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介丘忍不住觉得心头发热,感激说道:“谢谢赵婶,我肯定留给小尘吃。”
赵田氏松了口气,她觉得李介丘今天是大不一样了,不然也不放心把这鸡蛋交给他。
只是话到嘴边,她还是忍不住要啰嗦两句,语重心长道:“我晓得你不是一般人,落魄了才到我们四甲村安家的,当时娶小尘也不是真心的。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认了。你呢就好好和小尘过,这日子总会一天一天好起来的,我们小尘顶勤快一小哥儿,样貌也不差的!”
李介丘顺着她的话头点了点脑袋,说道:“我晓得,赵婶。我现在都想通了,我以后会好好弥补小尘,会对他好的。”
“行了行了,你快进去吧,等会吃的都冷了。”赵田氏得了肯定的回答才放心,然后推了李介丘的后背一把,催着他回去。
李介丘又道了谢,端着吃的回去了。
进屋正好听到叶小尘低着头同小满说话,“别吃、太多,小心……坏牙,留些明天,再吃吧。”
小满很听话,乖乖地点点头,果然老老实实地收回了手,没再去拿油纸包着的饴糖。
叶小尘又摸了摸小满的脑袋,嘴角若有若无挂着一丝笑,只是在他抬头看到李介丘的时候那点笑立刻消失无踪了。
被看到了!他不会觉得我想把糖藏起来不给小满吃吧!怎么不说话,难道是生气了?
叶小尘脸色白了两分,攥着被子的手绷得紧紧的,整个人都提着一口气。
李介丘看了看两人,最后笑着朝小满说,“小爹说得对,小满听小爹的。”
叶小尘松了口气,小满却鼓了鼓嘴巴,用奇怪的眼神的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我本来就听小爹的”。
李介丘摆开了饭桌,又回灶屋拿了碗筷,一边舀汤一边说,“是赵婶做的,给我们也送了一份,明天你再谢谢她。”
叶小尘悄悄瞥了李介丘一眼。这混子长得其实很不错,身材高大,生得也很英俊,只是坏心思太多,那点俊气早就被这副烂心肠消磨殆尽了。
可是今天不一样,今天的李介丘尤其不一样。
今天的李介丘给他喂糖的时候,嘴角也是一直翘着的,仿佛总挂着温和的笑意。伸手试他额头温度的时候,眼睫是低垂的,一双眼睛直直盯着自已看,说话轻柔得像吹过的一缕风。就是现在舀汤的时候,侧脸也很柔和,连落在他头发上的落阳余光也很温柔。
今天的李介丘尤其不一样。今天的李介丘好像变好看了。
“这屋子里太潮湿了,不适合住人。只是现在你的腿不能随便挪动,等你再养两天就搬到主屋去住。”李介丘把舀好的汤送到叶小尘的手里,见他端稳了才说道。
叶小尘又是一惊,他今天已经被李介丘吓到好几次了!
睡主屋?可之前明明是他说的,不准自已进主屋睡觉,不然就要打死自已。现在怎么又要我进去?不会是什么陷阱吧?先把自已哄进去,到时候再以此为借口教训我?
叶小尘一阵胡思乱想,直到李介丘往他碗里放了半颗鸡蛋才回过神,然后盯着那半颗鸡蛋看了好一会儿。
赵田氏虽然说了自已不能偷吃,可家里还有个小豆丁,也不好叫他饿肚子。李介丘别无他法,只能把鸡蛋一分为二,一人给了一半。
颇有些心酸。李介丘其实不爱吃鸡蛋,这东西在现代常吃,也吃腻了,他不喜欢蛋黄的口感。只是这样一个他不喜欢的东西,在这儿却是个稀罕物,别人想吃都舍不得吃。
叶小尘就不说了,他虽然眼睛亮了亮,但掩饰得很好,也没急着夹鸡蛋吃。小满就不一样了,他自从接过那半颗鸡蛋就一直偷着笑,小口小口地啃着吃,舍不得一下子吃完了。
得赚钱!好歹鸡蛋得吃得起吧!
李介丘暗暗下了决心,也不急着吃饭了,放下碗筷又说:“我明天要去山里采药,可能得去一整日,我到时候请隔壁的月哥儿照顾你,你们都是哥儿可以一起说说话。”
叶小尘没着急这件事,而是往李介丘的碗里看了看,把那半颗鸡蛋夹了起来,问道:“你,不吃吗?”
李介丘摇了摇头,玩笑般说道:“给你吃的。我要是吃了,赵婶得骂死我,我不敢惹她。”
叶小尘咬了咬嘴皮,夹着鸡蛋往嘴里送,边吃边磕磕绊绊地说:“你要,去,采药?”
李介丘回答:“嗯,对。我采了药再卖给医馆,到时候换了钱买骨头给你熬汤喝。”
叶小尘眉毛微微一扬,惊讶地看着李介丘。
只听到他又说:“还得再买两件衣裳,你和小满的衣裳已经都不能穿了。”
听到自已名字的小豆丁慢慢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了看两个大人。叶小尘则是抿了抿嘴巴,摇头说道,“不了,还能穿。”
不能穿了,叶小尘为数不多的衣服已经被自已剪了,现在布条还缠在他腿上呢。
李介丘当然不能直接说,只好低着头看他,柔声道:“可我想给你买。”
叶小尘心里一咯噔,下一刻已经“哦”了一声了,语气干巴巴又不自然。
这很不对,今天的李介丘太不一样了!
第7章 大山
“好了,先吃饭。”李介丘看到叶小尘探究的眼神,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端起饭碗转开了话题。
叶小尘点点头没再看他,拿了一张葱油烙饼撕成两半,把偏小的一份递给小满,小声和他说话:“小满,吃饼。”
小满一直低着头啃鸡蛋,默默无声的,连李介丘说要买新衣服的时候他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木着一张小脸没什么情绪。
但李介丘看得出他对叶小尘的感情不一般,以为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小满也只是板着小脸接过烙饼,面无表情地张开嘴巴咬在烙饼上,在面无表情地咀嚼。
这小孩像个小木头人一样,都不会笑。
李介丘全程皱着眉吃的饭,看一眼叶小尘的伤腿,愁;再看一眼木着小脸的小满,更愁。
吃完饭,他收拾好碗筷,洗干净送出去还给赵家,顺便说了明天想要出门采药的事情。这并不麻烦,赵家都是心善的人,都愿意帮忙。尤其是赵田氏,对李介丘的改变更是乐见其成,还给李介丘又塞了两张吃剩的烙饼,说留着明天在山里当干粮。
穿越到异地的第一天可算是过去了,李介丘忙活一整天早就疲倦不堪。睡觉前他还尝试把小满抱到自已床上,怕他夜里会踢到叶小尘。但小满不愿意,一碰就哭,叶小尘也说这孩子和他睡惯了,睡觉很老实,不会出问题。
没法,李介丘只好在叶小尘震惊的目光中抱着一床棉被回到侧屋,打起了地铺。
虽然很累,但李介丘一晚上都睡得不安稳。
屋子太潮湿,地上更是阴冷,一晚上都觉得像是沉在水里一样凉津津的。而且刚刚入秋,村子里的蚊虫还是很多,嗡嗡叫了一晚上,刚开始李介丘还半夜爬起来杀生,结果发现打死了一只又来一只,打死了一只又来一只,根本打不完。
所以,第二天李介丘是顶着一脸红色肿包和黑眼圈从地上爬起来的。叶小尘睡得浅,听到动静就立刻睁开了眼睛往李介丘身上看。
“主……主子。”
这是什么老封建的称呼,他昨天怎么没发现叶小尘操着一口这样别扭的称呼。李介丘捏了捏眉心,无奈地看向叶小尘,“别这样叫我。”
叶小尘脸色一白,迷惘地张了张嘴巴,好半天才找到自已的声音,“主……是觉得我, 累赘,想要休……弃吗?”
啊???这又是哪跟哪?
李介丘都被叶小尘这一出整懵了,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我什么时候说要休了你?”
还不等叶小尘开口,李介丘又继续说,“我只是不喜欢你那样叫我,之后……嗯,之后喊我哥哥吧。”
年方三十岁的李大夫,一边觉得自已做作矫情,一边暗乐地等着刚成年的小朋友喊自已哥哥。
叶小尘惊了,仿佛一张嘴都不是自已的,生硬地憋出两个字,音调古怪,“哥……哥?”
李介丘不自觉勾了勾嘴角,然后收拾好地上的棉被席子,再马不停蹄往灶屋走。
吃的是米缸剩的小半碗糙米,李介丘用它熬了粥,说实话真不太好吃。现代都说五谷杂粮对身体好,但这糙米也太杂了,粗得刮嗓子,还有总挑不干净的谷壳。
但上山采药是个力气活,李介丘不敢空腹,忍着喝了大半碗,又把昨日赵田氏送的两张大饼分了一块出来,撕开三人分着吃了,剩下的那张就留着山里当干粮。
吃完饭,李介丘收拾好灶屋才换了粗布短打准备上山。
临出门前,还蹲在小满跟前,小声哄他,“阿爹要上山了,小满是小男子汉了,在家要照顾好小爹知道吗?”
小满鼓着眼睛看他,好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李介丘笑了笑,又说:“也不要你干什么体力活儿,只是帮小爹接水端水,要是有事就去隔壁找小月哥哥。好吗?”
他一边说还一边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摸一摸儿子的脑袋瓜,但小家伙机灵得很,在李介丘伸出手的时候就一溜烟跑到叶小尘身边躲了起来,抱住叶小尘胳膊时不时探出脑袋看一眼。
李介丘无法,只能收手放弃,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两句,才背起背篓拎着一把小锄头出了门。
*
*
四甲村应该是没有采药人,这山里的野生草药很多,李介丘第一次上山的时候就发现了。只是这些草药都太稀疏平常,随处的林子都可以见到一大丛,并不值钱。
李介丘挑着采了一些,有白鲜、葛根、白术,都是些价格一般的普通草药,只看着完好的药体和娴熟老道的炮制手法能不能抬一抬价格。李介丘不敢往深山走,只在那一圈打转,值得采挖的草药他都没有放过,忙活了大半日,连大饼都没功夫啃。
直到李介丘终于走不动了,才就地坐在石头上休息,翻出干冷的烙饼往嘴里塞,毫无感情地咀嚼吞咽。
冷冰冰的,还有些噎人,李介丘也没有带水,只觉得烙饼堵在喉咙咽不下去。一张饼吃了好一会儿,还吃出一身汗。
李介丘叹了口气,把背上背着的竹背篓转到身前,仔细检查起来。
药草其实挺多的,蓬蓬松松装了一整个背篓,但这些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大概能卖几个银钱,但对现在的李介丘而言无疑是杯水车薪。
采药不赚钱,他得想个法子再操旧业,只是不知道这个时代要怎么才能当大夫,是要做几年学徒才可以开馆坐堂?
李介丘不太清楚,但他记得赵田氏的大儿子就是镇上济和堂的学徒,等有机会得好好问问。
一边想,一边叹气,李介丘暗自嘀咕,那些流行的网络小说也是骗人的,什么进山就能找到灵芝、找到人参,再不济也能挖到何首乌。哪有这样的好事!
哎。
李介丘叹完气刚打算走,眼睛一晃忽然发现一处荫蔽的石沟下伸出几片绿油油的羽状的叶子。
那是?!
李介丘眼睛一亮,放开背篓飞快跑了过去。
竟是两株长势喜人的短萼黄连!虽然比不得人参、灵芝,但是李介丘此行最大的收获了。
李介丘喜不自禁,又返回去拿了小锄,小心翼翼将那株短萼黄连挖了出来。
“嗯哼……”
他刚刚挖出草药,突然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摔落跌撞的声音,紧接着还有成年男性的闷哼声。
李介丘:“?”
李介丘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提高声音,“谁在那边?”
第8章 蛇咬
“谁在那边?”李介丘又一声厉喝,随即往前踏出一步,伸手撇开了挡住视线的草丛。
看到山坳下跌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高大男人,李介丘只看了一眼,就从记忆中翻出了这人的名字。
这人叫林青锋,是四甲村唯一的猎户,村民都管他叫林猎户。
林青锋跌坐在草丛间,双手抱住右腿,咧嘴皱着眉毛,一脸痛苦。
李介丘眯了眯眼睛,拽起背篓的竹编系带将它拎在手上,顺着小路往那处山坳走。
越走越近,李介丘的脚步也渐渐加快,看到人高声喊了一声,“林猎户,你怎么了?”
林猎户抬起脸看过去,他看到李介丘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会是他。
“怎么是你?”林猎户皱起眉毛很警惕地看着他,一边看一边将手上一只看着像是獐子的猎物往背后藏。
实在不怪林青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原主在四甲村声名狼藉,林青锋不信他。
但李介丘对他脸上警惕又嫌恶的眼神恍若不见,先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才大步走了过去。蹲下来查看,一边看一边问,“怎么回事?是摔了?”
话刚刚问出口,他就看到林青锋捂住脚腕的手指间有血渗出。
李介丘职业病又犯了,下意识直起身板,凝重道:“怎么回事?怎么流血了?”
被看到了,林青锋避无可避,只好撒开手说道:“刚过路的时候惊了一条蛇,被它窜出来咬了一口。”
李介丘一听这话眉毛都皱了起来,立刻伸手扯开了林青锋扎起来的裤脚,将布料挽了起来,仔细查看。
看了半晌才松了口气,“还好没毒。你等会,我刚采了药,正好有止血的,我去找找。”
说罢他就站起身快步走回去,从背篓里翻出两枝茎秆淡红、叶片呈椭圆的草药,将其揉碎了敷在伤口上。敷好药李介丘又顿了顿,看了看自已又看了看林青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林青锋正要问,只见李介丘突然伸出手,在自已衣服上挑了一个干净地儿,又用力撕出一块一臂长的布条。
林青锋:“???”
这衣服虽然旧了,但却没有破,好歹还能穿两年,哪知道突然遭了毒手。
林青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生气又觉得不合适,憋着脸问道:“你做什么!”
李介丘笑了笑,将布往伤口上包,一边动作一边解释:“包扎啊。林猎户,我已经救了你,总不能包扎的布条还从我身上撕吧?谁家的衣服不值钱呢?”
这话很有道理,堵得林青锋不知道该怎么作答,只是他还是可惜自已的衣裳,有些惋惜道:“那也可以不包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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