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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死后开始破局(GL百合)——zhouwo

时间:2024-02-03 09:32:25  作者:zhouwo
  接下来的十几天我都是在洛婆婆这里住着,没有再登门拜访杀猪的那户人家。洛婆婆编草鞋,我在旁边打下手,每餐都会搞点好东西改善伙食,婆婆从最初的坚决不受,到后面开始和我玩起猜吃什么的游戏,欢声笑语响遍整个屋子,惹得邻人也笑道:“姑娘你来之后,婆婆脸上笑容都多了,活像是祖孙俩呢!”
  我确实有给老人家送终的打算,只是这话不好明讲,但洛婆婆大概也能看出来,看我的眼神越发慈爱,对我也像亲孙女似的。
  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掌门师姊口中说的爱具体的人,我遇上了洛婆婆,与她有这样一段缘分,所以没有像往常一样帮完就一走了之,而是留了下来。洛婆婆这两日身体不适,我请了医师来诊治,服了两剂汤药。
  凡人生死自有定数,若是遇上危险救上一救倒也没什么,可这是寿元老尽,以修士的手段强行改变寿命并不是好事,尤其是没有大功德在身的凡人,所以我没有给洛婆婆服用延年益寿的丹药,而是请了医师来治病。
  这两日洛婆婆精神要好上不少,又坐在门口编起了草鞋,我也跟着坐在一旁,两人闲聊,权当解闷。
  “姑娘,你知道我们这为什么叫白头村吗?”
  “是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的意思吧。”这是晚晴说的,我把它照搬过来了,永安城既然是永世安定的意思,那白头村大概也是如此。
  “不是这么回事。”洛婆婆手上动作不停,缓缓道来,“这故事是听我娘说的,我丁点大的时候不肯老实睡觉,我娘就拿这个故事哄我,故事常常没讲完,我就睡着了,醒来以后想起来了,白天就缠着非让她讲完不可。可我娘说啊,故事要是讲完了,晚上可怎么哄我睡呢,所以啊坚决不肯讲。等我长大的时候,不需要听故事就能睡觉了,也就把这故事抛在脑后了。”
  “那这个故事结尾婆婆最后知道了吗?”
  “知道的。”洛婆婆眼里闪着泪光,“我娘临走前,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怕我哭坏身体,就撑着精神给我讲完了这个故事才咽气的。她哪里知道,我听完哭得更惨了,谁劝都不管用,倒不是为着这故事,不过借着故事哭个痛快罢了。”
  我娘亲死前最后一件事是为了我鼓起勇气毒杀了赌鬼丈夫,她那会儿甚至没来得及看我,毒发得比我那该死的爹还早,大概是同样深沉的爱。
  “这是一个女子与桂花仙子相爱的故事。”
  离经叛道,却感人肺腑。
  女子名为梁韶,与哥哥乃是双生子,因着哥哥是个死胎,家人干脆让妹妹顶替了哥哥的身份生活,期望她有一日高中,改换门庭。院子里有棵桂花树,梁韶透过纱窗就能看到它,每当开花时,浓郁的桂花香就会从小窗飘进来,沁人心脾,因此格外喜爱它。无论是开花还是不开花,梁韶每天都要坐在树下温习白日的功课,若是碰上下雨的天气,她便坐在小窗下对着桂花吟诗,日日夜夜,从无懈怠,顺利通过院试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有一日梁韶突然病倒了,足足躺在床上一月有余,病好以后发现左腿没了知觉,到处求医问药也没能恢复,家人也放弃了,从此梁韶成了个跛子。科举是没法参加了,可梁韶还是夜夜在桂花树下读诗文,十分刻苦,并没有因为身体残疾的原因就放弃了参加科举的念头,家人劝过几次,不听,也只好随她去了,只望她有个盼头莫要轻生。
  一日梁韶月下小窗读文章,忽觉桂花香味扑鼻,只是眼下并非开花时节,奇怪地向窗外看去,却见一黄衫女子站于树下,手里捻着一簇桂花,回头冲着自己笑。梁韶心下思忖这是哪家女子,正欲出声询问,眨眼间就没了女子身影,揉眼再观,还是没有,于是只当自己看花了眼。
  又过了几日,梁韶疲乏懒怠,下巴撑在手上睡了过去,睡梦中又见到黄衫女子再次现身,坦言说自己桂花成精,感念她日夜于树下苦读特来相见。还未来得及细谈,梦便醒了,醒来和家人说知此事,只当笑谈。
  梁韶不觉得,于是每夜除了读文章,还要在树下念叨:“若那日并非小人心生妄念,还恳请桂花仙子再来梦中相见。”
  也许是梁韶心诚的缘故,几次潜心祷告后,这黄衫女子当真再次入梦,捻花含笑道:“你不怕我是什么害人的精怪鬼物吗,怎么还敢邀我相见?”
  “仙子清雅妍丽,纵然心存歹意,也是我咎由自取,怎敢生怨恨之心。”梁韶躬身拜道,“敢问仙子芳名?”
  “我名浮玉,你当真不惧怕吗?”怕梁韶有悔,浮玉又特意再问了一次。
  “愿得见仙子真容。”
  之后浮玉不再仅和梁韶梦中相见,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她便化身前来相聚,或谈文章,或读诗词,或聊乡野闲趣,或悲民生疾苦,如闺中密友一般,无话不谈,一个笼袖研磨添灯油,一个素手妙笔成文章,你填词来我和歌,香烛高照描新妆。二人情谊非凡,实难言叙。
  来年八月恰逢开科取士,梁韶虽是满腹才华,因着残腿也只能作罢,一夜与浮玉相会,对方问道:“你苦读多年,何不也去当个女状元玩玩呢?”
  梁韶并未在意,自嘲道:“仙子何曾见过瘸腿的状元?”
  对方并未应答,低头沉思半晌,这夜并未多言,匆匆告辞离去,接连半月都未曾来过,梁韶只当仙子厌烦,内心慨叹并未多想。不想一日浮玉竟是白日现身书房,不待梁韶多言,竟是直接将一粒丸药喂到嘴边,后者也不多想,直接咽了下去,只觉丸药香味十足,香甜如桂花。
  “这是什么丸药?”
  “不必多问,明日你的腿便好了,就能当状元了。”
  见浮玉十分欢喜,梁韶也高兴,并未多言这中状元并非戏文中那般儿戏,只当是哄浮玉高兴,不想第二日起来果真行走如常人。家人皆是喜极而泣,只当老天开眼,只有梁韶快步走到桂花树下,撩袍跪倒:“此身康健皆赖仙子善心,倘若高中归来,定不忘大恩大德。”
  之后梁韶便约定同乡一同赶考,其间艰辛不必赘言,当真是如浮玉所言,跳龙门,束玉带,踏金阶,高中状元,京中权贵榜下捉婿,梁韶念着浮玉一一辞谢,之后身穿锦绣华服返乡,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登门拜访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赏钱散发了无数,等宾客宴谢完毕,梁韶独自来到桂花树下拜谢,只是浮玉并未现身,梁韶等到夜晚时分也不见人来,只当眼下并非开花时节,对方不便前来。梁韶本欲多等些时日,怎奈圣旨已下,顷刻便要前往赴任,只得离家上任。
  少年意气风发,上门说亲的人早把门槛踏矮了一截,可梁韶心有所属,坚决不肯娶妻,只是一心一意当着百姓的母父官,廉洁公正,心系民生,在任五年之后才有机会返乡。
  此时正是金秋佳节,按理这桂花树该香飘十里,不想梁韶听家人说道,自她进京赶考之后,这桂花树就不开花了,若不是见梁韶在意它,家人早把它砍了作柴烧。
  梁韶此时才觉得不对劲,请了许多能通鬼神之人看过,却是一无所获。这日梁韶正在树下慨叹,忽然有个道士直愣愣闯进门来,仆人拦不住,见牠仙风道骨模样,梁韶便让家人退下。
  “敢问道长何来?”
  “我百年前在此种了一棵桂花树,算得有桂花精怪出世,特来一看,只是不知为何这精怪没了。”道士满脸疑惑,围着桂花树看个不停。
  “什么叫没了?”梁韶闻言大为慌乱。
  “人死如灯灭,精怪也是如此。”
  唬得梁韶赶紧将所发生的事全部交代了一遍:“不知道长有何方法使其复生?”
  道长闻言抚掌大笑:“既知前因后果,这有何难?”
  “桂花精全身修为皆在丸药之中,你左腿复健如初,只怕不得其中十之一二嘞。”道士思索片刻接着道,“若是你愿意断指种于树下,这精怪修二三十年便可再化人形。”
  “这有何难。”梁韶谈笑间便让家仆取匕首来,面色不改,顷刻间食指已断,又亲手埋于树下,“道长,这便好了吗?”
  “若是想精怪快些化身,须得再砍断一腿,不出五日,必定化形相见。”
  常人听到这里,大概就已经醒悟过来这是戏耍之词,可梁韶深信不疑,叫家仆砍断左腿,家仆个个惧怕,皆不敢前,家人听得此言大骂妖道危言耸听,惑乱民心。
  见众人不肯,梁韶竟是抽剑砍断了左腿,一下未断,又砍了一剑,血流如注,冷汗直冒,顾不得疼痛,又是吩咐仆从将腿埋于树下,不多时便昏厥过去,家人惊悚,那老道早不知何处去了。
  闻戏言而断指,继而断腿,世间竟有此情痴,然桂花仙子舍命在前,系为前因,以痴报痴,何负于人哉?
  此后梁韶辞官归隐,日夜都在树下徘徊。
  “生有拘束,死无禁忌,九泉有灵,当姗姗来,慰我倾慕。”
  一日复一日,桂花仙子终究是没有再出现,梁韶便将此地改名白头,世人解其为不许人间见白头之意。
  “那道长惩罚女子相爱,所以故意扯谎,以警告后世之人。”
  说完最后一句话,洛婆婆迟迟没有开口。
  斜阳照在她身上,一如初次相逢之时。
  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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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我料理了洛婆婆一应身后之事,原以为就要一无所获返回宗门,不想那对杀猪的小妻夫登门了。
  洛婆婆为人厚道,待乡里邻人极好,一过世全村的人都来送终,灵堂前那对妻夫也烧了炷香祭拜。瘦弱如猴的男人被牠娘子赶上前来,别扭地说道:“那什么,先前对不住,我们从头聊聊呗!”
  这男人扭扭捏捏地说了两句话不到,就被牠娘子赶到一边去了:“你说的这什么玩意,我来讲!”
  “姑娘,先前实在不好意思,以为你是什么坏人来着,就赶走了你。”壮实女子挠着头皮道,“都怪这死鬼,说什么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一眼就觉得姑娘是好人,这人疑神疑鬼的,观察了二十来天才同意我说的,这不,今天干脆把话说开了讲。”
  其实哪怕说开了讲,也没讲出个道道来,这男人是洛家后人不假,可半点铸兵器的技术也不懂,否则也不至于沦落到杀猪的境地。我耐着性子听了好一会儿才算明白过来,这男人跟白头村故事里的道人是一类货色,看不惯自家妹子爱上了个女人,就把人赶出家门断绝兄妹关系,偏偏学到真传的是她妹妹洛晚舟。
  牠自己则变卖家产来到了白头村,娶了屠户家的女儿,直到我来到这里,妻子起了疑心,在逼问之下才将陈年往事道出。
  “我看了姑娘半月有余,姑娘是个心善的,绝不是什么鸡鸣狗盗之人。”这女子粗中有细,比她丈夫倒是强了许多不止,“所以今天特意借着祭拜的由头上门,只是我丈夫妹子已失散快二十年了,我妻夫二人确实不知道她如今在哪里。”
  闻得此言,不由得我心灰意败,大概是没有相见的缘分。
  洛晚舟下落不明,调查线索也彻底断了,如今也只能回宗门再做打算。
  我必须回去给世人一个交代,宗门没有道理要强行替我扛下来。
  清风门山脚下被围得水泄不通,多是一些乌合之众,小宗小派,也不知是受了谁的蛊惑,来头最大的居然是齐云山的林初升,简直有病,人群里上竖一面“替天行道齐聚义,共诛魔头郑音书”的大旗。
  明明都在等我,可等我真出现在世人面前时,他们却又各各惧怕后退,竟是让出了一条上山的道路来。
  谁也不愿意第一个出手,生怕成了我剑下亡魂。
  毛病,不想死来围我清风门干嘛!
  我当大家因着我入魔生出无边胆气了,却原来还是如此不堪教化,看得我都想先血洗一批人了,让这样一群人活到五洲大劫,简直丢尽修行之人的脸面。
  山上早收到我回来的消息,掌门师姊跟曲师姊特意下山迎我,身后还跟着张书见,哦不,应该叫牠张春生。
  掌门师姊好歹还维持着表面正道人士的修养,曲檀师姊则是直接一把将我拉过护在身后,用着全部人都能听到的话大声说道。
  “不是叫你别回来吗,你怎么还回来?”
  “回来也没事,师姊护着你,我看哪个敢动你!”
  掌门师姊脸上略有些尴尬,倒也没有反驳,而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你师姊妹是当全天下聋的还是瞎的?”林初升见无人开口,只得自己来。
  “你既瞎又聋,还又老又脏。”
  曲檀倒是会骂,谁都知道林初升那一小撮胡子养得邋里邋遢,跟个小老头一样,偏偏自己不觉得,掌门师姊则是在一旁微笑撑腰。
  掌门师姊性格沉稳,爱在师妹面前打闹,曲檀师姊好口舌之争,为人急躁,南镜师妹为人寡淡,只知修行,三人性格各有不同,可她们都有共通点,那就是护短,比如我现在成魔修了她们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会不问缘由替我赶跑欺负我的人。
  何其有幸,能拜入清风门,能有这样的师姊妹。
  “郑音书,你现在转修魔道了,是也不是?”
  牠林初升不会以为抓住这点不放,我二位师姊就会舍弃我,天下人就会齐心杀我了吧?
  从前愚蠢,现在更是愚蠢。
  “难道你堂堂清风门掌门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护着这个魔头?”林初升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牠大概是以己度人,若是牠自己转修魔道,都不需要天下人出手,齐云山掌门就会先把牠弄死。
  “这是我师妹。”
  掌门师姊笑着回答对方,非常有名门正派的风度。
  “好一个清风门,好一个情深义重,看来清风门要在名门正派中除名了,真是替长陵真人蒙羞啊!”林初升说得语气沉痛无比,不知道的会以为牠才是我师尊的弟子,这个戏多的蠢蛋。
  如此差劲的人,现在占着大义来制裁我,牠身后尽是受过我恩惠的人。
  我从曲檀身后跨出一步,直视面前聚集在一起的乌合之众。
  “炼器宗李贲,你从前深陷幻境无法脱身,是我点醒了你。”
  “七秀门张昼行,你踏上修行之路是我指引的。”
  “白氏一族所有人都曾听我莲泉讲法。”
  “瑶池宗秀吉,你孙男八岁那年的死劫是我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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