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骜珩不知道在浴室都干了些什么,很久才出来,他出来的时候发出了一点响动,而江州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等到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是感觉到了他身上潮湿的水汽,以及闻到他身上自己用的沐浴露的气味,好像是非常浅淡幽香的一种柠檬味。
这个人身上总是一股浓烈霸道的玫瑰香,乍然换上这种浅淡的柠檬味,当真让人有点不习惯,不过确实挺好闻的,江州一边迷迷糊糊的想着,一边睁开眼睛去找那道人影,然后就感到自己的眼睛仿佛被什么美景洗礼了。
周骜珩墨发湿透,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水,正漫不经心的拿着一条毛巾擦拭,浴袍领口大开着,露出了凹陷性感的锁骨和线条分明的一片胸肌,水滴蜿蜒而下,顺着肌肉的轮廓流淌,衬着那双幽黑的深瞳,高挺的鼻梁,以及抿紧的薄唇,真的有一种貌美锋利的惊艳感。
此刻,他微微的弯下腰来,有一些水珠滴落到了脸上,江州下意识的拿手背蹭了一下,觉得自己一时之间有些口齿不清:“你洗……洗完了。”
“嗯。”周骜珩看着床上的两条厚厚的被子,笑出声来,“盖两床被子,这么怕被我占便宜?”
这都是哪跟哪啊?江州慢慢的坐起身来,心想,还不是因为我是个同性恋,怕我晚上睡相不好,一不小心非礼你了?
“你要是跟我睡一个被窝,明念回来不一定会找你茬,但一定会把我给片了下火锅吃。”江州打了一个哈欠,坐起来,“所以周大少爷,为了我的人身安全和心理健康,希望你高抬贵手,别害我。”
周骜珩有那么好几秒钟没有说话,周身的气质似乎淡了很多,半晌,才笑了一声:“你这么怕明念啊?”
“我又不是你,跟他关系那么好。”江州慢悠悠的说了一句,“当然怕了。”
这话有种半真半假的感觉,周骜珩听了之后,眯了眯眼睛,没有接腔,而是坐在了床边。
江州所以说把自己的身上的外套脱了,准备去浴室洗澡,结果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你不是他男朋友吗?床都能上的那种,关系还不好?”
这一声的语气似乎有点不善,江州皱了皱眉,转过了头去,周骜珩微微仰着头看着他,英俊的面庞此时带着一点又似嘲讽又似调笑的复杂情绪,眼尾微微勾着,既有点儿帅,又有种明目张胆的挑衅。
江州看着周骜珩,周骜珩也直视着他,嘴角的笑容慢慢的隐没了,变得有些冷。
“床都能上。”江州品着这四个字,忽然笑了一声,“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跟明念上了几次床,玩了什么花样,你都知道?”
周骜珩没说话,江州脸上的表情也彻底没有了,冷冷的盯着他,这个人好像是有点病,明明刚才那么和谐的氛围,偏偏要冒出来这一句似是而非的话,类似冒犯,又像是不爽。
他到底是在不爽什么?江州想不明白,难道还是看不上自己吗?觉得自己不配跟明念在一起?
江州没再说话,就那么冷着脸,回头进了浴室,啪的一声摔上门,打开花洒,让热水冲到了自己的脸上。
有点烦。
周骜珩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肯定是明念平时跟他说了什么了,无非是关于他们两个之间的事,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连床上事一并说了。
周骜珩平时总是表现的一副高情商的样子,今天这句话问的就像是智商突然下线了似的,简直是存心要把气氛给搞僵,江州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抬手去拿了那瓶沐浴露,看到上面柠檬的图画,手指顿了顿,突然扔回了原处。
用什么沐浴露,他才不想跟那个不礼貌的人身上有一样的气味。
浴室里之前因为周骜珩洗过澡,还蒸腾着热气,从门缝里透出来了一些,周骜珩能看到那底下凝了一层水珠。
房间并不怎么隔音,水声哗啦的非常的清晰,周骜珩半靠在床上听着那声音,仰头靠在了床头,闭了闭眼睛,神色有点复杂。
明明并没有存侮辱他的意思,偏偏刚才话一出口就不是那个味了,说到底还是他自己心思不正,所以光是说个话都能弄巧成拙,把人家给惹恼。
江州扯了一条浴巾,胡乱的把自己身上擦了擦,然后套了一件浴袍。
和周骜珩不同,他把浴袍裹得紧紧的,从头到脚没有露出来一点不该露的肌肤,完全没有搔首弄姿的意思,干干净净的如同出水白莲。
刚出门就碰上了周骜珩的目光,他正抽着一支烟,旁边是一只小猫形状的蓝色烟灰缸,很新,完全没有用过,现在里面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烟灰。
江州注意到窗户已经被打开了,大概是这个人不想把屋子里弄得乌烟瘴气的缘故,只不过就算如此,他也非常不爽,就不能不在屋里抽烟吗?
冷声哼笑,江州绕到了一边的床前,把窗户打的更大了一些,口中说出的话带了些火药味儿:“周大少爷如果不想年纪轻轻就肺癌晚期,以后就少抽点烟,也最好有点素质,别让同屋子的其他人抽二手烟。”非常用力的把窗户往右边一带,整个人反倒是趔趄了一下,脚尖不慎碰到了一边的画架,画架倒地发出闷闷的一声,画布也掉下来了一些,露出了画面上的小半张脸。
江州在画架到底的第一时间就已经伸手去扶了,周骜珩没来得及看清那上面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非常明显的能够看出来,是一个人的面容。
似乎是樱桃红的头发,非常惹眼的发色,底下的眼睛被主人用笔细细的描画了,勾勒的非常动人,倒是一双内勾外翘的桃花眼……周骜珩突然打开手机照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形状简直一模一样。
冷风灌了进来,江州刚才还非常烦躁的心情,被这风吹的冷静了一点,把那东西慢慢的扶起来之后,再转头看过去,周骜珩已经把那根抽了还没一半的烟给熄灭了,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把烟头连带着烟灰都倒进了垃圾桶,此时此刻,正轻轻的拍着手,转身坐到了床上。
江州盯着看了一会儿,直到周骜珩也转头看他,才移开了目光,闻着屋子里没有烟味之后。慢慢的把窗户关上了。
“你那幅画画的是谁?”周骜珩却突然问出一句,“明念吗?”
虽然这么问,但周骜珩却很清楚不是明念,因为一点都不像。
如果非要说像的话,那眉眼却好像有一点像自己,只不过自己从来没有染过樱桃红这样惹眼的发色罢了。
“周大少爷好奇心有点重啊。”江州漫不经心的掀起眼皮看他,“画的不过是一位朋友,你想多了。”
周骜珩与他定定的对视了一会儿,挪开了目光:“你气性可真够大的。”
这句话倒似乎是有点宠溺和纵容的意思了,只不过江州听着却有点想笑,他气性大?他长这么大,他跟人吵架的次数屈指可数。也只有周骜珩这个不会说话的大少爷,才总能说出让他不顺心的话来梗他。
“我又没有拿你调笑的意思,更不是要羞辱你,只不过你跟明念之间的关系太奇怪了,所以才多问了一句。”周骜珩斜斜的瞟他一眼,“我口无遮拦,总是说些混账话,你要是生气了,打我一顿都行,何必憋在心里,自己气自己呢?”
第28章
真是稀奇,周骜珩这种眼高于顶的大少爷,竟然也会哄人,而且还哄的像模像样,听上去好像是在为自己考虑,而且竟然还说自己可以打他一顿?
只不过他敢这样说,自己却不敢真的这样做,如果真的打了大少爷,不知道还要闹出来什么事情,他可担待不起。
轻轻的哼笑一声,他从另一边上了床,整个人看上去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周大少爷可千万别说自己是混账,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少不了说我闲话。”
“现在屋里就咱们两个人,说的也就咱们两人知道,别人怎么可能会知道?”周骜珩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去看他的脸色,“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一点?有没有感觉没那么生气了?你得信我,有时候我心里想的跟我嘴上说的完全是两个意思,你就当我表达能力有问题,行吗?”
周大少爷伏低做小,放低身段跟他道歉,可真是稀罕的很,江州想起从前见这人在他那些所谓“长辈”面前的嚣张模样,简直觉得这就不是一个人,百思不得其解一会儿,把原因归结为今天周大少爷心情好,所以才不想把气氛弄得这么僵。
“行,我就当你表达能力有问题了。”江州说完这句话后,直接钻进了被窝背对着周骜珩,周骜珩只看到他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和一截雪白蜿蜒的脖颈,喉头非常不自然的滚动了一下,嘴里还在说着“今天才发现你脾气真的不太好”,眼睛却仿佛黏在了那上面似的,完全移不开了。
江州闭着眼睛,心想,自己是脾气不好吗?自己那是脾气太好了,才会任由这个人说那些不三不四的话来欺辱自己。
周骜珩和周许湛不愧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双生子,脾气秉性都有相似之处,当初和周许湛没在一起的时候,那个人虽然不是富家子弟,也比较辛酸落魄,但骨子里那股劲劲儿的性子完全跟如今的周骜珩没有两样,也经常拿那些能够毒死人的话来噎自己,噎完之后再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来安慰自己,可谓是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是让他又恨又爱的主儿,偏偏当初自己挺犯贱的,又遇到个这样跟别人完全不一样的人,关心过自己几次,那感觉就像是在黑暗里见了一次曙光一样,彻底的栽了进去。
在一起之后倒是甜言蜜语不断了,再也不会惹自己生气,可惜没过多长时间,他们甚至还没有上大学,就已经永远的天人两隔了。
江州忽然感到心里一阵钻心的疼痛,按住胸口,眼眶有些发热。
不敢想这件事情,每次想都觉得是在自己心头淋了一场细细密密的雨,一生的潮湿,也是一生的心痛。
周骜珩本以为自己说完了呛人的这一句,江州会回怼自己,却没想到,完全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忍不住有些诧异的支起身子来,去看江州的脸庞。
却看见这个人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惨白的让人心惊,浓密漆黑的眼睫鸦羽一般细细的颤动着,嘴唇也抿得紧紧的,巴掌大的脸此时有一种白梨花落到水里的感觉,随水飘零,脆弱不堪。
周骜珩愣了一愣,手指扶在了江州肩头:“你怎么了?”
江州像是被他吓到了一样,抖动了一下,才终于开了口:“我没什么,不用担心。”只是嘴里说着没什么,声音却是有点沙哑的听起来像是哭过了一样。
周骜珩忍不住就有些担心起来,他想,让自己嘴贱,是因为他刚才说的话才让这个人难受吗?那他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偏偏江州现在这副样子,又实在好看的很,让他忍不住想把这个人抱在怀里,好好的疼爱一番,为了按捺住自己这非常见不得人的心思,周骜珩坐了起来,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下半身,然后慢慢的说:“其实我说你的那句话也算不上认真,因为跟我比起来,你脾气真的算是好了。”
江州人没有动,眼睛却睁开了。
周骜珩闭上眼睛慢慢说:“我哥和我妈很早的时候就已经被我爸给赶出去了,我没有见到过他们的面,后来我爸找了很多女人,但是都没有怀上孩子,就把我这个男孩当做我们家大少爷培养,他那个人,喜欢赌钱,又喜欢玩女人,偏偏对公司的事务又不怎么上心,我年纪还不怎么大,就给他扔进公司历练,每天磋磨我,还限制我的言行举止,就连我每天跟哪个人说话了他都要知道,控制欲实在是强的厉害。”
“他控制欲强,我那个时候年纪小,玩心也重,不喜欢把时间都花费在公司上,于是有一次就跟着明念偷偷的去了夜店,我看到夜店里灯红酒绿,群魔乱舞,感到非常新奇,但是却什么都没有碰,我知道那些不是我想要的,但其实我想要些什么,我也不知道。”
“从夜店出来之后,我就被我爸给带走了,他一向不许我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实际上他自己去的也不少,所以管教我的时候就没有什么说服力,后来他要请家法打我,而且真的打了我好几十棒子,我后背都被血浸透了,”周骜珩说到这里,感觉自己后背真的像是隐隐作痛了起来,仿佛那些年留下的伤痕至今还在,“但我不是那么乖巧的人,就算是被打了,还要跟他顶嘴,我那个时候趴在长凳子上骂他,骂他贪图美色,整天把不同的女人带到家里过夜,骂他连公司事务都撒手不管,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早晚有一天公司得败在他手里,还骂他不该把我妈和我哥赶出去,这个家真正应该离开的是他,还告诉他我迟早有一天会找回我哥跟我妈,然后把他赶出去。”
“那个时候我说的这些话,大概是戳到了他的肺管子,他举着巴掌就要上来扇我,但是我也被激起了血性,于是干脆直接跟他对打起来,后来我们两个双双进了医院,一个折了胳膊,一个折了腿,自此之后,他见人就说我脾气不好,性子悖逆,还编乱造的说我在夜店里的那些所谓风流韵事,就像是把我看成了仇人一样,而后来我也破罐子破摔了,他既然嫌弃我,那我只要在外面听到一次关于我的流言蜚语,就回去跟他闹一场,每闹一次,差不多都是头破血流,鸡飞狗跳,时间长了,本来脾气不好的他也年纪大了,倒是被我磨的性子收敛很多,本来逆来顺受脾气很好的我,倒是成了别人眼里那个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
“所以,你说,比起你来,我连自己的亲爹都要顶撞,是不是脾气更差?”周骜珩说到这里,笑着转过头来,江州也回头跟他对视了,看到他脸上虽然俊帅,却显得有些落寞的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其实周骜珩在周家的处境,他并不是完全不知道,甚至知道的还有些早,在他上高中的时候,也在周骜珩还没有见过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跟周许湛偷偷的去看过周骜珩了。
周许湛从小到大都知道自己有一个双胞胎弟弟,还有一个非常有钱的爹,不过为了他妈妈,他从来都没有主动去找过家里的人,只不过虽然没有主动去找,但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好奇和挂念,于是在上了高中之后,兼职攒了一些钱,他就和江州一起去了海城,倒是也并不想真的相认,只是想远远的看一眼,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就很开心。
周许湛是在网上查到了周家总公司的地址,然后准备去看一看他那位父亲和那位弟弟,哪怕是偷偷的瞧一眼也行,然后就在公司门口见到周骜珩被周围胜揪着衣领下车,脸上还带着点伤,寸头,鼻梁高挺,眼神凶狠,长的很帅气,但是浑身也有着一种鹰隼般的桀骜不驯,仿佛天生就生了逆骨,任谁也没办法驯服。
当然父子两个人吵得很凶,大概就是一些关于家庭的矛盾,周骜珩甚至在争吵之中还喊了几句:“我要你管!谁要当这周家的大少爷?!我才不稀罕你的那些破钱!我才不想整天在公司里当个什么小周总消耗生命!”周围围了几个员工,看上去有些慌张,也有些不知所措,而周许湛和江州站在暗处,看着周许湛那位弟弟和他生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却坐着一辆他们都认不出来牌子的豪车,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是名贵的,就算浑身是伤,站在这公司门口也有一种凤凰一般的光彩与气势,那气势好像是与生俱来的,纵然现在的样子有些狼狈也完全没有损耗分毫,而相比之下,只穿了一身洗的发白的休闲服的高中大男孩好像完全被压了下去,显得有些颓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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