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过身,微微踮起脚,在楚问耳边轻声笑道:“我们不从正门进去,没人会知道。”
下一瞬,宿回渊腾身而起,拉着楚问的衣袖,直接从四楼的一间屋子破窗飞入。
屋子里本是点燃着香烛,但是两人进来的动静过大,带起的风将烛火熄灭,屋内瞬间漆黑一片。
刚刚耳边那些喧嚣吵闹和不堪的声音瞬间消失殆尽,四层的房间无比安静,半点声响都没有。
只有室内的陈设,让人能清晰意识到这里的用途。
床褥比寻常的要大上一圈,光滑缎面上绘制着龙凤交`叠的图案,床边层层纱帘欲盖弥彰,枕边还有巴掌大的小盒,里面盛放着滑腻的药。
桌案上放置着大大小小红烛熏香,不同形状的熏香都有着不同的气味和功效。
楚问冷声道:“来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宿回渊忽然觉得很好笑,陈设明显得呼之欲出,楚问竟然还在问他这里做什么。
两人曾经什么没做过?如今倒是洁身自好,撇得一干二净。
宿回渊凤眸微弯,眸中眼神灼人,恶趣味陡生,笑道:“当然是做一些喜欢做的事,师兄既然收了我的血绳,不会这点要求都不满足我吧。”
楚问果然一愣。
宿回渊觉得此事好笑极了,“这血绳是鬼界的定情之物,若是对方一旦收下,就说明两人结为伴侣……你并不识得此物,但又随意接来,究竟是师兄对我过于放心,还是我过于放肆了呢。”
他止不住笑,只觉得荒谬、嘲讽、又可笑。
楚问的脸终于一寸寸冷了下来。
“很好笑吗?”他一字一顿道。
楚问手中紧紧攥着血绳,力度之大简直要将其彻底捏碎。
宿回渊却毫不在意一般,缓缓走到楚问身前,两人身体已经微贴,步子却还在继续。
楚问忍无可忍,向后退了几步。
可他退一步,宿回渊偏要跟上一步,直到楚问的背贴上了冰冷的墙壁。
“还有更好笑的呢……”宿回渊在对方耳边低语。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然走到了那较宽的床褥边,宿回渊手臂一用力,将人推倒在床榻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楚问的脸,轻声道:“看来师兄对我还是过于放心,那我反倒愧疚起来了。师兄有所不知,鬼市上弥漫着无色药粉,鬼闻了无事,但若是人闻久了,便会四肢无力,头脑发晕。”
楚问的眸子极深,极冷,包含着许多他分辨不出的情绪,唯独与欲`火丝毫不沾边。
“别那样看着我。”宿回渊委屈道,“本来是以防各门派的修士来我这里闹事,没想到是你最先来了,我也没办法。”
楚问的眸子理智又冷清,他不喜欢。
他想让那眸子里,悉数染上自己的体温。
“那么现在……”他缓缓俯下.身去,直到他能嗅到那淡淡的清雪香。
“我要把你的衣服褪`下来,像我们曾经那样……”
第32章
宿回渊一步步向楚问的方向走过去, 从上而下探手, 轻按上对方的颈`部。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鬼市中药粉的作用,那一向微凉的皮肤似乎比往日要更加灼`热几分。
楚问从不是趁人之危的性子,但只可惜宿回渊并非像对方那般克己复礼。
这本是强人所难之事。
宿回渊所作出最大的克制,便是错开目光, 未去看楚问的眼。
他害怕那双眼中会流露出那般嫌恶、憎恨、甚至勉强的表情。
双指轻捻, 青蓝色腰`带从白色衣袍上滑落,如流水一般。衣衫微垮,棱角分明的锁`骨在微松的衣领下若隐若现。
红帐暖香,理智通通被抛至九霄云外, 鼻尖萦绕着无可忽视的清冷香气, 却让他深陷沉沦。
他想让那冷香焚欲, 想让那淡眸幽深。如今他一无所有,只能用这等廉价的法子将人再次拥进身体里。
他微微俯下.身去, 轻吻了楚问的额头,手指已然转移到对方衣前, 仅需轻轻一挑, 对方长衣便会松散滑落下来,宛如深海溺向荒原。
但垂头的一瞬间, 他听见对方低沉的声线响在耳边,已然喑哑。
“你以为,我真的会中鬼市的毒香吗……”
宿回渊全身霎时紧绷,瞬间反应过来楚问话中之意,立刻意欲起身,却为时已晚。
楚问单手按住他的肩侧,随即反手用力,将他面朝下按在了枕间。
转瞬间,两人完全调换了位置,宿回渊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竭力扭头,却依然看不见对方的面孔。
气氛瞬时降到冰点。
“之前在清衍宗,是我亲自带你学的经法伦理,如今你身居鬼界已久,大概已然习惯纵欲奢靡,这些我都可以不管……但如今你既是在我面前造次,我便不妨再教你一遍。”
楚问蕴着怒气的声线响在耳边,呼出的热气擦过颈侧。
可宿回渊上身被对方牢牢按住,无法动身,十年过去,楚问力气竟又大了不少,他在这场战役中毫无主动权。
“你先……听我说……唔。”宿回渊试图让对方先冷静下来,但却明显做不到。
楚问的情绪已然在迸发的边缘,他伸手将宿回渊的头转了个角度,满口话语全部闷在了枕间。
轻微的窒息感缓缓蔓延上来,宿回渊能感受到对方剧烈的情绪,他先噤了声音,试图让楚问冷静下来。
但下一瞬,他整个身体瞬间僵住了。他察觉到微凉的指从他腰`间探进去,随后下移。
楚问咬牙低声道:“是谁教你如此自轻自贱,不知廉耻。”
感受到对方的动作,宿回渊浑身剧烈挣动起来,嘴里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但楚问的手掌力气仿佛有千斤重,牢牢按着他的肩,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按进枕里。
他忽然感觉自己仿佛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却毫无还手之力。
“你知道我这次来是为了什么。”楚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跟我解释。”
“是……神丹。”宿回渊紧咬着牙关,试图将字音放得短促而简单,连续说出一整句话对他来说,都变得骤然困难。呼吸逐渐沉重,薄汗缓缓从额间浮起。
“现在……确实在我这里。”
“你知道骗我的后果是什么。”
宿回渊吐出几口热气,轻道:“我何时骗过你。”
“你怎么敢。你知不知道现在全天下人都在盯着神丹,你拿得神丹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楚问手中动作随着情绪而加快,甚至算不上轻缓,凛声道,“到时你又如何自保。”
“那便给你……”
战`栗夹杂着痛苦,宿回渊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此刻迫切需要一些别的话题来转移些注意力,便断断续续问道:“你为何……自己来,还有谁。”
“你是说还有谁知晓此事,还是还有谁跟了过来?”楚问手中未停,见对方并未回答,便继续道,“师叔、楚为洵、华山掌门华向奕……还有我新收的小徒弟。”
每说一个名字,他手中便收紧几分,说到最后一部分的时候,指尖力气骤然增大,将对方生生卡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宿回渊肩线紧绷,他并不想发出声音,便将脸用力埋下,修长而苍白的指扣紧身侧的绸缎,将其变成一个个好看的形状,仿佛一朵朵沾着露水、瓣瓣分明的花。
楚问着实过于了解他,从内到外。
他能将自己变成任何他想要的形状。
“楚问……你无耻。”他咬牙道。
只是那声音夹杂着湿漉的水汽,威慑力大打折扣。
楚问停下,指尖极其轻微、若有似无地打转:“不是我带你来这里,不是我点的鬼香,亦不是我先宽衣解带,何来无耻。”
宿回渊并未回应,手中却更加用力,他如今甚至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其他的事情。他体内生出一颗蓬勃旺盛的种子,却在即将破土而出的一刻被人紧压在地底,这种临界感带给他灭顶的压抑。
“楚问……”闷在枕下的声音微弱游丝,带着些极致的矛盾与隐忍的祈求。
“换一个。”他听见对方说。
有另一个称呼缓缓浮出脑海,只是那过于久远,几乎要被淡忘去。
“……师兄。”
仅仅是这两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便有无数的记忆纷纷涌来,他察觉到对方的身体骤然一僵。
楚问垂眸注视着他神色,按在对方肩部的掌心已然湿润。
良久,他终于施舍般地松手。
再没了来自地面的压迫,种子破土而出,空中淋下瓢泼大雨,将周遭的地面沾得泥泞湿润。他的体内仿佛蜿蜒了一整条河流。
空气变得粘稠,连窗外散入的冷风都无法稀释。
意识逐渐回笼,来自后肩处的压力也随之消失。他缓缓转过身来躺靠在床榻上,眉睫间尚有氤氲水汽。
下唇位置不知何时被咬破,有丝丝缕缕的血腥气散进口腔中,血珠逐渐在唇中凝集,似朱砂一点。
他没去看楚问的表情,也不想跟对方说话,只是瘫着喘气。
自以为能掌控全局,却反而被彻底制约,这大概是鬼主生涯中最丢人的一节。
“……我去给你倒盏水。”楚问站起身,声线比以往都要更沉更哑。
“这里的水也都不是什么正经水……”宿回渊无奈道,他右手长指微勾,便有一只灰鸟从窗中飞进来,落到他指尖,歪着头,似是能听懂人话。
“去跟秦娘要点水过来。”他轻声道。
灰鸽做鬼界传音用,灵性很强,一般用于紧急情况下的通报。
它大概也是鸽生中第一次听到如此“简单”的要求,一时愣了愣,眨眨眼,随即便从窗棂中飞走了。
沉寂再次传漫开来,略显暧`昧的气氛将刚刚的记忆悉数勾起。
宿回渊有些受不了这种感觉,便先开口道:“楚问,你刚刚说你新收了徒弟,我尚且不知,不妨跟我说说。”
楚问并未拒绝,简单概括了一下他从清衍宗比试开始,一直到最后血棺坠水。
虽然这些事他已经知晓,但从楚问口中说出来,终究是不一样的感觉。
那人的嗓音复又清冷,像是春日河水刚刚解冻之时,浅淡又清冽的声音,宛若银玉相击。
之前换个身份在清衍宗之时,并未觉得楚问对自己好有什么不妥,但如今经对方一讲述,他却又忽然觉得,楚问与这个新弟子未免太过于亲密了。
大概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心里忽然漫起一种奇异的滋味,不知缘由。
也或许只是不想承认,隐隐之中,他不过在羡嫉那个能一直待在楚问身边的自己。
但他并未表现出来,也并未明说,不过是不想让自己显得过于溃败。
听到最后血棺一事,他便说:“血棺是以阴邪之术制成,以寻常内力难以破解,但若是以邪破邪,未尝不可一试。他或许还活着,只是状态欠佳,还没来得及去找你。”
毕竟松山真人一事虽有眉目,但尚未明晰,他今后或许还用得着这个身份。
只是不知,最终当楚问得知自己与那弟子本是一个人的时候,会露出何等的神色。
“与法喜相斗时,我见他手上有一把通体黝黑,阴邪之气颇重的短刀。”楚问转过头来看他,淡声问道,“是你的东西?”
当时那鬼王刀分明是拿在自己手中,如今楚问却说是在法喜那里。
难道是怕自己去找那小弟子的麻烦。
他轻笑道:“那确实是我的东西,最近不见了,没想到现在却在清衍宗。劳烦师兄替我保管,改日等天气好的时候,我会亲自去拿。”
楚问也说了关于松山真人的事情,但他却并未询问。
事到如今,一切溯源已然为时已晚,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就算当年之事真相大白,他也再无可能回到清衍宗,与楚问坐在一处。
正邪殊途,两人注定是要以宿敌的身份相见,他们本身的情愫与态度反而显得不重要。
有些事情,并非他想退,便可全身而退。
正当此时,木门被敲响,门外有细若游丝的声音轻响:“鬼主,您要的水。”
宿回渊实在不想起身,便用目光示意楚问去开门。
木门被打开,有一小鬼递了一个形状精致的木盘进来,楚问走出去,似乎在跟小鬼说了些什么。
片刻后,楚问端了木盘回身,只见上面放着两杯骨盏,一盏盛着清水,另一盏盛着通红的液体,显然是秦娘给他配的兽血草药。
他一看那药就头大。
“你身体一直不好。”
楚问站在他身侧,本是一句疑问,却用的肯定语气。每当他神情严肃地说话时,周身气场都叫人喘不过气来。
“还是老毛病,你又不是不知。”宿回渊无所谓道。
楚问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克制了自己的情绪:“你知道兽血没有用。”
宿回渊没想到对方还能关心起自己的身体状况来,当真是新奇极了。
他唇角向上,眸中却并无笑意,伸手从楚问手中拿过杯盏,轻声道,“毕竟是秦娘费尽心思帮我调的,比什么都没有好上不少。再说,我若身死,想必所有名门正派都会开心得不得了。”
他看着楚问的眼,似笑非笑道:“我还以为师兄也是这样。”
他仰头,屏住呼吸将杯盏中的血腥气一饮而尽,如此便能最大程度地隔绝兽血腥臭的味道。
但片刻之后,预想中的味道却并没有传来,反而是冰雪般的清甜,与平日大为不同。
宿回渊提着骨盏看了片刻,抬头对楚问道:“你刚刚换了药?”
楚问并未回复,算是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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