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过,哗啦溅起一大片水花。
雨还在淅淅下着,车窗上布满着雨滴,使人眼前模糊,看不清窗外之物。
“大哥,我们开车去J市需要多少小时呢。”许初一问。
许知意抬眸,想了几秒,“四小时吧。”
“那我们为什么不坐飞机去呢?”他又问。
许知意愣住,显然被问住了。
片刻后,许初一懊悔道,“是我之前没有想到要坐飞机,也没有买飞机票,害大哥要跟着我坐四小时的车去了。”
“不碍事。”
许初一又有些庆幸,说:“幸好没有想着坐飞机,不然这天气也飞不了,平白浪费钱。”
许知意:“......"
“我好像,从来没坐过飞机。”许初一说着。
其实说,一个豪门少爷没坐过飞机,说出去,旁人是不信的。
但许初一他从小就没出过远门,更何况是坐飞机了。
许家每年没有旅游,学校的活动他又不参加,也就没有什么机会坐过飞机了。
“下次,大哥带你坐。”许知意声音有些低,兴许是因为愧疚。
许初一眼睛亮了亮:“嗯嗯,说好啦。”
雨还在下着,路上堵起了车。
许初一感觉有点闷了,摇下车窗透透气。
独属于秋季的味道,夹着湿润的微风吹进车里,吹得他神清气爽。
“大哥,雨还在下。”他伸出手,去接着雨水。
晶莹剔透的雨滴,洗涤着手掌,那是上天的馈赠。
许知意视线穿过他的被飘进来的雨打湿的发梢,看向窗外,应了一声,“嗯。”
他目光又落在许初一的手上,此时那手心中,集满了雨水。
“团团,手中的水满了。”
许初一自然知道,但是他没有立刻把雨水倒掉。
阴沉郁闷的天气容易让人胡思乱想,多愁善感。
许初一说:“大哥,雨水自己落在我手中的,这是我们的缘分。”
缘分是种奇妙的东西,牵绊着他和许家。
如果不是缘分,他这辈子,上辈子,跟许家就是两天平行的直线,无论怎样发展延长,始终都没有交集。
掌心的雨水着从他的指缝中渗出,汇集到低点,最后滴答滴答落下。
“大哥,有些东西无论怎么抓,始终都抓不住。该失去的就注定会失去,因为它不属于我。”
许知意蹙眉,他不知道为何小弟会这样想,未免有些悲观。
“团团......”
道路终于通畅了,车子缓缓往前开。
许知意话还未完,许初一就倒掉雨水,关上了窗。
他转回头,冲许知意笑,说,“大哥,你刚才想说什么?”
许知意盯着他的脸,试图从脸上读取那一丝失落感,但是并没有。
他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小弟毕竟是个16岁的孩子,正是青春肆意的时候,大抵不会有这些想法。
他摇摇头,说,“没什么。”
“大哥,你忙工作吧。我看会电视。”
说着,他便拉下车子自带的显示屏,搜索着电影来看,平板被他搁置在一旁。
许知意瞟了一眼显示屏,看清电影名后,便又垂眸办公了。
许初一怕吵到大哥工作,带上耳机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看起了电影。
《海蒂与爷爷》这部电影是他最喜欢的一部,即使知道剧情,他也百看不腻。
因为他真的很喜欢爷孙俩的感情,那浓厚的亲情,友爱的相处日常,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
从许家出发至今也有两小时,此时车子已出了A市,向J市驶去。
窗外的雨也越来越大,伴随着轰隆的雷声,这场暴雨来得猛烈。
连开车多年的李叔脸上也泛起了一丝担忧。
“李叔,开慢点吧,注意安全。”
许初一看向车前方,虽然有雨刮器,但它的速度远远比不上雨落下的速度。
他手指紧抓着真皮车垫,心里有些慌乱。
许知意也是,他从今天早上开始就觉得有些心慌,所以他才跟着一起。
而现在感觉越来越明显了。
许初一转回头看向后面,想睁着眼睛努力看清。
“大哥,保镖他们好像跟丢了。”
话落,保镖的声音从司机的对讲机里传出,印证了他的猜测。
“许总,雨太大了,我们跟不上。”
李叔把对讲机递给许知意。
他拿起后,靠近自己的唇边,道,“开慢点。”
话音刚落,“嘶啦”一声响起。
第73章 车祸
那是车子在高速行驶下,极速扭转反向时,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兴许是地上积水多的缘故,这声音比正常情况下的要更加沉。
声音刚响起三秒,车子里的人脑子里还没分析出是什么声音。
许初一此刻还停留在看着大哥的动作。
突然,他透过车窗,发现模糊的窗外有一辆车子直直朝他们驶来。
不好——
许初一脑子还没转过来,身体就迅速做出了反应。
他朝大哥扑过去,用身体死死护住他。
下一秒,“碰——”
车子相撞的声音响破天际,伴随着那道闪电,似乎在预告事情的严重性。
惯性作用下,许初一他们的车子迅速翻转两下,砸在护栏上。
一时间,满地的碎屑。
车子被撞飞,可想而知里面人的情况。
许初一在车子撞过来的那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而许知意半睁着眼睛,意识模糊看许初一两秒后,才彻底失去意识。
天空沉着,暴雨似乎比之前更大了些,闪电似乎也密了些。
……
“让开!快让开——”
“病人流血过多,快止血!”
“这一个病人呼吸骤停,血压快速下降!”
“快——准备抢救!”
……
声音交杂着,一时间分不清是说谁的。
抢救室里,医生护士忙忙碌碌,进进出出,连额上的汗都来不及擦。
一遍又一遍的起搏器电击着事故人的心脏。
毫无知觉的身体随着阵阵电击,腾空而起后又重重落回猩红的担架上。
“大哥,好像有天使来接我了。”
“团团,别走。”许知意拉住他的手,坚定地说:“大哥,带你回家——”
“心跳!有心跳了!”
“血压恢复九十一百!”
“这一个也开始恢复生命体征了!”
“快——准备手术!”
……
人间还有我留恋的东西,我……还不能走!
脱离的灵魂被“爱”羁绊,这一刻,死神也无能为力。
出抢救室的那一刻,人人如释重负,使劲抽吸空气中的氧气,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
只三秒,心中那一丝窃喜,又被猛烈的担忧覆盖!
两人辗转到手术室!
这又是一场恶战!
室里,医生汗流浃背做手术,时刻盯着仪表器。
室外,警察着急忙慌催促着。
“快点,联系他们的家人。”
“正在查信息,稍等一会。”
“我能等,里面的人能等吗?”队长着急地催促道。
刚才那两人浑身是血的样子,他可是清清楚楚看到了。
其中较小的那个男孩子更加严重,血浸满衣裳。
两人差点就抢救不回来了!
“队长,他父母的电话打不通。”
小警察似乎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手指颤抖着。
“我来!”说着,他就一把夺过手机,找到第二联系人。
“喂,许晓行吗?我是J市警察局,许知意和许初一出了车祸,正在J市第一人民医院抢救,请尽快过来。”
严队长迅速说完话后,对面那也没任何声音,就在他以为人挂了电话时,传来摩托车起动的声音。
严队长:这人疯了吧,暴雨天开摩托车?
还没等他说话,电话断线了。
约莫一个小时,手术室外就来了人。
“谁在里面?我问你,谁在里面!”
浑身是水的许晓行抓住一位警察的衣袖。
“你先冷静一下。”小警察把他拉开,安慰道,“已经抢救回来了,目前正在做手术。”
但手术中也可能发生意外。
“里面是谁?里面是谁......”他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他似乎不敢相信里面躺着的是他的哥哥和弟弟。
他一遍又一遍问着。
“是许知意和许初一!”
得到亲口回答后,许晓行猛然虚脱向后倒去,被紧赶慢赶来的张叔上去扶住。
张叔缓了缓情绪,问:“发生了什么事?”
组长上前,一一道明原因:
“在永兴大道出了车祸,肇事车直直撞向后座位置。肇事司机当场死亡,而事故司机因为在前座,问题不大。”
“但后座的那两位我们赶到时浑身是血,昏迷不醒。其中用身体护着另一个人的那位男孩,情况更糟糕。”
许晓行瞳孔剧烈颤动:“……用身体护着?谁......”
他不要命了!
“撞上前一秒,许初一护着许知意。”
许晓行不可置信地猛烈摇头,身体颤抖着,喉咙像是被灼烧一般,火辣辣地痛,说不出话。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滴答落在医院地板上。
“那......现在情况怎么样?”张叔问。
严队长摇摇头,“两人进去差不多两个小时了,等医生出来才知道。”
许晓行推开张叔扶着的手,踉跄向长椅跌坐过去。
五位警察看着两人,叹了一口气,眼里满是担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晓行平生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
许想真在后台备赛时,接到电话后,想也没想就跑来。
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二哥。”
她想问情况怎么样,但瞥见许晓行颓废的神情,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张叔过来,朝她摇摇头,一向稳重的人此刻眼里布满红丝。
许想真猛然虚弱,手在墙壁撑了几秒后,跌坐在长椅上。
窗外黑压压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医院灯光如昼,写着“手术中”三个大字的牌子,此刻亮着鲜血般红色的光。
许想真死死盯着那扇门和那道光,仿佛能看到里面的人一样。
她的鼻头一酸,双手合十抵住嘴唇。
神佛,我从未求过您什么。
我愿成为你虔诚的信徒!
供灯千盏,香火长延。
只求您,保佑他们平安苏醒!
……
眼泪如同脱缰的野马,汹涌而出。顺着抵在嘴边的拇指,流到手腕。
严队长此时过来,跟唯一保持理智的张叔说:“还是尽快联系家长吧。他们电话我们警察局打不通......"
颓废坐着的许晓行蓦地站起身,向外边踉跄走去。
他推开楼梯门,倚靠在墙壁上,颤抖着手,胡乱把手机屏幕上的水往衣服上擦。但他忘记了,他衣服此时湿哒哒的,水渍依旧布满屏幕。
他甩了甩手,用手背湿巾擦了几下屏幕,水渍才消了一半,勉强能看清屏幕里的字。
他手背红着,颤着手播出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
“嘟嘟嘟......”
电话响到最后,自动挂断。
他再一次播了出去。
没接。
第三次,他又播了出去。
电话响了三十秒,接通了。
“喂?”
静默两秒。
“大哥和小弟出车祸了,现在在手术室抢救!”
许晓行尽量保持着稳定的情绪,但压抑的怒气如同决堤般倾泻而出。
他冲电话那头吼了一声:“你们工作就这么重要吗?他们现在生死不明,你们就忙得连电话都不接!”
“你们不配当父母!”
他就啪得一声,挂断了电话。全然不顾电话那人作何反应。
许晓行虚脱地从墙上摩擦着背部滑下,这几句话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冲父亲发火。这么多年了,父母不关心孩子,视工作如命。他一直装作不在意,努力压抑自己内心的渴望。
可这一次,哥哥弟弟性命垂危,他花费多年,好不容易建起的堤坝,还是溃了。
许晓行猛地抽吸了一口气,背靠在墙壁,双手环抱着脑袋,低声抽泣起来。
湿哒哒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可他一点也不觉得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许晓行胡乱抹了一把自己狼狈的脸,呼了一口气平复心情方才站起身。
他回到抢救室时,手术室“啪”的一声灭了灯,医生正好出来。
“一位病人情况比较好,头没有受伤,另一位......”
医生顿了顿,说:“因为伤到了头部,情况不太好,我们抢救回了生命,但是后续能不能醒,靠病人意志。”
“……我们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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