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田氏:“……”
这疯小哥儿!说他厚脸皮不知羞吧,他还捂着一张红通通的脸不敢见人;说他害羞吧,他亲嘴不亲嘴的张口就来。
本来还因为小满的话有些难为情的叶小尘也被逗得哈哈大笑,杏花也红着脸捂嘴悄悄笑,小满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懂大人们在笑什么,呆呆地看一看小爹又看一看小姨再看一看小月叔叔。
小月叔叔本人要炸了,他被赵田氏一巴掌拍在屁股上,又骂道:“你个嘴巴没把门的疯哥儿!快滚去摆桌端饭!再乱说话,就饿你一顿!”
赵安月顶着一张猴屁股脸夺门而出,出门正撞上从地里回来的赵树林,老父亲扶住小儿子,偏着头关心问道:“哎呀,月儿,咋啦?脸咋恁红?发烧了?”
小儿子还没说话,灶房里的媳妇已经叉着腰冲他吼了,“赵树林!让你烧个火你就要跑出门锄草,这烧火能烧死你啊!”
赵树林是个耙耳朵,不敢犟嘴,他提着锄头憨笑着进了门,又把另一只手上的篮子递给赵田氏,老实巴交地说道:“嘿嘿,我刚在水田边掐了一把野芹菜,焯了水拌上就能吃了,你不是爱吃这个嘛。”
赵田氏接过他手上的篮子,却不急着洗菜焯水,而是白了赵树林一眼,但语气已经软乎了许多,“赶紧来洗了手好吃饭!看你这一身汗的!”
说罢,她又扭头瞅了李介丘和叶小尘夫夫二人,说道:“李小子,尘哥儿,你们也留下来一起吃吧!我做得多,够吃的!”
她早料到这夫夫二人回来得晚,这忙活了一整天又回来烧火做饭是有些累人,她就想着一家人是做,两家人也是做,她就添了点米,多炒了两个菜。
这两家是越来越亲近,要是从前,叶小尘还会推脱一下,但现在他已经笑着走过去,说道:“好啊,赵婶,我来帮你、拌野芹菜。”
他说着就撩起袖子走了过去,一把抓起小竹篮里那把野芹菜。叶杏花是个勤快的,她看到哥哥帮忙,也连忙过去帮着洗菜。
赵田氏也不客气,乐得清闲,还说道:“行行行!你手艺比我好!拌的菜好吃!”
洗菜焯水,加盐、酱油、醋调味,再用葱油、麻油、泡茱萸、蒜末姜末一拌,这盘拌野菜就算完事了。
叶小尘手脚利落得很,没多久一盘凉拌野芹菜就做好了,赵田氏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
“啧,瞧着用料也没什么差别,怎么你做的就是好吃些呢!”
她说着还拿起筷子挑了一根在嘴里尝味儿,菜色青翠,味道爽辣可口,赵田氏吃得连连点头,朝叶小尘竖起了大拇指。
最后一道菜也完成了,端菜的端菜、舀饭的舀饭,一个个都围坐在桌前,准备开动了。
李介丘刚拿起筷子,突然发现桌上少了一个人,咦了一声道:“诶,安业怎么不在?”
赵田氏撕了半块葱香烙饼,正要吃就听到李介丘的话,立刻笑了起来,“那小子给村头的孙大爷看病去了,听说给留下来吃饭了,好肉好菜招待着,咱不用担心他!指不定吃得比咱还好呢!”
赵安业最近的人缘可是出奇的好,他近来给人看病,收的钱也不多,家里有富余的就给两个,要是没钱给两个鸡蛋、一碗米也成!人吃五谷杂粮,都有生病的时候,只是以前村里只有一个范大脚,在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还中用,如今老了越来越不成了,别说治病,连听话都听不清了!
村里需要一个大夫!这赵安业不就来了,人善良又老实,家里穷的他也不嫌弃,也愿意上门治!
要说赵安业的医术其实中规中矩,治些小痛小病是没问题的,他天天出去给人看病,遇到解决不了的就记下来回头找李介丘请教,时间一长还真长进不少!要说实践出真章呢,正是这个理儿!
说起已经可以给人看病的大儿子,赵田氏又是骄傲又是愁,连饭碗都搁了下来,一副食难下咽的模样,“说起来……这安业啊,他说他想去当铃医①!”
铃医?
李介丘也是一愣,也缓缓停下了吃饭的动作,抬起脸看着赵田氏问道:“铃医?他怎么突然想要当铃医了?”
赵田氏说道:“也不是突然想到的。他这段时间给村里人看病,也不知是通了哪根筋,说左右好几个村子都没有大夫,村里人也没有余钱,舍不得去镇上医馆看病。他就琢磨着当个走方郎中,能给人消灾治病,还能见识到更多病症!”
听及此,李介丘竟缓缓笑了起来,神色间竟有些佩服。
赵田氏:“你说他……”
她话还没说完,赵树林往妇人碗里夹了一筷子野菜,叹着气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自个儿有想法,就让他自个儿折腾去!你愁有什么用!这汉子多走走也好,也涨了见闻!哎哟,还是赶紧吃饭吧!”
理是这么个理!可看着赵树林那不慌不忙的模样,又看看自已,急得两晚上都睡不好了!
赵田氏气得啪一声放下筷子,又骂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也不知道给老娘夹块肉!你夹一筷子草是什么意思!当我是牛啊!我就欠你们赵家的,该给你们一辈子当牛做马呀!”
赵树林:“……”
赵叔苦啊,赵叔不敢说话了。
第192章 取屏风
刚愁完赵安业,接下来就得愁叶小尘了。
饭桌上,夫夫二人把今天买铺子的事情说了,赵田氏吓坏了!
“买铺子!这……这得多少钱啊!你们不会把余钱全花了吧!这、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可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这么大的事儿,这么一声不响就办了,买的哪个地段儿的铺子?打算做什么?卖吃食?诶,这个是不错,小尘的手艺好啊!”
赵田氏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
她管得有些多,要是别人恐怕要嫌烦,觉得她多管闲事了。但叶小尘少年死了娘亲,也没有人对他好,也就成了亲之后认识了赵婶才受她照拂,时间久了,就觉得爱唠叨的赵婶和他记忆里已经面容模糊的娘亲隐隐有些重合了。
他其实也清楚,因着赵家也有个哥儿,所以赵田氏一开始才对同为哥儿的自已有了同情心。时间长了,这份同情就变成了更深的感情了,细说起来,如今的赵田氏就把叶小尘当半个孩子看的。
她忧心,赵安月却崇拜得很,两只眼睛都发光呢,抓着叶小尘手哇哇了好几声!
“哇!买铺子!要自已开馆子!哇塞!小尘哥,你也太厉害了吧!”
真是够了!自家男人是个心大的!亲生的小哥儿又是个缺心眼儿的!赵田氏气都要气死了!
妇人也不吃饭了,放下筷子开始盘问,“你们打算怎么做?是做吃食买卖吗?小尘一个人能忙活得过来吗?尘哥儿啊,你之前摆摊子做甜汤做点心得要草药啊!这以前是安业采药,可现在安业也要出去走医,这药材咋办?开了铺子,还得会算账!那铺子大不大?要是太大,你一个人忙活不开,可能还得请人!”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问题,就怕两个小辈年轻没有经验,叫这买铺子的钱亏了!
赵田氏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但夫夫俩早就考虑过这些问题,李介丘已经解释起来,“赵婶不用担心,这些我们都考虑过了,刚开始应该不忙,暂时不急着请人。药材的话,这开铺子用量大,就是安业还能帮着采药,他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看他二人心中已有成算,赵田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说太多就是讨嫌了,她只得点点头,又拿起了碗筷一边说一边夹菜,“那就成!你们有想法就去做吧,这年轻人是该闯一闯!到时候有什么要帮忙的就找咱们!”
李介丘和叶小尘忙点头。
赵安月也在一旁点头,凑近叶小尘说道:“小尘哥,找我找我!我别的不会,我能给你扫地!”
他说得自信满满,好像会扫地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
叶小尘听得想笑,又觉得赵安月这模样怪好玩的,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好啊!我正愁没人帮忙呢,那铺子有些乱、我一个人收拾不过来。”
赵安月忙拍了拍胸脯,一个劲说道:“找我找我!我来收拾!我会收拾!”
两个小哥儿笑成一团,赵田氏也被他们的笑意感染,渐渐放下了提着的那颗心,终于也跟着笑了起来。
都各有各的打算,当铃医的、开铺子的,眼瞧着这日子一天好过一天。
吃过饭,天已经渐渐黑了,堆在西边天际的霞光渐渐模糊淡去,迎来的是一点一点压下的夜幕。昏晕的月光下,一辆马车悄悄驶进了四甲村。х
那马车装饰得富丽繁琐,乌木打就的车厢车架,窗上还刻着精致的镂空莲花,隐隐能看到里头罩着绢缎帘子,绣着贵气的暗纹。车门一左一右挂着两张灯笼,纸皮上描着美人图,漂亮精致得很。车头装着金饰,连车轱辘都镀着一层金皮,贵气十足。
啧,虽然和上次的马车不一样,但李介丘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么骚包的车一看就是某个姓秦的显眼包!
果然,车上下来一个眼熟的碧衣美人,她提着裙子上去敲门。
刚吃过饭出门就看到不速之客的李介丘抱着手臂不远不近停在那儿,提着声音喊道:“秦老板!”
镶金雕花的车窗被推开,一只合拢的玉柄扇子将绢缎帘子掀开,披着氅衣的秦执稳稳当当坐在里面,正朝李介丘嬉皮笑脸,“真是巧得很啊,李兄!正要找你呢,这就遇上了,你我果然有缘!”
李介丘:“……”
并不是很想和一个男人有缘。
李介丘抿着嘴,直截了当问道:“秦老板是来看屏风的吧?”
秦执点点头,又放下了帘子,从车上缓步而下。
这贵公子对衣着向来是讲究的,如今披着一件天青的大氅,里头穿着绣有暗纹的锦袍,头戴银冠,腰挂双鱼佩,手上还握着一把玉柄的宝扇。
对,宝扇,这显眼包大冬天还扇子不离手。
“李兄,这两月之期已到,我来拿屏风。”
李介丘点点头,他又侧身看向叶小尘说道:“你走了一天也累了,带着孩子回去歇着吧,我领他们去拿屏风就好了。”
叶小尘也确实是累了,他点点头应了,然后带着杏花和小满回了家。
“走吧,秦老板,屏风在杨夫郎那里,听说他昨天就绣好了,你也来得巧。”
一行人往杨禾暂居的废屋去了,秦执停在那破旧不堪的草屋前,捏着扇子一句话不说,他那从来斜挑的凤眼终于垮了垮,盯着那屋子紧紧皱眉。
“这杨夫郎……日子过得辛苦啊!”
他骤然来了这么一句,正要去叫门的李介丘也愣了,回头“啊”了一声。
美人婢女立刻屈了屈身,替主人解释道:“我家公子说杨夫郎日子过得穷。”
李介丘:“……”
秦执:“……青溪,你闭嘴吧。”
青溪又屈了屈身,“好的,公子。”
李介丘也笑了起来,瞧秦执穿金戴银,想来这辈子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破屋子,也难怪他惊奇。
李介丘笑着说道:“这穷日子有穷日子的过法,秦老板要不要看看?”
秦执被婢女揭了短,难得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闻声立刻点头,“好好好。”
他们敲了门,没多久杨禾就出来开了门,见到屋外的秦执还愣住了。
好一会儿他才惊道:“秦老板是来取屏风的?!”
秦执点点头,答了一句,“正是。不知道那屏风绣好了吗?”
杨禾点头,将几人请了进来,然后立刻回房间把那屏风抱了出来,“在这儿了!昨天上午刚绣好的!”
秦执正盯着斑驳还刷刷掉着灰的土墙出神,蓦地听到杨禾的声音才回头望了去,顺着看向他怀里的丝绢屏风。
“这……这是乡野田园?这会不会太寻常了,也不够猎奇啊?崔老能喜欢?这……这怎么还有字?瞧着好像还是错字!”
第193章 五百两
那上面正绣着一句“父母教,须敬听①”,其中“教”字笔画太多,都写错了。
不止这一句,歪七八扭的还有好几句,看着像是刚学写字的稚童写出来的词句。
绣的画卷不是磅礴山水,也不是花卉虫鸟,而是一幅复杂却寻常的乡野图。乡村远镇、小桥流水、金黄稻谷……却有趣意,却显得平凡。
秦执竟有些失望,看不懂其中深意,他摸了一把丝绢上的绣图,蹙起眉毛问道:“这……李兄啊,这可是要献给崔老的礼。这,这会不会太随意了些?”
李介丘随手提了一把竹凳子放到地上,又坐下,看着秦执道:“就是因为寻常才好啊。”
“那位老大人曾官至太傅,想来奇珍异宝都见过不少,从这点上想要讨巧恐怕不容易。秦老板不也说了,那位大人心系黎民百姓,若真是如此,这寻常的绣画才能得他的心。他虽然关心百姓,可从前住在都城,如今也是居在江阳府,都是繁荣昌盛之地,见不得真正的苦处,他只能在书里看到‘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并不能亲眼得见。”
“秦老板说这绣画平凡寻常,我且问你,可认识此物?”他指着绣绢上一样农具问道。
秦执一个富家大少爷哪里认识这些,还真被问住了,握着扇子看了好一阵也认不出来。
见他不知怎么开口,李介丘只好先答了,“这是犁。”
他问了一个还不够,又继续道:“那秦老板可知这绣画上是何时节”
他还真考上了,但问起这个秦执却信心满满,胸有成竹地拍了拍扇子,答道:“如此生机勃勃,定然是春天!”
“大少爷!您还真是个大少爷!”李介丘大笑了起来,指着那金灿灿铺满了稻子的晒场,笑话道,“八月剥枣,十月获稻②,这谁家稻子是春日成熟的!”
五谷不分的大少爷惊得微微一仰,皱起眉又问,“这就是稻子?”
李介丘只是点头,又将丝绢往他的方向送了送,再问道:“所以,你如今觉得这绣画可还寻常?可还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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