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像是一团纸,男人没有看清,春归就快速塞进了他的衣服口袋里,很珍惜地拍了拍,春归郑重道:“沈雪迟,草莓尖真的很甜,可是你以前为了照顾我,从没吃过,这次你留着自己吃吧。”
车鸣驶过,春归的后半段话被揉碎了携进风里卷走,沈雪迟听不太真切,只是这种感觉像极了泡沫幻影,似乎下一秒伸出手,所有人都该醒了。
这次水果不会烂了,你也可以好好生活了。
男人在原地驻留了许久,直到又一辆车子稳稳停在他的面前,一个寸头男探出脑袋,嘴里咬了根烟,神色懒散,他的眉骨硬朗,一双桃花眼看谁都含情,可浑身却散发着一股痞气,“哟,一个人傻站着干嘛呢?”
沈雪迟眉间染上一层淡淡的阴翳,又恢复了往常那般淡漠之色,他轻瞥了那人一眼,没有搭理,而是把方才春归塞在他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这是一张纸包成的团,展开后,里面静静躺着一只纸折的蝴蝶。
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春归的意思。
当一只毛毛虫破蛹而出,成为蝴蝶的那一刻,人们称这一现象为,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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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结账。”
现在这个点还来买厨房用具的人可不多了,营业员抬眸打量了一下眼前人,看着像个高中生,这长相,在学校估计不少人追,他打趣道:“这么冷的天,家里大人舍得让你出来买刀啊?”
春归找寻着钱包,无意间摸到口袋里的烟花棒,顿了顿,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一个打火机一并交给收营员,他抬头笑道:“……对啊。”
作者有话说:
哭哭,不要单机码字嘛不要单机码字嘛,和我讨论剧情也可以的orz大家一起来评论嘛TOT
第34章
唱片机仍旧转动着, G大调第一号大提琴组曲流淌出来,密密麻麻的文件以及照片摆满了整个房间地板,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鹿可燃趴在床上, 读完了最后一张新闻稿纸, 他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反应过来之后迅速捞过一旁被遗忘的手机,拨打电话第一栏的联系人。
“嘟,嘟……”
“您好, 您拨打的电话无人……”
“艹!”鹿可燃一拳捶向枕头, 太阳穴的青筋鼓动得厉害,他的脑袋隐隐作痛, 窗外的雨夹雪有愈下愈烈的趋势, 他担忧地收回目光,眼神落在始终未接通的电话上, 依然有电话不停地拨打进来,可他一个都顾不上, “接电话啊,快接电话……!”
温暖的室内,壁炉里燃烧着木柴,劈里啪啦作响, 暖黄色落地灯下,陈梦捧着一本文学名著,却无论如何都看不进去, 茶几上的热茶已经凉了, 她蹙眉拉开窗帘, 站在高位处俯瞰半个汉京市。
就在刚才, 鹿可燃给她发了几条短信, 如果知道春归的去向一定要及时联系他,女生嗤之以鼻:“比起春归,你才更像那个离家出走闹别扭的人吧。”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鹿可燃急得在电话另一头跳脚,他怒道:“我们从头到尾都忽略了一个人!被耍得团团转!”
虽然陈梦大致弄明白了春归和乔俊的渊源,中间无非夹了个沈雪迟,但只要确保乔俊和他老爹不出什么幺蛾子,沈雪迟的奶奶那边医药费充足,他就不会替人代考了,藏着的第四个人是谁,重要吗?
可鹿可燃的声音太过焦急,就连陈梦的心都下意识咯噔一下,她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谁?”
“洛赫!是他在背后煽动乔俊!虽然不知道缘由,但根据我那边传来的消息,他们在洛赫单独租的房子里面发现了大量春归的幼儿照和伯父伯母年轻时候的照片,并且,”鹿可燃顿了顿,沉声道:“洛赫不见了。”
说罢,鹿可燃又骂道:“我就不该把文件副本发给他,这个疯子!”
“鹿可燃,”陈梦冷下脸道:“我现在联系我爸那边找人,你和春归最好想想明天怎么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春家主宅。
晚上十一点,窗外浓云密布,一道闪电利剑般劈开树干,惊得人心一颤,热水跟着一并洒出,许春娟来不及管自己被烫红的手指,迫切地望向一旁打完电话的春季平,“春春找到了吗?”
春季平用力按了按眉心,从胸前口袋里抽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手巾用凉水沾湿了包裹在女人的手上,这才缓声道:“警方正在调取监控,你先去睡觉,好吗?我保证你一觉醒来就能看见他。”
许春娟痛苦地双手捂住脸颊,“那么大点的孩子还能去哪啊……”
“连姨,把夫人扶回房,不要让任何东西吵到她。”春季平还保持着得体的风度,连姨急忙上前,小心翼翼地环过许春娟的一侧手臂,半强硬半安慰地把女人扶上楼。
待安神香、放有安眠药的热牛奶准备好,房间开启降噪模式后,连姨这才缓缓退出房间。
昏暗的房间中,许春娟瞪着眼睛,仰躺着看天花板上的夜光星星贴纸。
实际上,这栋别墅里根本没有星星贴纸的存在,当女人闭上眼睛再睁开,一切又恢复原状。
存在星星贴纸的是那个三十几平方的出租屋里,三个人紧紧地贴在一块。
法庭上,面对货车超重的指控,货车司机声泪俱下:“我是为了生计!不超重我连成本价都赚不回来,我家里还有小孩要养啊!”
一时间,货车超重撞死人这个话题在论坛上爆火,网络上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有人选择支持和同情,他们认为货车司机也是迫不得已,毕竟谁能想到那条路上会突然窜出一个人?而有些人站反对票,这个司机毁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应当受到该有的惩罚!
可第二天,一条意想不到的词条直冲热搜榜第一名。
话题指向的矛头只有一个。
#死者的妻子全妆出席#
“听说她早就出轨了,现在只是为了多赔偿一些钱。”
“想博关注吧?丈夫死了还化妆!”
“我看她流得都是鳄鱼的眼泪!”
在梦里,许春娟最后受不了舆论攻击,抱着春季平的黑白遗像跳楼自杀,只留了一封遗书在家中:他说,柴米油盐家长里短是丈夫需要操心的事情,他就想我美美的,穿吊带,穿裙子,化取悦自己的妆容,天天开心就好。他说,哪怕以后有小孩了,我们都成白发老头老太太了,我也依旧是他心中最美的人。
许春娟将碎发别到耳后,顺带地,抹去了温热的泪水。
“啪!”
春季平随手抓起一个价格不菲的高脚杯狠狠砸向一边,玻璃碎片四溅,暗红色的液体缓缓流入大理石地缝里,他烦躁地捋了把垂在眉间的额发梳在脑后,接通电话,他轻笑一声,嘴里吐出的却是令人胆寒的话,“都他妈给我查完了,一个老鼠尾巴都别漏!”
-
整个区的地图在他脑中重新构建,哪个地方狭窄、无人经过,哪条巷子可以通往另一个出口,最重要的是——
哪里可以抵达监控死角。
下水道里的老鼠趁着雨季悄悄探出脑袋,四处张望着,趁没人经过快速爬到垃圾桶边寻找着今天的食物。
这一片违章查得并不严,货车停靠在坑洼路边,积起的水潭倒映着少年的影子。军绿色的宽大雨衣几乎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全部遮盖,衣摆坠落的雨滴砸在水潭里,光影斑驳犹如走马观灯。
老小区没有保安,没有监控,谁都可以抄近路从这里路过,自建的秋千被雨水和风吹得吱呀乱动。他抬头,五楼的阳台正亮着灯,女人手摇着升降晾衣架,把刚洗好的衣服一件件挂上去。
这个角度,雨衣帽檐的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淌进衣领里,很快浸湿领口。
春季平的血液被雨水冲刷干净的那个夜晚,也是如此冰凉。
“顾芳。”他缓声念道。
女人微颤,手中的衣架掉落在地上,她像心有所感地低下头,可是视线所及之处,空无一人。她搓了搓自己泛起鸡皮的手臂,只当是自己神经兮兮,她走回屋内嘀咕道:“哎哟……这雨怎么越来越大了,老张,你打通儿子电话了没!”
雨水滴在干燥地面上留下一道道歪歪扭扭的弯曲水痕,老楼过道的角落处摆满了积满灰尘的自行车和电瓶车,一只躲雨的流浪小狗悄悄探出脑袋,与少年视线相对后又往后缩了缩身子,它身上的毛一绺一绺,流浪太久,与其说是白色,倒更像只灰色的小拖把。
太瘦了,瘦到就像梦境里的自己,别人对待他就像看待一只蝼蚁般,轻轻一捏就绝无挣扎的余地。
少年连眼皮都未抬,目光扫视了一圈流浪狗冷到发抖的身子,他面若冰雕,浅色瞳眸里丝毫没有情绪流露。
流浪狗彻底躲到了角落,发出嘤呜的求饶声,长期营养不良导致它没什么力气,声音断断续续的,想也不用想,若今晚依然没有人发觉或帮助它,它绝对挺不过这个晚上。少年没有帮助的意思,却也没有打算离开。冰凉的刀刃贴着他的肌肤,他全身上下都像这只狗一样,冷到发抖、恨到发抖。
当他知道给沈雪迟转账的人是乔野后,他就试着通过陈梦去与乔野联系,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乔野竟然比他更早一步主动联系他。
“你不是想知道沈雪迟藏了什么秘密么?去找一个叫洛赫的,你或许认识,乔俊的小跟班。”
“当然,我没什么恶意,只是很久没遇见过这么有趣的事情了。”
少年顿了顿,眼神微闪,只是眨眼的功夫,情绪再次被他隐藏得滴水不漏,他转身走出门口,五分钟后,少年的手上多了根火腿肠。
他站得笔直,脊背紧绷,坚定地揣着没人在意的尊严,他用牙齿撕开包装,折成两半,另一半丢向角落,另一半饿狼似地塞进自己嘴里。
当鹿可燃把那份文件发给自己时,他突然就明白了一直以来自己没有弄懂的事情。
三华杯的金银奖都落于水泽,为什么出现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乔俊?
除开梦境,他当时在拳击馆看见的跪在地上的人到底是谁?
他的记忆逐渐复苏,一切都随着飞镖击中的照片陨落。
当年三华杯的金奖获得者根本不是乔俊。
杀死春家夫妇的不止是洛赫一家人。
无论他与沈雪迟之间设下的谜线究竟如何,毋庸置疑的是,他要给两人都带来解脱。
-
顾芳打开门,见到来人愣了愣,她把目光投向沙发上的男人,“老张,这位是……?”
张明从沙发上探出头,同样露出疑惑的目光。
“阿姨,叔叔好,我是洛赫的朋友。”雨衣丢置一楼,干净的地方被翻面过来,尽管这样算不上温暖,但也足够流浪狗度过这一晚了。少年从书包里拿出学习资料,这是许卓雅交给他的,说是沈雪迟希望他好好学习,真可惜,这辈子他还是没能饱读诗书。
“啊……这样,你叫什么?洛赫现在不在家,这孩子,我们给他打电话也不接,小同学,你冷不冷啊?先进来坐会吧。”
“嗯。”少年淡笑着,看起来平易又乖巧,却在女人转过身的刹那,眼底只剩清冷和漠然。
他轻声道:“我叫春归。”
作者有话说:
哎呀,其实春爸春妈年轻时候的爱情也很带感,现实春爸的地位和这差不多,破产是假,放弃家产和地位带春妈私奔是真,前期带一丢丢强取豪夺后期两人情投意合,大家感兴趣的话正文完结后鱼刺会写点他们的番外!
第35章
倾盆大雨毫不留情地洗刷着这个世界, 现下这种天气没法打伞,每个人身上都穿着雨衣,两辆迈凯伦相对而驰, 突然一个漂移, 轮胎与地面似要擦出火星子, 陈梦一脚踹开车门,直直把鹿可燃准备打开的车门别住,她愤怒的语气在雨夜里听不真切, 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阻:
“你说的那个沈雪迟, 究竟联系上了没!”
对此鹿可燃也感到十分委屈,早在他意识到不对劲之前, 沈雪迟的电话号码就成了空号, 怕这件事惊动了李咏,他只好拐着弯说两人约好一起去图书馆, 结果突然联系不上人了,这才终于软磨硬磨着从三班班主任手里拿到了沈雪迟的现有住址。
可学生宿舍, 没人;徐清村,没回来;强行撬开半地下室的门锁,里面早就被洗劫一空,干净得可怕, 丝毫看不出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先别说这个了,”想起沈雪迟,鹿可燃暗骂了一声, “伯父那边同时联系了警方找人, 两小时前, 他们在一家厨具用品店发现了春归的踪影, 他很不对劲……”
“说话断断续续的, 你声带连网了?”陈梦不耐道。
“啧,”鹿可燃闭眼,破罐子破摔快速道:“他买了把刀,你说他不会想不开去捅乔俊吧?”
话一经出口,气氛变得诡异的沉默。
鹿可燃睁开一只眼睛瞥向陈梦,女生却突然想起什么,踮起脚猛地拽过他的衣领,力道之大,鹿可燃措不及防,两人险些鼻尖撞到鼻尖,陈梦的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他们都了解春归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从两人共同隐瞒少年小时候缺失的一部分记忆开始,就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了。
她颤声道:“他避开了监控,乔俊那暴发户可能住在连监控都没普及完整的地方吗?”
鹿可燃的雨衣帽檐磕在陈梦的头上,他噎了一下,雨水溅进他的眼里,眼前景色变得朦胧,他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与陈梦大眼瞪小眼,再开口时声音变得干涩无比,就连说话都困难,“洛赫不见了,所以你的意思是……”
陈梦蓦地松开他的衣领,迅速向身后的人吩咐道:“去查洛赫他爸妈住在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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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同学,洛赫说他在回家的路上了,快拿着热水袋捂捂,哎哟,什么学习资料啊,大晚上跑过来,你家里人知道吗?”顾芳放下看不明白的学习资料,局促地搓搓手,拿了条绒毯披在肩上,她和张明交换了一个眼神,下一秒男人从茶几上拿走一包烟和打火机,上阳台待着去了。
“没事的阿姨,我就和洛赫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春归依旧是那副笑意吟吟的模样,他长相显小,身高也没有很出众,比起正在读高中,倒更像初中生,是那种长辈一眼看过去都会潜意识添上为人乖巧的标签的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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