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恂说:“怪不得臣总觉得昏沉沉的。”
说罢,他便一头扎进姜冕的怀里,说什么也不肯动了。
姜冕推了他半天,却依旧不见后者动弹。
他无奈叹气:“来人啊,贺伴读昏倒了!”
贺恂在这一瞬间睁开了眼睛,他看了姜冕一眼,自己乖乖的爬到床上去了。
随行的太医看了一眼贺恂脸上的掌印,又看了一眼装作无事的太子,最终颤颤巍巍说道:“贺公子伤情还未痊愈,殿下也应该顾及一些。”
姜冕撇了撇嘴,心虚的答应了下来。
贺恂烧得凶猛,这里又缺医少药,老皇帝便特许他先行回京。
刺杀的事情还在如火如荼的查着,却没什么进展。
姜冕总觉得这里不甚安全,就请了一道圣旨同贺恂一起回京。
两人在回京的途中相处的格外融洽,这大概要归功于贺恂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太子殿下不好意思去找一个病人的不痛快。
由于两人是提前回京,故而一切从简,只有一辆马车和几个随从侍卫跟着。
姜冕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心却静不下来。
派人暗杀他的幕后凶手、姜映月不尽人意的赐婚、李家暗流涌动的案子……以及贺恂滚烫的嘴唇……
真令人头痛!
太子殿下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他看了一眼身边熟睡的贺恂,真想一巴掌把人拍醒问个清楚。
那晚莫名其妙的赏赐和前几日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当太子殿下苦恼之际,马车剧烈晃动,紧接着便被甩了出去。
“有刺客!保护殿下!”
姜冕眉心一蹙,他抽出腰间的佩剑,跳下了马车。
几个黑衣人同姜冕身边的侍卫缠打在一起,看起来似乎是和围场的那些刺客是一伙儿的。
这些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不过片刻,太子亲卫就不剩几个了。
姜冕这些年来故意藏拙,从未表露过自己武功卓群,可如今生死攸关他实在不能……
太子殿下利落拔剑,闪身加入了这场混战。
姜冕虽然厉害,双拳却难敌四手,很快就落了下风。
为首的黑衣人武功最高,他向着姜冕步步紧逼,冷笑道:“太子殿下果真让人惊喜!”
姜冕咬牙,一声不吭地拆了他的剑招。
那人武功在姜冕之上,他的招式渐渐凌厉,势要取得太子的项上人头前去邀功。
只听“噗嗤”一声,刀锋划破姜冕的袖口,鲜血飞溅,太子殿下也随之踉跄后退几步。
那人更加猖狂,举刀挥下,强大的刀气把姜冕冲倒在地。
姜冕手腕一抖,长剑脱手而出,落在地上发出极为沉闷的响声。
太子殿下不由闭眼,心中无限悲凉,自己隐忍多年,一肚子文韬武略尚未有机会实现,难道真的要殒命于这宵小手中?
贺恂如今还在马车上昏睡,不知自己死后,这贼人是否会为难贺恂……
对了!贺恂!
姜冕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睁开眼回身望向马车。
只见贺恂眼睛猩红,表情狰狞,他飞身前来,利落的手起刀落,一刀砍掉了那贼人的人头。
被鲜血染红的人头骨碌碌滚到姜冕脚下,喷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太子殿下的白衫。
贺恂扔下刀,踉跄着过来,蹲下身死死地抱住了姜冕。
他声音颤抖:“殿下,你没事吧。”
姜冕被贺恂勒得想死,加之身上传来的浓重血腥味,让太子殿下很想吐。
“放开……”姜冕深吸了一口气,为自己挣得了少许喘气的空间,“你不是还病着吗,怎么这么大的力气。”
贺恂这才松了力道,他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姜冕,确定后者并无大碍之后又一头栽到在地,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姜冕:一个甜枣一个巴掌
贺恂:老婆有难!被动启动!
第十六章 殿下,别害怕
姜冕摸了摸贺恂的额头,发现依旧烫的吓人。
他简单给自己包扎了一下,费劲儿地把贺恂拖回马车上,然后又从随身的口袋里摸出一支信号烟放了出去。
大概过了一刻钟,一个身穿暗色劲装的年轻男人带着一群属下单膝跪在了姜冕面前。
“程安,你来负责随后的行程,”太子看着眼前的人,语气淡淡的,“把这里收拾干净,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程安点了点头,迟疑道:“贺公子……”
姜冕看了一眼马车里昏睡的贺恂,掩藏起眼底的担忧:“无妨,他病的很重,不会醒了。”
程安将信将疑地瞥了一眼贺恂,主子的话他不敢不听,便转身离开。
姜冕却又叫住了他:“这些人的身份可查到了?”
程安脚步一顿,顺势跪下,道:“属下无能,尚未查到。”
姜冕点了点头,没罚他的意思。
姜翎虽然成天四处招摇如同一只花孔雀,但其人却十分的心细。
他既然计划了这次暗杀,就必然不会给姜冕抓住把柄。
只是不知道贺恂方才看见了多少……
姜冕重新坐回马车中,手臂上的疼痛让他有些烦躁。
天色渐暮,残月无光。
一片黑暗中,太子摩挲着伴读的脸。
“贺恂,你不会伤害本宫的,是吗?”
明知道对方不会回答,姜冕还是自顾自的问出了这个疑问。
贺恂睡得很沉,没有任何反应。
姜冕收回了手,目视前方,仿佛刚才的事没有发生一样。
有了程安的护持,太子一行人安全的回到了东宫。
程安问:“殿下,是否要把贺公子送回府去?”
姜冕摇了摇头,只是吩咐人给永乐侯府送了书信,自己把人扛回了东宫。
贺恂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人还是昏昏沉沉的。
他清醒的时候不多,偶尔神智清醒的时候也必须要看见姜冕,简直就像一个小孩子。
太子殿下也从未如此亲力亲为地照顾一个人,毕竟是贺恂在关键关头救了自己,照顾他一下也无可厚非。
太子殿下如此安慰自己。
在一个绵绵细雨的午后,贺恂睁开了眼睛。
他一开始有些茫然,但很快空气中干燥熟悉的香气让他安心起来。
他费力地撑起身子,拨开帷幔,声音嘶哑:“殿下……”
姜冕坐在桌边看书,一听见贺恂叫他就急忙走了过来。
贺恂揉了揉额头,静静地看着姜冕。
太子殿下递给他一杯清茶,问:“你可知道现在在哪?”
贺恂喝了一口茶:“东宫。”
姜冕眯了眯眼睛,看来贺恂终于清醒了。
他叫了太医来为贺恂搭了搭脉,确认后者恢复的不错后,太子殿下开始秋后算账。
“当时你怎么醒了?”
贺恂装傻:“什么时候?”
“在回程路上,我们遇刺的时候。”
贺恂眼皮颤了颤,他说:“我不记得了。”
姜冕盯着贺恂的眼睛,想从中找出一丝破绽。
可对方的眼睛淡然平和,让太子殿下看不出什么异样。
良久,太子殿下笑了一下,他语气平淡:“那就好。”
是真的好吗?
姜冕不敢苟同,贺恂看没看见、看见了多少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贺恂自己说他没看见就行。
只要两人之前的表面关系还能维持的住就行……
“后日陛下仪仗就要回京了,他们都很关心你。”
姜冕背对着贺恂坐在榻边,似是在喃喃自语。
贺恂望着姜冕略显孤寂的背影,心里一痛。
他坐起身来,在后面拥住太子殿下。
他说:“殿下,别害怕。”
姜冕微不可闻地抖动一下,他微微弓着身子,贪婪地汲取着背后的温暖。
是日,皇帝回銮,后宫也传出喜讯,说是十七岁的张才人有了身孕,已经三月有余了。
姜冕嗤笑一声,这么多年来皇帝子嗣稀薄,嫔妃们的孩子要么生不下来,要么生下来也养不大。
这个张才人虽然到了三个月才敢声张,但也未必能保住这个孩子。
“真好,本宫又要有弟弟妹妹了,”姜冕随手解下腰间的玉佩赏给传话的太监,笑得得体,“宫中很长时间没有这样的喜事了,父皇应该也很高兴吧。”
得了赏赐的太监笑得合不拢嘴:“陛下高兴得不得了,说要大操大办中秋宴呢。”
“哦,”太子殿下眯起眼睛,“今年的中秋宴还是由七皇叔筹办吗?”
“回殿下的话,七王爷今年添了头痛的新毛病,不再筹办中秋宴了,陛下现在还没选定新人选。”
姜冕点点头,道:“五弟知道这个消息了吗,你们合该告诉他一声。”
那太监在宫中浸淫多年,怎能不知道太子殿下的意思,他应了这门差事,恭敬地下去了。
贺恂正好从外面进来,他瞥了一眼那步履匆匆地身影,把今日要温习的书放在姜冕桌上。
“方才臣似乎看见了后宫的内侍?”
姜冕眼也不抬,随手翻书:“是内务府的,给本宫送秋装来了。”
贺恂这才看见姜冕身后放着许多新衣服,他不再怀疑,替太子磨墨。
姜冕从身后的新衣中拿出一套天水碧的常服递给贺恂,扬了扬下巴:“赏你的。”
贺恂接过那件衣服,莞尔:“这是殿下特地吩咐内务府给臣做的?”
太子殿下耳尖红了,却依旧道:“你平日里穿得太素,本宫见了晦气。”
贺恂笑得更加开心:“那就多谢殿下了。”
贺恂说得不错,这几件子衣服确实是太子殿下特地吩咐内务府做得。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只是当日看见了这料子,心里觉得贺恂穿上一定好看,一时头热便吩咐了下去。
好在贺恂也很喜欢这几件衣服。
第二天一早,贺伴读就穿着那件天水碧的袍子早早地来了东宫。
姜冕照例没睡醒,他半只脚伸到床外,白生生的晃人眼。
贺恂喉结滚动,缓缓移开目光,上前道:“殿下,那日刺杀您的凶手找出来了。”
姜冕依旧是那副将醒未醒的模样:“说是何人?”
“是李家。”
太子殿下清醒了大半,一下子在床上坐起来:“哪个李家?是那个刚被抄了家的李家?”
贺恂点头。
太子殿下垂眼:“他们家不是已经没人了?”
“尚有余孽。”
太子殿下藏在锦被下的手指颤了颤:“余孽是谁?”
“原先李源的一位门生,似乎是姓韩?”
姜冕松了一口气,他作恍然大悟状:“原来这样。”
贺恂从屏风后取来姜冕今日要穿的衣服,亲自替太子殿下更衣。
他指尖微凉,扫过太子皮肤时不由让后者瑟缩一下。
“殿下可是冷了?合该添件衣裳。”
贺恂悉心给姜冕整理好了衣领,又颇为体贴的吩咐人拿一件披风来。
姜冕不自在的后退半步,问:“那个姓韩的现在怎么样了?”
贺恂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太子在问方才刺杀的事情。
他说:“陛下震怒,说是株连九族,三日后还要将他凌迟问斩。”
姜冕没回应,他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颓势明显的合欢树,出神良久。
贺恂静静地站在他旁边,肆无忌惮的用目光描摹着太子殿下的脸庞。
他知道太子殿下远非世人眼中那个扶不起的阿斗。
其实,这位漂亮的太子殿下有许多秘密,他背负着常人无法想象的许多。
贺恂看着姜冕垂下的睫毛,竟鬼使神差的伸手抚了抚太子殿下垂下的长发。
姜冕微微回首,晨曦透过窗为太子殿下渡上一层模糊的光晕。
“殿下。”贺恂只觉得喉头干涩,他想吻姜冕。
“嗯?”
贺伴读俯身上前,轻轻吻在了姜冕唇上。
唇上温热的触感让姜冕有些恍惚,他应该立即推开贺恂然后大声斥责他才对。
可他却自私的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个吻。
彩明取了披风回来便看见了这一幕。
她心中震惊非常,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静静退下了。
姜冕似乎也感受到了旁人的存在,他推开贺恂,面色绯红。
贺恂沉静地看着他,神情分外沉重。
“你……”姜冕回避了贺恂的目光,“这是什么意思?”
贺恂靠近了姜冕一些,他几乎要把太子殿下整个人圈进怀里。
他垂眼,那双平日里总是淡漠无比的眸子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神色。
他反问:“殿下说臣是什么意思?”
姜冕低头,假装不在意贺恂近在咫尺的呼吸。
“我不知道。”
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僵硬起来,一时间屋子里静的不像话。
幸好方才出去的彩明又折返回来,她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披风。
她轻声道:“殿下,皇上召您进宫呢。”
姜冕抬眼,淡淡地推开了贺恂,径直带着彩明走了出去。
偌大的厢房只余下贺恂一人。
他低眼,似是自嘲般扯出一个微笑。
毕竟这样被太子殿下丢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恐怕他是太子殿下可以随意舍弃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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