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杜威前脚刚提醒佳廖,后脚消息就已经在本地的亲和组成员间传开了。亲和组中高知不少,政府工作者也有,不管是官方内部消息、还是大佬们的分析,都告诉他们“遣返”是祸不是福,保命是关键。
知道有可以“苟且偷生”的渠道,当晚杜威就收到四五十条消息,都是报名祈求把自家萨萨克也给捎带上的组内成员。
杜威是有苦说不出,悔得肠子都乌漆嘛黑。恨自己为什么还不了解佳廖的秉性,居然这么早就告诉她!
这个大嘴巴啊!!!
之后几天报名者越来越多,整个海滨湾都踊跃参与,以表达对他的信赖和支持。
这天夜里,小张还俏没声儿地找到杜家,跟特务似的暗落落告诉杜威,说他带来了全城人民的托付和祝福,说海滨湾会举全城之力,协助他将萨萨克们送往空间站。
杜威神情淡漠地扶住额头,遮掩自己毫无希望的双眼——他真的,谢谢海滨湾……
第二天,杜威找到四名反抗军兄弟,把这一情况考诉他们。几名反抗军神色端凝,杜威想,他们是在为难。
送伽罗纳是必须的,再捎上葛芪也绝无问题。再多救几十个同胞许也并非难事。但几百个也就算了,现在凭空多出几十上百万萨萨克,他们要怎么救?
只见带头的兄弟思考良久,而后决意而坚定地将拳头砸在桌面:“好!既然大家都逃,我们得马上行动!我今天晚上回去那边开会商量,明天派船去海滨湾港口。大型战舰和飞船容易被发现,我们潜入地球只能驾驶小型战舰,派十几二十搜战舰,顺利的话一天接个两三千人不成问题。”
“总之能救多少救多少,现在赶快回去准备了。”大兄弟招呼其他兄弟起身离开,他走到杜威身边,在他背上用力拍打两下,“你也赶快通知下去让他们做好准备,明天我会给你消息。”
杜威惊呆了,他呐呐地送四人出门,看着面前高大挺拔的背影,眼中逐渐聚起热泪。
此刻他胸膛中膨胀的情绪,恰如曾经读到那些人类信仰和团结力量所创造的伟大事迹时所产生的澎湃激扬之情。同时也暗暗为自己之前的狭隘自私感到羞耻,庆幸自己都埋在心底,没抱怨出来。
杜威一次又一次郑重道谢,萨萨克挥手告别。杜威站得笔直,浑身紧绷,无比严肃地抬手敬礼,身体弯曲90度,深深鞠躬。
直到宽厚的热度贴上脊背,他直起身来,四名萨萨克已经走远。伽罗纳说:“不是让你通知下去吗,还不快去。”
杜威蓦地张开手臂转身将他抱住。将脸埋在男人肩头,他措不及防地哭出声来。
“太好了,将军……”
*
三天时间,反抗军昼夜不歇地带走了近一万名萨萨克。离开时这些萨萨克都很哀伤,没想到终于能回家了,却不得不躲避返航的船只。
事情看似进展顺利,但另一头,杜威还在源源不断地接到报名信息。
已经不光兆城、不光整个海滨湾、不光东亚,是世界各地的亲和组的成员和支持者,都在向他发出求救信号。甚至与亲和组全无关系的,因顾忌记者公布的k星系死亡数据,在不安地搜寻出路。接着找到亲和组、找到杜威。
越来越多的人甚至亲自跑来求见,他们声泪俱下地哀求杜威,求他把他们的家人、朋友、爱人带去空间站,带去安全的地方。
第90章 | 八十四 开战
【埃文斯派军队镇压海滨湾,他向海滨湾开战了!】
这要是还能维持秘密行动而不泄露那简直没天理。
12月,天气转凉,太阳还未露面的清晨,白露深重。这是护送了两万五千萨萨克的第八天,海滨湾港口迎来了联合军武装车队。
他们在海滩上拉起警戒线,禁止居民入内。
早上5:30,毫不知情的萨萨克舰队照例抵达海港,在发现异常后潜伏水中并未上岸。他们联络本应带着萨萨克在港口等待的小张,知晓缘由后掉头离开,接着撞上了联军航母。
5:45,小张收到消息,反抗军舰队在下潜时遭到联军驱逐舰攻击,双方陷入交战。5:47,海滨湾彻底失去反抗军的消息。
半个小时后,风平浪静的海面波涛起伏,逐渐沸腾。随后裂开一道又一道创口,海水勾勒出二十一艘隐形战舰的轮廓。
天空中严阵以待的战机和轰炸机盘旋已久,在战舰探出海面的瞬间,几十上百颗炸弹一同投放。
巨大的爆炸声惊醒了海港附近的居民,大家纷纷离家前往海边。知道救援的萨萨克和联军正在作战,他们不顾军队的警告和阻拦,义无反顾突破警戒线奔向硝烟炮火。
海边的陆军队伍收到通知,端着机枪从坦克舱内探出身来对准后方。
而海中反抗军遭受导弹攻击,半数战舰隐形功能失灵,露出真身。墨黑流畅的战舰外壳闪着奇异的流光,宛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这时联军也停止了攻击,制海权和制空权已经占领,萨萨克进退维谷,已是瓮中之鳖。
然而大几千人气势汹汹朝他们逼近,跑动时大地都在颤抖。
带兵的尉官拉开装甲车门,抓起高音喇叭对众警告:“炮火无情,请大家留步,请不要上前,请速速离开战区。否则中央对待干扰军事行动者将严惩不贷!”
平民理都不理,个个面带煞气超前冲锋,这让联军瞬间慌了神。很快这些平民就手抓炮筒,脚踩铁皮爬上了坦克车。
军队的战甲宛如小小的蛋糕快般被汹涌的蚁群吞没。大车在平地上摇晃颠簸起来,尉官抓紧车厢上的扶手,对着喇叭大吼:“你们干什么!别上来,这样一定会追究你们责任啊啊啊啊!!”
喇叭被一掌拍掉,年轻的尉官让一个体型彪悍的老哥抓住后领,硬生生从车里拽了出去扑向人堆。大家又飞快散开一个空洞,让他毫无防备砸在地上。
从坦克顶舱口探出身的炮兵手里的机枪筒子都被赤手空拳的平民抓住,双方来来回回拔河。但是平民人多势众,往往三四双手抓上来,让单枪匹马的士兵完全无法招架。
这些兵全懵了,好些甚至都没有拔河的步骤,轻易就让对方把枪夺走,自己也被拖出车舱扔到外面。
他们是来围剿萨萨克反抗军的,没有命令说要是碰到人类的攻击该怎么办。给他们十个胆,也不敢擅自对平民开枪。
很快上千人就占领了陆军装备,坦克里的士兵和车长都被摘掉安全帽,扔在外面。
一个大妈坐到炮手位,对着仪表盘上复杂的参数和周围乱七八糟的手柄犯了难,满头大汗地嘀咕着:“这,这怎么弄得来着……”
“我来操作吧。”后边挤过来一个姑娘,换位置后稍稍研究过操控装置,然后坚定的扳动液压手柄,将炮塔转动180°,再调节主炮仰角器,让炮口对准天上的飞机。
两分钟后她的终端响起音乐声,她哼着那小调,单眼盯住瞄准器,按住火控手柄上的按钮。
炮弹继而连三的轰鸣,坦克晃动,装甲车射出呼啸的火箭炮。
天上的空军还在对地上的蚕食行动发呆,没准备好和同胞对战,根本来不及躲避,六七架战机已经被炮弹击落。这时空军才纷纷回神,四散躲避炮击。天上的战斗队形一下全散了架。
海上的萨萨克战舰趁此机会赶紧上升,冲出包围圈向飞向远空,随后自由落体砸进海里不见了踪影。
还有五搜战舰因为受损严重,已经飞不起来。他们开到岸上,在人类的掩护下离开舰舱混入人群,跟随着居民一起撤退。
海滨湾发生的事情惊动了世界。
埃文斯不敢相信他派出的海陆空围剿居然败给了一群平民。战机被平民击毁,还让敌人全部逃脱。
他目眦尽裂,对媒体发表讲话,愤怒地控诉这些平民的暴行,称他们叫做叛乱分子,是帮助敌军的异端人士,是反人类罪人。
“空间站还被这些萨萨克反抗军挟持着,表面上看起来一切安好,但失去军事政治权利,成了受异族统治的二等人,实际上正遭受着何种的压迫我们是体会不到的。而你们协助萨萨克偷渡的行为,难道不是在壮大反抗军队伍吗!不是在加重我们空间站同胞所受的压迫和不公吗!”
“为了救敌人,去攻击为保护你们而集结起来的军队,利用他们不对平民开火的原则占领军事设施向军队开炮,这是什么行为!他们无疑是反抗军的帮凶,危害人类的恐怖组织!”
“限你们在一周内交出反抗军,则有从宽量刑的机会,否则面对这种叛族之事,我绝不会手软!”
听到埃文斯说到空间站同胞所受的压迫和苦难时,杜威实在没憋住大笑出来。
那会是什么样的压迫呢?没有人身自由,没有吃穿住行的自由,被人类随意践踏、奸淫、杀害的压迫吗?
和成为工具、奴隶、玩物相比,失去主权到底能有多残酷?从这几个月以来的通讯交流中,完全看不出来啊!
不过舆论形式很不妙,埃文斯的演说激起了很多怒火,民众对反抗军、偷渡者和造成此次事件的海滨湾人充满愤怒,进行道义谴责。
空间站和地球的距离只有地月距离的三分之一,它就在地球旁边,地球要有手,伸出个指头就摸到了。它就离得这么近。
如此为空间站反抗军输送宾力,谁能不怕?
还有激进人士在网络上叫嚣,责怪埃文斯干嘛不赶快把这些叛徒抓起来,还指望他们自己交出敌人?
如此,整个社会对萨萨克的敌意重新被燃起。
两天后,空间站总理联络地球政府,打开直播带地球人民好好参观了空间站居民的生活日常。
最后的结束词,老头语重心长,代替空间站人民向被他们伤害过的萨萨克道歉,他涕泪纵横地说:
“反抗军对我们非常好,没有任何伤害和欺压,所谓二等人、下等人的压力我们感受不到。这段时间,大家的生活物资平均分配,甚至负责分配的反抗军更加关照人类。反抗军带我们就像战前,大家是亲如一家的兄弟。他们当中也有失去亲友爱人,对人类怀有恨意的个体,但跟人类不同,萨萨克为我们展现了文明真正的模样……”
镜头展现空间站的和谐景象。
“……我想报复和伤害不存在于萨萨克的人生底色当中,他们是如此的宽容、纯良、圣洁,就像是……”
地球上的大伙听不下去了,满屏愤慨的辱骂让这位老人没把话讲完,就不得不退出直播间。
网友们咆哮:这啥!!!要不是被枪指脑门上了能说出这种鬼话吗!!!
大伙根本不信,越发觉得萨萨克无耻狡诈。
随后不久,空间站和地球的通讯全面恢复,结果空间站人民一个个都跟总理老头似的被洗脑了。这让地球人出离愤怒,觉得这些空间站居民果然是被挟持了!
除此之外只有两种更悲惨的可能:一是空间站人已经被虐到出现斯德哥尔摩,二是他们背叛人类,像攻击军队的海滨湾人一样倒向了萨萨克!
若真如此,那他们已经不配做人!让他们去当萨萨克的狗腿子吧,空间站全体被开除人籍!开除人籍!开除人籍!
——一时间激进的民粹主义如潮涌至,占领舆论高地。
*
作为联络反抗军和偷渡者的中间人,杜威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戴上银手铐、关进铁牢房了。且反人类罪妥妥的,他和埃文斯私仇甚深,不得给他拿枪毙了?
为此杜威整日惶惶不安,和几个萨萨克兄弟都沟通好了,要是有人来抓他,他就要带着和全家老小逃到空间站去。
12月10日,联军扫荡海滨湾,抓走了两千多名反叛者和参与偷渡人员。
杜威全家都忙着收拾行李,杜母焦眉苦脸在劝说杜父,因为他不愿意走,执意要一个人留下。杜威知道父亲的心思,他不愿意当人类的背叛者。
实在劝不动,杜母哀叹着把行李箱开开,把两人的东西一件件放回原处。裘弗惊讶地围着她团团打转:“怎么不收了,快点呀!”
杜母叹息道:“他不走我也不走了,你们跟着杜威去吧,记得照顾好弟弟妹妹。反正我们俩没犯事,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政府能把我们怎么样呢……”
裘弗和杜娜从学校请假回家来准备“逃亡”,两人兴奋不已,满院子追逐打闹,好像要去度假。听到爸妈要留下,这才流露出要离乡的愁苦。
杜威等了三天又三天,托人打听到反叛者已经全部审问过一轮,如此都没人来抓他,说明没人把他供出来。杜威放下心的同时,心里不知作何滋味,感动得都快哭了。
12月17日,离第一次逮捕过去一周,军警车队浩浩荡荡驶入海滨湾,展开比第一次规模更为浩大的逮捕行动。
联合军拿着生育计划的人员名单挨家挨户搜查,找不见萨萨克的家庭就是参与偷渡的,会立马抓走。
无数恐慌的海滨湾人草草收拾衣物驾车逃往城外,被军队拦下。逃跑说明心虚犯事儿了,不然好好的跑什么呢?所以都不用问,一律拷走。
一时间整个城市陷入混乱,军民冲突在各个角落爆发。
很快海滨湾人就联合起来对抗警察和军队。
海滨湾的集结能力令人惊叹,就从十几人力不能支的对抗,发展为成千上万人的武装暴动仅仅用了两个小时。平民扛起枪支和高能量的外星武器,直到最后形成万人空巷的盛大场面。
区区警察和军队根本抵不过十百万的人力冲击,更别说其中还夹枪带炮。装甲车被推翻,枪支武器又一次被夺走,军警手无寸铁地被挤到人群外围。
在迅捷短暂的制敌暴动过后,全城的人井然有序地在排成队列,在街道上一边直播一边游行呐喊,往上空投影出巨大的横幅,率先举起了反埃文斯的大旗。
而此时的杜威正在学校参加亲和组的会谈活动,与会成员习惯性关闭终端网络,再石破天惊的新闻都刺激不到他们。
会议室里挤满了人,坐在中间的是好些个大学教授老师,还有亲和组领袖及其重要成员。周围人头济济则都是来旁听的学生,至于是不是亲和组的没核对过。
大家讨论的话题是埃文斯当选以及他当选前后的政策变化,为的是提防又一个威权体制出现的可能性。
说起埃文斯当选,一个年轻的女辅导员感到十分不解:“当时得知埃文斯当选,老实说我们都很震惊,我隔壁的隔壁的办公室的老师们都很震惊,我管理的三个班级的同学们也很震惊。我有学生做过网上统计,信誓旦旦地跟我说整个亚洲凯门的支持率超过85%。我是绝对支持凯门的,尤其她会是一名女性总统,我知道她一定会加强女性权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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