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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海气旋(近代现代)——银飞壳

时间:2024-02-02 09:53:46  作者:银飞壳
  姜阈退出照片,刚想问孟星要不要等自己写好作业,先把答案跟他对一下,蓦地觉得不大对劲。
  他又点开那张照片,那群正搭场的工人里,有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高个子......特别眼熟。
  “这人像不像梁东言?”下一秒,孟星也圈出了那个人,问姜阈。
  不是像,那就是他,姜阈盯着那抬着箱子,脖间由于用力而青筋暴起的人,心中笃定。
  所以他请假,就是为了在葬礼上打工?
  “我明天把作业给你送去,葬礼在什么地方?”姜阈问孟星。
  “啊?你给我送来吗?”
  “嗯,正好周六,没什么事。”姜阈再次点开那张照片,看得心中莫名生了些火气。
  “也行,那你跟我一起吃我大舅的席,我给你留个位置。”孟星很快把地址发了过来,说中午和晚上都可以来,明天要吃一天。
  姜阈回家后查了下前往孟星大舅家的交通,得从市里坐两个小时公交才能到,中途还要转车,而且这公交班次还不多。
  姜阈本来想打车,但一下子从卡上被划走几百的打车费会被爸妈刨根问底,于是他决定坐公交。
  周六天刚亮姜阈便起来了,碰到正准备出门晨跑的姜秉泽,姜秉泽看他背着书包,便随口问:“冯老师这几天不是病了么?你这么早去哪儿呢?”
  “市图书馆。”姜阈道。
  最近东吴市图书馆刚刚翻新,重新开放当天姜秉泽还去参观了。
  “行,去吧,那儿也有餐厅,省得跑局里吃了。”姜秉泽点点头便出门跑步去了。
  平时姜秉泽和闵萱不让姜阈点外卖,阿姨不来、他又放假的时候便要在饭点被拉去教育局食堂吃饭,吃完再回家。
  姜阈等姜秉泽跑远了才出门,先打车到了长途汽车站,尽管还是大清早,但长途汽车站人已经不少了,姜阈很快买好了票,和不少背着行李提着大包小包的人一同在候车厅等候。
  候车厅里气味有点复杂,姜阈不太适应地戴上口罩,紧接着上车、坐一个小时后再转乡村巴士,等到了孟星说的那个镇子已经是中午了。
  这个镇在东吴市边陲,镇周甚至有几座矮山。
  到了镇上后姜阈便给孟星发消息,孟星现在和亲戚们一起去了灵堂,要下午才回来,姜阈便在镇上找了家奶茶店坐着,边写作业边等他。
  下午三点的时候孟星终于来了,跑过来的时候他还带着白帽系着白腰带,到了奶茶店门口赶紧摘了才进去。
  “姜神你对我也太好了!居然真的给我送过来了!”孟星感动得想抱一抱姜阈。
  “没事,我的已经写好了,你来不及的话可以参考。”姜阈道。
  “太感谢了!”孟星拿过两份作业放进包里:“走吧,我带你去我大舅家。”
  姜阈点点头,重新背起书包,跟孟星从镇上走到村子里,刚走到村口,姜阈便看到一户人家门口搭着红蓝白三色相间的塑料顶棚,来来往往的人都扎着白腰带戴着白帽,烧纸钱的味道漫天都是,那应该就是孟星大舅家了。
  孟星带姜阈到了都是小孩的一桌坐下,冬天天黑得早,所以晚席开得也早,四点半一到,前堂便响起了响亮的哭声。
  紧接着是响成一团的敲锣打鼓,姜阈坐的位置离中间远,他听到这些音乐声后便立马站起来看向那群演奏的人。
  吹唢呐的、敲锣的、吹小号的......一个个看过去,他没看到孟星照片里长得像梁东言的那个人。
  姜阈从不怀疑自己看错了人,或许只是今天没来,他坐下来,给旁边缠着他帮忙的小孩抓了一把开心果。
  “姜阈你吃呀,别只顾着帮他们夹菜。”过了会儿,孟星从他那桌走过来关心姜阈,姜阈点点头:“好,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是吗?”
  孟星“嗯”了声坐下:“晚上我就回市里,跟我爸的面包车,你一起吧?”
  “好。”姜阈有些失落,他抬眸:“那晚上这里是不是要拆...”
  话没说完,那阵吵吵嚷嚷的敲锣打鼓停了下来,紧接着,另一种乐器的声音单独响起来,悲切婉转、压抑苦涩,不似刚刚那么吵闹,给所有吃席的人缓和了听觉的躁乱,却让人悲从中来。
  “拉二胡的...”姜阈猛地站起来,就看到中间那群演奏乐器的人旁边多坐了个人,戴着鸭舌帽、黑色口罩,整个人裹得只剩下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型。
  姜阈怔怔地看着那人熟练地演奏二胡,动作娴熟流畅得似乎已经拉了一辈子,他几乎不看胡弦,眼睛藏在鸭舌帽檐之下,不知睁着还是闭着。
  “诶对,拉二胡的拉得可好了!昨晚都把我爸拉哭了!”孟星也站起来看那人:“不过就是一直戴着口罩。”
  “不觉得他眼熟吗?”姜阈喃喃着。
  “是,确实挺像梁东言的...”孟星道,他说着意识到什么似地看了眼姜阈:“靠,不会真是他吧?!”
  姜阈没说话,某一瞬间,在深沉黯哑的琴声里,他或许正在慢慢贴近梁东言不愿意表演的真正原因。
  而这时孟星已经走上前去,二胡的轮次也恰好结束,那拉二胡的随手将胡琴放在桌上,拿了水喝。
  等孟星走到他跟前,蹲下身朝他看时,他立马低下头,孟星一脸惊讶:“靠!你真是梁东言!”
  说着孟星热情地想上前跟他打招呼,他猛地站起来,将走到跟前的孟星慌张地推开,转身快步走出这个葬礼。
  夜色潦草中,梁东言恍惚觉得,不远处还有个人在看他。
  “靠他推我!”孟星被推得没站稳,一个踉跄摔在地上,他很快爬起来,莫名其妙地看着梁东言的背影,走过去跟姜阈告状。
  “你坐会儿,我马上回来。”姜阈搁下筷子对孟星道,然后朝梁东言飞速消失的方向走去。
  姜阈只能看清楚梁东言很远的一个背影,他没往镇上的方向去,而是朝着越来越荒的村子深处走。
  “梁东言!”等周围没了人声,姜阈忍不住喊了一声。
  那背影停了停,下一秒居然跑了起来!
  “有病吧!”姜阈只得追上去,再往村子深处走便没了路灯,路也不大好走,杂草丛生、深一脚浅一脚,入夜又开始降温,逐渐恶劣的环境已经让姜阈想转头回去了。
  但前面那人还在跑,姜阈跟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都有点花,他停下掏出手机直接给梁东言打了个语音电话。
  不远处那人身上的手机响起来,姜阈冲着那个方向喊:“我知道是你了,别跑了行吗?!”
  但下一秒,语音电话被挂断,那人跑得更快了。
  姜阈:......
  姜阈深吸一口气,继续跟上去,他想你有种跑一晚上,躲我一晚上。
  这么想着,姜阈刚准备跑起来,但“啪嗒”一声,他猛地被前面一个深坑绊倒,天色很暗,他压根没看清楚脚下的路,思想又不集中,一不留神便摔了。
  “我摔了”
  “爬不起来”
  “腿好疼”
  梁东言一阵疯跑之后手机又响了几声,他刚想把声音关掉,就看到姜阈的新消息。
  梁东言猛然回过头,周围空芜一片,不知何时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人消失了......心中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梁东言扭头往回跑,他边跑边给姜阈打电话,直到听见隐约的铃声响起,梁东言定了定神,用尽全力朝那个方向跑去。
  脚步声越来越大,那个远远的身型也越来越近,刚刚要是也跑这么快,自己早就跟丢了,姜阈坐在田埂边上想。
  梁东言跑到姜阈身前时口罩已经掉了下来,他喘着粗气蹲下,眸子在夜色里浓郁却亮,他盯着姜阈沾了烂泥的腿,紧张地伸手抚上去,声音微微颤抖:“没事吧?”
  姜阈伸手扯住梁东言的袖子,力道逐渐收紧,梁东言抬眸不明所以地和他对视,姜阈脸上划过一抹狡黠,他上前,凑到梁东言耳边,悄声道:“抓住你了。”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快要入V了,大约在7号或8号!大家猜到了吗?梁东言最拿手的乐器~
 
 
第25章 晦气
  梁东言一怔,他觉得自己可能被耍了,但还是追问:“你腿没事吗?”
  姜阈无辜地朝他摇头:“只是裤子摔脏了,没事。”
  话音刚落梁东言就想站起来继续跑,姜阈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两人贴得极近,梁东言呼吸急促起来:“你松开我。”
  “不松。”姜阈眼睛亮亮地盯着梁东言:“松了你还得跑。”
  “我不跑,你松开。”梁东言目光落得慌张,不知该放在姜阈的眼睛上还是嘴巴上,零下的夜里,莫名热了起来。
  “真不跑?”姜阈柔软的吐息很轻地打在梁东言耳畔,下一秒,梁东言反手抓住了姜阈的手臂,目光转向他,沉声道:“不跑。”
  “好。”姜阈缓缓松开梁东言,梁东言将人拉起来,低头看他沾泥的裤子,下意识要弯下腰去清理,姜阈立马后退一步:“没事,不用管这个。”
  “你怎么在这里?”梁东言直起身子,问姜阈。
  “来给孟星送作业,这是他大舅的葬礼。”姜阈直视梁东言,把“来找你”三个字藏在了心里。
  “你呢?为什么见到我就跑,还要推孟星。”
  梁东言神色不明,他松开握住姜阈的手,转头看向那又在敲锣打鼓的葬礼方向,刺耳的音乐声将整个村庄裹满,祭奠亡人最后一程。
  “不想被你们看见。”梁东言声音轻了些,这一刻他想抽烟的欲望达到了顶点,他望向认认真真注视着自己的人,片刻挫败道:“别问了。”
  “好。”姜阈答应他:“但我重新回答一下你的问题,行吗?”
  梁东言摁了下头,算同意了。
  “其实我是看到孟星拍的照片里有你,才想来给他送作业的。”姜阈浅笑着说,梁东言错愕地抬起头,发愣地看他。
  “我其实是想见你,想看看为什么你要请一个星期的假,来做这个。”姜阈继续说,梁东言面色僵硬,注视姜阈的目光却发紧。
  “我坐大巴来的,大巴上有人吐了,就吐在我前面的位置上,我也好想吐。”
  “我以前没坐过乡村巴士,转车的时候有人抢了我的位置,但他不承认,还骂我,后来我站了一个小时。”
  “坐在席上的时候有个小孩的妈妈让我给她带小孩,那小孩不听话,还朝我吐口水。”
  姜阈说得难受:“刚刚追你的时候我真的很想转头就走,放着好好的图书馆不去,大冷天跑来这里受罪,我跟有病一样。”
  姜阈吸了吸鼻子:“我回答完了。”说着姜阈转身朝葬礼的方向走去。
  梁东言愣在原地,在姜阈走了十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追了上去,他拦在姜阈身前,目光用力:“待会儿我带你回市里。”
  “不用,我跟孟星走。”姜阈忽然觉得这一天确实过得很糟糕。
  梁东言喉结滚动,片刻,他压低声音问:“你真的那么想知道...我不想让你们看到的原因?”
  姜阈看向他:“现在不想知道了。”
  姜阈说着便往前走,下一秒被梁东言一把抓住,他拽着姜阈,不停做着心理建设,良久才赤红着眼,一字一句道:“因为晦气。”
  姜阈晃了下神,没太听懂:“什么?”
  梁东言握着他的手发着力:“我五岁跟我爸在这种地方表演,小学的时候...有同学家长看到了,闹到学校,说我晦气。”
  那位家长的原话是:从小就开始给死人表演的小孩,怎么能在学校给其他孩子和家长表演?这也太不吉利了!想送我们走是吧?晦气死了!
  这件事闹得很大,大到小学的最后一年里,所有人都避着梁东言走,生怕沾上点什么不吉利的东西,有些恶劣的同学还因为有老师和家长撑腰,甚至一起光明正大地欺负他。
  所以他一直不肯登台表演,现在基本都不跟梁叙衡出来了,即使出来表演,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怕遇到熟人被认出来。
  葬礼那边的敲锣打鼓声停下了,二胡的调子又传出来,大约是梁叙衡顶上了梁东言的缺。
  姜阈慢了半拍地点点头,而后他清晰地说:“我不觉得你晦气。”
  梁东言紧张得快要掉泪的目光委屈地颤了颤:“你会的。”
  他不敢告诉姜阈,姜阈也看过他表演,他怕姜阈怨自己不早告诉他这件事,也会觉得不吉利。
  “不会。”姜阈斩钉截铁,他上前一步:“我刚刚生气是因为今天真的很倒霉,你还不想理我,不是因为这个。”
  梁东言目光依旧不确定,姜阈继续道:“孟星也不会这么觉得,如果你介意,我会让他帮你保密。”
  顿了顿,姜阈轻笑了声:“所以这就是你死活不肯上台、撒谎说自己不喜欢表演的原因?”
  梁东言眨了下眼,浓密的睫毛簌簌动着。
  姜阈抬手很轻地碰了下梁东言的眼睛,把刚刚溢出的一抹湿润替他擦掉:“梁东言,我不仅不觉得晦气,还觉得你特别厉害。”
  “哄我是吗?因为我没忍住哭了。”梁东言觉得自己有点丢人,他侧过头,用力挤了下眼睛,确定没眼泪了才转向姜阈。
  “我今天这么惨都没人哄我,我干嘛要哄你?”
  姜阈撇嘴:“你五岁就开始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了,还不厉害吗?”
  梁东言被他说得愣了愣:“真的?”
  “嗯,而且五岁和二胡差不多高吧?你都能在那么多人面前表演了。”
  梁东言被水洗过的眼睛尤其亮,他怔怔地看着姜阈,片刻忽然羞涩地笑了下:“我五岁比二胡高很多。”
  姜阈:“......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因为这个原因而放弃表演这件事,真的很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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