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封决凛的人品和办事效率。
用不了几天,真相大白。
只是还没等来DNA报告,一则悲痛的消息传来。
顾家父母飞机遇难,尸骨无存。
许初一没有时间悲伤,立即赶去了顾家。
电视上放着K-A005航班的事故。
连同顾父母两人在内的一百四十九名乘客,随飞机坠入大海。
目前只知道坠落在太平洋东岸,可那海域太大,一时间难以定位到具体的事故点。
从飞机最后传回的信息里看出,乘客生还的机率几乎为零。
航空公司公布遇难者名单,其中就有顾念的父母。
名单上的名字播放了三次,顾念还是不敢相信,像个石雕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
许初一上前抱住顾念,艰难地从喉咙挤出一句话:“顾哥,哭出来好受点。”
他说着自己眼泪先流下了。
顾念脸埋在他怀中,低声抽泣,身体颤抖着。
顾家没有什么亲戚,父母的葬礼由顾念一人操办,许初一也帮着忙。
父母生前不喜繁琐,葬礼简单,只是邀请了两人的同事来悼念。
下葬那天,顾念以父母两人的结婚照,定情信物代替骨灰合入了墓地。
“爸妈,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生活的。”
许初一脖子戴着顾阿姨出国前,送给他的亲手织的围巾,来送别他们。
告别的话如梗在喉,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明明前几天还有说有笑的人,怎么现在就变成一尊冰冷的墓碑了呢?
顾阿姨还说回国会给他带礼物,顾叔叔也说回国后与他继续下完那盘棋局。
只是,他等不到了。
鉴定书还未出,许初一莫名觉得他们就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可天人永隔......
泪水不禁流了满面。
乌沉的天空还是飘起了雪,寒风萧瑟,直灌着人生冷发颤。
两人不知站了多久,又注视了墓碑多久,只知发梢覆着雪,肩上的雪融了又落。
一层又一层,湿了衣裳。
“我就只有你了。”
顾念的话随着寒风刺进许初一的全身上下的皮肤毛孔里。
扎得他疼极了。
可心脏处更疼,仿佛被人狠狠掐着,不留余力。
“我会一直在。”许初一忍着疼痛,一字一句艰难出口。
话落在心口,顾念抬手拂去了墓碑上落的雪。
那张黑白照上的两人笑意盈盈,似乎是在给自己的孩子最后一次笑容。
墓前的那束菊花被风吹得残败,落下的花瓣儿被席卷着飘远。
顾念说:“我们回家。”
第137章 许初一,别离开我
下葬的第二天清晨,许初一就收到了封决凛的信息。
DNA鉴定报告单出来了。
这几天忙忙碌碌的顾念好不容易入睡,许初一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悄悄离开顾家。
封家的书房里。
封决凛把两个文件袋交给了许初一,多言一句:“这么做对你不利。”
以封决凛的利己商人思维来想,他不明白为何许初一要做这种损己的鉴定。
一旦被有心人发现,公布出去,他跟许家没有血缘,轻则会遭受非议,重则会被赶出家门。
怎么看,怎么想都百害无一利。
“我知道。”许初一手指攥紧密封的文件袋,“谢谢封先生。”
封决凛欲言又止片刻,最后无奈地说:“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有事情可以随时来找我。”
“不会再麻烦封先生了。”许初一抬眸,“最后一件事,封先生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刚才说的那句话就是。”封决凛补充道,“遇到麻烦随时找我。我封家随时欢迎你。”
许初一微皱着眉:“我身上没有任何价值,封先生不需要这样对我好。”
“我什么都不缺。”封决凛说,“你不必如此生疏,我只比你大十岁。”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喊我封大哥。”
许初一知道,封决凛是想给自己做后盾,自己终究是借了逝去弟弟的光。
他不想。
许初一退后一步,摇头道:“谢谢封先生的好意。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
封决凛点头,最后再说一句:“户口的事情,我已经弄好了。从此你跟许家没有任何法律关系了。”
许初一向他鞠了个躬,转身跑了出去。
封决凛望着那抹决然又落魄的身影,眼眸蕴着淡淡的无奈。
他叹了口气。
小小年纪,懂事地让人心疼。
如果弟弟还活着的话,自己肯定会拼尽全力护他一生无忧无虑。
不过......许家不要的小朋友,他封决凛要。
许初一抱着两个文件袋跑出了封家,随意找了处隐秘的角落,看四下无人才连呼了几口气。
心脏砰跳,紧张无措的情绪充斥胸腔。
盯着文件袋不知多久,许初一抿了下唇,下定决心似地打开其中一个文件袋。
白色的纸张缓缓滑出,黑色的字赫然出现。
看着上面的匹配数字,许初一呼吸一滞。
顾念与许承宴的基因匹配度为99.99%,确为父子关系。
这一结果许初一早就隐隐约约猜到了,可真当拿到证据时,心中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庆幸。
但更多的是愧疚。
对许家,对顾念的愧疚。
许初一把这张极其重的鉴定书小心翼翼塞了回去,随后打开了另一个文件袋。
顾念都是许家的孩子了,那他自己肯定就是顾家的孩子了。
果不其然,鉴定书上“匹配度99.99%,确为父子关系”几个字印证了这一想法。
许初一捏着纸张的手颤抖着,眼泪不知何时流了满面。
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到脖子处的围巾上。
那是顾阿姨去世前送给他的。
不。
是亲生妈妈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指尖冰冷,触摸上柔软的围巾,许初一止不住地哽咽起来。
一幕幕温馨的记忆如潮水般浮现在脑海中,他虚脱似地蹲下,抱着膝盖低声哭泣。
小小的一团白色,躲在无人的角落里发泄情绪。
他才刚找到亲生父母,可造化弄人,还没来得及相认就天人永隔了。
脑中肿胀混乱,情绪快要决堤崩溃,还好有刺骨的寒风,让他保持了一丝理智。
良久,许初一吸了吸鼻涕,随意抹了把眼泪,起身离开。
不远处的司机余光瞟见人走出来,打开车门。
“小少爷,封先生嘱咐我送你离开。”
哭过一场的许初一眼眶和鼻头通红,他顾不得此刻的神态,也想不了那么多。如同行尸走肉般坐进了车里。
司机握着方向盘,瞥了眼后视镜,问:“小少爷去哪里?”
去哪里?
如今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了。
他没有家。
车内静默着,司机在等他的回答。
片刻,许初一说:“去墓地。”
声音带着哭腔,司机闻言一愣,几秒后车子启动。
窗外又飘起了雪,路上的树稍裹上了一层银装。
很美。
墓地里。
许初一把文件袋放在地上,双膝跪下,抬起手拂去碑上的落雪。
可是刚擦去,又有雪飘下,遮住了碑文。
父母两人的名字看不太清了,许初一急得双手张开,使劲擦着。
两只手冻得红肿,他似乎感觉不到寒冷。
飘雪赶不上他的速度,可名字还是看不清。
不只是名字,周围的一切仿佛蒙上一层厚重的纱布,一切事物朦胧缥缈。
直至饱满的泪水落下,才微微瞧明白,不过几秒,又恢复如初。
他的手伸出去,想摸一摸父母的笑脸,可指尖却停在那张黑白照片前。
不敢触碰,不配触碰。
他最终还是收回了手,垂下脑袋。
喉咙似是被刀子割过,只稍微用点力,就扯得生疼。
他艰难开口,字是一个一个被气息往外送的。
“爸、爸、妈、妈。”
“我,来,迟,了。”
倏地,寒风停止了,却有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
许初一怔住,手刚想触上去,那片雪花便掉落在手掌心。
停留了几秒,融成水蓄在手心窝。
寒风忽起,吹干了那水渍,不留下一丝一点。
许初一失落地垂下手,似是在自顾自地呢喃着。
“我是个坏人,占了顾......顾念的身份位置。”
“二十年里,没给你们尽过孝。”
“明明你们就在我身边,那么近。可我就是没认出。”
“我是个笨蛋,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许初一抓着围着脖子上的围巾,挤出一抹笑容。
“妈妈,你织的围巾很暖和,我很喜欢。”
“爸爸,你给我出的棋局,我解开了。”
“一点儿也不简单,我花了一晚上呢。可是你没有回来。”
“......”
以前许初一想找到亲生父母后,与他们促膝长谈,聊着缺少的这十六年的时光趣事。
如今纵然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对着这冰冷的墓碑说话了。
许初一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头,才踉跄着离开。
他把两个文件袋藏了起来,又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才回了顾家。
他不放心顾念。
刚打开门的那刻,顾念就冲过来抱住了他。
顾念很用力,似乎要把许初一融进自己的骨血中。
许初一怔住,呼吸急促起来。
耳垂被顾念温润的唇触碰一下,他听见他说:
“许初一,别离开我。”
许初一唇瓣翕动,垂下眸来,没有答应。
————
有话说:
这几张有一丢丢虐哦。
下一章预告:暴风雨前的平静。
第138章 离别前的礼物
漫天飘雪,街边路人行色匆匆,为生活奔波。
许初一从顾家出来后,就随便上了一辆车。
“去哪儿?”司机问。
“江南区许家别墅。”许初一说。
他看向窗外,心情低落。
司机师傅见他小脸被冻得通红,贴心地提高了空调温度。
车内稍微暖和了点,许初一却是没感觉似的,依旧注视着窗外。
稳稳开着车的司机忍不住从后视镜瞟着少年,越瞧越熟悉。
他忽然惊讶出声:“原来是你这小孩呀,差点没认出来。”
许初一抬眸望过去,后视镜中印着司机的半张慈祥的脸,他记起来是谁了。
是上次跟他分享家庭趣事,开解他的好人叔叔。
司机从他上车那刻就发觉不对:“最近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你这小孩身上气压低的嘞,都快比得上外头的天气了。”
许初一垂眸,莫名说了一句:“叔叔,这天气真冷。”
司机闻言瞥了眼被扫到道路两侧厚厚的积雪:“是啊,今年的雪比往年的要大得多。”
说到这个,他倏然想起什么趣事,声音雀跃道:“我儿子爱滑雪,估计这几天会偷跑出去玩。”
“哎,你不上学吗?”
许初一苦笑着:“家里出了点事,请假了。”
司机愣然,又听见他开口问:“叔叔,如果做错事了,该怎么办?”
“这还要问?”司机说,“当然是改正啦!”
许初一:“如果是占了别人的东西......很多年呢?”
司机还以为是什么呢,自然道:“还给他,然后道歉弥补。”
还给他......
许初一不说话了,侧脸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临近元旦,似乎什么事情都凑在一块发生了。
这几天除了亲生父母遇难去世,还有周灼的爷爷也病逝了。
周家一团乱,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大事——
争夺继承人。
毫无意外,周灼的小叔叔周寻礼会大获全胜。
许家与周家交情颇深,也在关注着这事情。
以至于许初一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情绪无人察觉。
一切终究会回归原位,他只给了自己两天的时间。
第一天t他就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离别礼物送了出去。
这些全都是用他自己匿名帮别人写歌所赚的钱,没花许家一分钱。
二哥常年开机车,膝盖难免受伤,他就送了护膝护肘。
三姐是小提琴家,爱琴如命,他就送了松香。
父母时常出国,不能与家人团聚,他就送了泥塑娃娃。
是许初一亲手捏的,是他们一家人的缩影。
每个娃娃都有头有脸,一看就知道是谁了。
只有最小的那个娃娃身穿校服,脸被帽子盖住大半,仔细瞧了才会发觉没有画上脸。
他们每个人都会问,为什么好端端地要送礼物。
许初一都统一回答:因为今年的雪下得大,很特殊,值得纪念。
每当看到雪落下,我就会想念你们。
这是纪念十六年光阴的礼物,也是给十六年画上句号的离别礼物。
第一天晚上,许初一抱着兔子玩偶敲开了许知意的房门。
他像小时候一样说:“大哥,我想和你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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