,主要攻克的项目是标准赛和跳跃赛。
看到陈少楠的一瞬间,除了山竹以外的几个人都不禁产生了偏颇的刻板印象:是对斯诺克感兴趣的训犬师都这么花俏吗?
陈少楠、陈少昂、方云都是长年定居海外的侨民,这点从他们的吃食也看得出来——
三个人选择的都是本地人从来不吃的“蓟京特色美食”。
互相聊天时说的也是外语,这大概也是罗浮和卷毛与他们分开坐的原因。
“听说那两个兄弟都是那个女训练师的前男友。”侯灵秀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何已知差点被咽一半的水呛到。
山竹和雁行也是震惊地看着突发奇言的高中生。
“大象哥说的。”侯灵秀一脸淡然地说着。
在两只队伍的名单公布之后,他们委托熟悉敏捷圈子的大象帮忙调查对手情况,对方也很乐意,调查得十分全面——现在看来是全面过头了。
何已知感觉有点头疼,那位爽朗的汉子由于过度八卦和特殊的喜好,在他心里的形象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扭曲。
“不知道他们会是哪三个人跑……”山竹搅着饮品喃喃道。
“最好情况是罗浮,萨比尔哈兹加上三个人中的一个。”雁行说——他居然记下了卷毛的名字。
“为什么?”何已知问。
“这就意味着罗浮和萨比尔哈兹至少是他们5人当中最快的前三之二。”
他们在训练时,一直用的罗浮和卷毛的时间记录作为标准,另外三人国际比赛的成绩都不容易考证。犬敏捷的成绩是和赛道长度,障碍布置,标准时间息息相关的,没有这些数据,只知道一个时间数字完全没有参考价值。
即便是人脉宽广的大象,也没法把眼睛伸到大洋彼岸——运送一只听八卦的耳朵已经是极限了。
雁行将切好的肉块藏在手里让戈多猜,何已知无意间抬头,发现罗浮又在看他们。
等后来的另一只队伍都吃得差不多时,PVC才拖着两条蹲麻的腿慢吞吞地走进餐厅,大摇大摆地从罗浮他们面前经过,直奔肉食区。
吃完早餐没有太多时间休息,两个队伍各自来到场地热身。
为了赛道保密,比赛场地和周边提前封了起来,禁止进入,营地在外围选了两块小训练场给他们做赛前准备。
期间一直有工作人员在一旁督察。
热身半个小时后,工作人员的对讲机响起,通知他们进入场地听裁判简报。
几人跟随工作人员的指引,来到布置好的赛场。
裁判是个高个子长下巴的女性,染成棕色的头发干练地盘在脑后,细方框的眼镜后面藏着一双严厉的眯缝眼。
她没有过多废话,甚至连自己的姓名都一语略过,直接介绍了接力赛的6个障碍——
从起点到折返点,分别是1号轮胎,2号A板,3号S杆,4号跳远架,5号隧道,6号墙体,按照直线依次排开。
听完介绍,仓库几人的心情都很平静。甚至有些暗喜。
障碍物的安排并不出格,完全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接力赛的障碍数量少,可选的排列本就不多,再考虑到难度,剩下的一些可能的组合方式全部都被雁行纳入训练范围。
面前的赛道不说原题押中,至少也有9成熟悉。
简报结束后,紧接着就是5分钟现场观察的时间,两个队伍同时进行。
何已知正往前走,忽然被人从背后撞了一下,头顶银丝的陈少楠超到他的前面,用类似播音腔的国语说:“你应该让我们先跑的先看。”
剧作家顿了顿,一旁的陈少昂朝他露出歉意的微笑,伸出手让他走自己前面。
观察时间结束,何已知几人被工作人员引到场外的候场区,同样的还有卷毛和陈少昂。
而罗浮、方云和陈少楠则留在场内。
他们的随行人员将三条狗牵到赛场里,听从罗浮的指挥交给三个人。
蒙娜丽莎今天在头顶扎了个红色的蝴蝶结,毛发也格外柔顺,大概是专门做了美容,看上去格外光彩照人。
“口技专家没有上场啊……”山竹说。
其他人也严肃起来,何已知看向候场区的另一边,卷毛和陈少昂分开坐在板凳上,抱着自己的狗。
赛场上传来一声大笑,是陈少楠对方云说了什么,两个人打闹起来。
“也就是说……”侯灵秀板着脸望着场内,“这两个人的成绩比卷毛要好吗?”
(本章完)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预选赛3
PVC像被人拿枪顶着后背一般,牙齿咬得咔咔作响。
山竹见状,用树袋熊的姿势从背后爬到他身上,开玩笑地去揉他的肚子。
艺术家惊恐地推开他,大学生达到目的,潇洒地一甩头发:“别紧张啊VC哥。”
小爱新觉罗虽然嘴上爱打退堂鼓,但真到关键时刻,反而心态很好。
何已知本来稍稍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转念一想:毕竟是能在盘山公路上骑摩托飙车的玩命家,比赛的这点小打小闹的刺激当然不在话下。
神经大条换句话说,也可以是抗压的大心脏。
而平时大大咧咧、好像生活世俗一切都不放在心上、临近大彻大悟的PVC,反而不擅长处理这种近在眼前的压力。
谁能想到最能坦荡面对人生的艺术家,同样会因为直面人群而焦虑得上吐下泻?
侯灵秀其实也会紧张,但总是倔强地表现出淡定的样子……大概是跟他表哥学的吧。
和各自的狗会和的罗浮三人,走到裁判附近,摘掉身上的杂物,接受临场检查。
为此,有人搬到了离公司更远,但是离训练场更近的住处;有人选择了居家办公;有人工作繁忙,一年只能参加一次比赛,但依然没有放弃,因为热爱自己的宠物,更重要的是(帖子原话)“通过训练找回对生活的控制感”……也有人喜欢带着爱犬出差,在山间林地的环境里腾跃。
罗浮三人和解开项圈的三条狗排成一列站在起点,当第一条狗踏出红线,比赛就将正式开始。
“可是为什么要来看这个比赛?”艺术家还是不理解,“两个队争一个参赛名额,又不是正赛,有啥好看的?不如自己在家训练。”
没想到今天一看,来的人还真不少——大概有几十个年龄不一的男女,分散地围在赛场周边。
这段时间受雁行所托,他一直在关注犬敏捷爱好者论坛,上面最受欢迎的话题就是如何在工作生活的间隙抽出时间训练。
三条赛犬排排站好,尾巴卷曲在一起,张嘴喘着气。吐出的舌头也是长短不一。
所以这些人即使很忙,也要不辞辛劳地前来见证这一场比赛。
候场区的几个人也屏息凝神。何已知抱紧了手臂。
身着CNKC标志马甲的工作人员先是用皮尺检查赛犬的肩高,接着拿出地铁安检用的那种金属探测器扫描训练师全身。
“不闲哪有精力搞这种运动?又累又没有收入,”侯灵秀找了一个比喻,“而且比奥数竞赛还花时间。”
国家级的标准确实不一样,这是何已知第一次在敏捷赛场上看到这么硬核的设备。
早几天前,山竹就在论坛里看到有人吆喝着结伴前往,当时响应的人不多,回复都说不一定有时间。
“因为也为比赛投入了心血吧。”雁行淡淡地解释道,“早期国内没有官方赛事,都是爱好者自发组织的比赛,即便到现在,很多比赛也都还需要志愿者帮忙才能顺利进行。没有比赛,就自己组织,没有地方训练,就大家集资包一些废球场,很多训练场都是这样慢慢打理起来的……从没有一个人完全清楚规则,全国也凑不出一支队伍,到现在能有两支民间团队在这用国际上最新的赛制,争夺一个国家队下属团队的名额,对他们来说是这么多年项目发展的成绩。”
预选赛不是公开比赛,没有专门售票,但是允许感兴趣的人到场免费观看,因此来的都是关注比赛的爱好者。
“不是哦,他们好多都很忙的。”山竹出言反驳。
两条边境牧羊犬一条是黄白色,另一条是陨石花纹,高高地昂着头将略矮的红棕色喜乐蒂夹在中间,令人想起童话里可爱的公主和她光鲜亮丽的两位骑士。
何已知看向场外,说不定现在这些打着阳伞、看不清面孔的人里,就有国内第一个爱好者比赛的组织者、第一个花式比赛的参与者、第一个获得认证的高级训练师……
检查结束时,场边响起自发的掌声。
“大家都这么闲吗?”PVC烦闷地抓了抓脑壳,对艺术家来说,一个观众都没有是最好的。
工作人员提着像潜水员脚蹼的检测仪离开赛场后,盘发的裁判吹响哨子,计时器亮起。
除了蒙娜丽莎之外的另外两条都是边牧,和Captain相同品种——这种狗在犬敏捷领域有着如同黑人之于田径,亚裔之于电竞的统治地位。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预选赛4
“是5。”
侯灵秀看着手机屏幕,圆滚滚的骰子咕噜咕噜地转着,最后以五个黑色的点定格在泛蓝光的钢化玻璃膜上。
“又是5?”
排在身后的山竹趴在他的肩上,用一根手指往上翻。
骰子每隔两、三分钟发送一次,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聊天记录的右侧,虽然也有几个小数字,但隔三岔五就出现的五个点醒目地拥挤着,让人产生一眼望去全都是5的错觉。
“阿秀你这么霉运,平时走在路上会不会踩到不好的东西啊?”大学生轻慢的语气里透着幸灾乐祸。
这话的破绽太过明显,就像是故意勾引着别人去反驳“什么不好的东西?比如说你吗?”,习惯了这一套的侯灵秀觉得很无聊。
可PVC还是上了钩:“他遇到你就是最倒霉的。”
艺术家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却早就从其他人嘴里听说了高中生离家出走跑来蓟京,结果被某位“末代贵公子”不管不问,差点流落街头的故事。
“都说了那次是意外,”面对老生常谈的质问,贵公子耍无赖地摊开手,“难道阿秀的运气就没有一点错吗?如果不是他运气不好,说不定那天我就不会被交警抓到,手机也不会没电,不会错过电话,就可以去车站接他了。”
运气好不好?姿态从不从容?这些是时限1分钟以上才有空考虑的事情——他可是只有10秒!
这时候连多眨一次眼都是巨大的浪费。
侯灵秀:“还是不要有这种时候为好。”
正常人听到这样无耻的辩驳,应该只会觉得这人没救了,但艺术家居然煞有其是地点了头,附和道:“运气不好确实是没辙。”
成功了!
他们成功地规避了陷阱。
“好吧,我姑且承认那次是我不对。但是——”山竹用演唱莫扎特《魔笛》的花腔女高音一般的气势扬起声调,“那已经过去了!从过去的事情判断一个人是不公平的。你们应该关注我的现在和未来。下次再有你需要我的时候,不管情况多么凶险,我保证身披铠甲,脚踏祥云,二话不说就出现在你的面前,把你从坠落的边缘拉回来。”
患有哮喘的男孩追不上全力冲刺的猛犬罗威纳是合理的事情,谁都没法对客观事实视而不见,与其非要去压着速度练习5和6,不如想办法把好处理的1到4跑得再快一点。
侯灵秀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必须追上,必须成功!
两条腿交替向前,视野里只有罗威纳飞奔的身姿,侯灵秀追在教父身后,看着它跳过轮胎,踩上A板,S杆给了他拉近距离的时间,紧接着飞过跳远架,就来到了5号隧道面前——
“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除了放弃还能怎么办呢?”PVC老神在在地说。
PVC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做出恶心的表情。
说这种话时,他和山竹一拍即合的样子,像极了狼狈为奸的亲兄弟。
他握住侯灵秀的手机,晃动机器,让骰子重新转动起来。
山竹“切”的一声:“我们还是说接力吧……老是摇到5也没有办法,我帮你重摇。”
可当这个不详的数字真的出现在赛场上时,却没有给他伪装成熟的余韵。
“小侯说的也有道理。”PVC深得墙头草的精髓,哪边占上风就往哪边倒。
侯灵秀冷冷开口:“说不定不是我运气不好,你已经因为超速驾驶车祸身亡了。”
跑完回来的何已知,看到这一幕,也只能说:“别带坏未成年人啊。”
伪装成豁达的知难而退,是成年人从容的标志,若是这时候追上去不依不饶,反而是不知趣、幼稚的表现。
“要是比赛上也这样,就认命吧。”
侯灵秀向前猛地一冲,响亮、清晰地拍了一下手,让教父在踩到延长线前的一瞬间改变方向,从隧道口旁边擦了过去。
这么说的少年,得到了大学生和艺术家“孺子可教”的褒奖。
山竹惨叫一声:“……阿秀你也太恶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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