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一发现不管是寒邃还是管家,似乎都并没有把他没法说话这件事情放在心里,时常问一些即使他愿意回答也无能为力的问题。
就比如此刻,他穿到一半的衣服在身上半挂不挂的,出不去也回答不了。
所以在门外喊他的意义是什么呢?
向北一无言以对地继续穿着衣服,不理会门外的人。终于在门外传来第五次同一个问题时,向北一拉开了门。
只见寒邃穿着一身考究的黑色西装,站在门口垂眸看着他身上的衣服,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但有没有太多的表示,只是把递过来的那一条领带往回收了收。
向北一在穿衣服之前管家给他送来了一套白色的西装,此刻正被他放在床上展开摆着,他连试都没试。
此刻看着寒邃身上的这一套西装,很明显,同一个系列同一个款式只是不同颜色不同尺寸。
这打的什么主意也更不消说。
昨晚寒邃和他说今天出门走一走,他当时并没有答应,因为这个走一走肯定是这个人跟着一起。
之前那一个月的时间里,他经常被带出门的时候,在外面寒邃总是会对他做出一些格外亲密的举动,惹来路人的驻足观看。
他不喜欢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也不喜欢甚至于厌恶在外人面前被寒邃以拥有者的姿态对他或搂或抱或亲吻。
但在晚饭后,寒邃似乎看出了他的反感和顾忌,他说明天一整天都不会违背他的意愿拥抱他或者是亲吻他,并且请他给他一个使用机会的机会。
于是向北一最后没再坚持,所以今天下午管家就送来了那套西装。
向北一对西装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总之他也没有穿,将衣服接过来就直接放在了床上,然后在衣帽间里随手扯了一套日常穿过的T恤和长裤。
-
今天出行的目的地,向北一不清楚,在路上的时候,身边的人倒有在遵守昨晚的承诺,罕见地没有把他抓在怀里揉戳捏拿。
但到了目的地之后,向北一突然发觉自己身上的衣服似乎与当下的场合有些格格不入。
他被带来了一个宴会,那种电影或者是小说的桥段里都很常见的典型的欧美的晚宴,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盛装出席,以至于他看起来像是一个误入的无知路人。
如果他身边没有跟着一个似乎很多人都有些忌惮的人的话,这种感觉会更甚。
但他倒没有感到多不自在,因为他与这些人并不相识,丢的脸也不是他自己的。
向北一偏头去看身边端着一个酒杯不主动但仍然不断有人过来和他打招呼的人,结果撞上了那道刚好也在看他的视线。
“怎么了?不舒服吗还是不适应?”
向北一的眼睫毛煽动了一下移开了视线,转头看向别处。
在寒邃看来这便是没有的意思。因为向北一一贯是直视他就表示肯定答案,看向别处或者给他留一个后脑勺那就是否定的意思。
后续向北一没有再听到这个问题,但渐渐地他确实是再也不适应了起来。
有越来越多的人朝他们走来,甚至已经和寒邃打过招呼的人也重新来过一遍,而大部分的注意力全都被放在了他的身上。
有的人开门见山直接问他是谁,有的人话里话外全都是关于他的边缘话题,有的人则扯东扯西最后还是扯到了他的身上。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对他充满了好奇,很明显一部分原因是他身上不合时宜的衣服,而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因为他这样一个突兀的人却站在旁边这个明显身份不低的人的身边。
而身侧的人给出的所有回答都是统一的、自身就显得有些相互矛盾的一句:是我正在追求的爱人。
于是那些人就用暧昧的眼光看他们,有些窃窃私语捂嘴偷笑,有些面色如煮熟的猪肝,仿佛向北一屠了他们九族。
向北一在又一次看到猪肝脸后,终于忍不住扯了扯寒邃的袖子。
正在和人交谈的人偏头看他,抬手示意对话暂停,低头问他:“需要休息一会儿吗?”
这一次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他没再移开,于是他被带离了嘈杂的人群,然后到了一间安静的休息室里。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向北一安静地坐在沙发里,看着沙发的一角没有抬头。
来的时候他们身后是跟着保镖的,所以向北一以为含寒邃会很快就离开这里,接下来将由保镖代替他看着自己。
然而并没有。寒邃陪着他安静地坐在这里,一直没再出去。
向北一不了解这是一个什么样性质的宴会,但在进门的时候他关注到所有进门的人都被收了手机交由专人保管,手里会分发一个类似传话机一样的东西。
向北一猜测传话机应该是在那些人的手机响起时用来传话的。
但,向北一转头看了眼边上的人,此刻手里正拿着一个手机搓搓点点。
为什么他的没有上交?向北一感到奇怪。
也许是他看着手机的目光太过于专注,以至于对方盯着他看了很久他都没发现,直到对方出声说:
“你的手机应该明天就能送到了。”
向北一错开视线,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寒邃的意思是明天他就能拿回他的手机了。
他在脑子里消化了一下后,复又把目光转向说话的人,似乎是在确认真伪。
只听对方心领神会地对他说:“是真的。”
哦。向北一在心里答。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休息室的门突然被从外打开,向北一居然看到了那位林总。
只见这位林总头上的白毛被染回了黑色,渣男的气质被遮掩了个七七八八,与平常男性相比显得有些格外白皙的皮肤配上这一头黑发,竟显出些乖巧来。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向北一,又把视线转向旁边的人,来回徘徊着,像见了鬼似的,不可置信。
“你你你,你是真的人啊?”林洋挠着头,盯着向北一问。
他怎么觉得这一幕格外的不真实呢?之前在国内别墅里看到的场景还都在他脑海里清楚的回放着呢,这来Y国短短几个月,两人好了?
看来寒邃这狗东西怪能行啊,林洋在心里道。
“你俩躲着干啥呢?老头在下面找你呢。”
这话明显是和旁边的人说的,向北一收回目光不再看林洋,只听寒邃淡淡地“嗯”了一声。
老头?向北一在心里疑惑。
但没等他疑惑多久,那几个保镖就代替了寒邃看着他,而离开的人则留了一句:“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向北一怔然地看着关上的房门,又看了看站在门边的三个人,然后背过了身。
-
二楼的阳台一角,几句表达者声音主人耐心地不可置信地靠过去后,阳台的幕帘被掀开来,露出来一张白脸黑发的人脸。
林洋实在是,有些佩服他这老兄的脑回路。
“你确定你不是在作死了吗?谁给你出的损招啊?”
寒邃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望着一楼宴会厅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没再搭理他。
林洋收拾了一下自己有些粗犷的表情,眨巴眨巴眼睛,无奈道:“我……行吧,我祝你好运。”
--------------------
今天,多不多(大拇指划过鼻尖)(得瑟)
掐**神功再次出场
第46章 (下)寒邃的过往
林洋说完后阳台安静了下来,没多久,寒邃下了楼,而林洋则原路返了回去。
门被打开的时候,向北一回身抬起头,他看到进来的人是林洋后又收回了视线,而门边的三个保镖则让开了路。
林洋进来后也没有说话,而是沉默着走进到像向北一旁边的另一个沙发上坐下,接着打开了茶几上的零食袋子,剥开了一颗糖丢进嘴巴里,然后朝向北一也递了一颗。
向北一没反应,林洋就那么举着糖看着他。向北一最后无奈只能接了过来。
“恨他吗?”向北一接过糖后林洋突然问他,语气很随意,像在问他早上喝没喝牛奶或者吃没吃水煮蛋,但没有他第一次打开门进来时跳脱。
向北一不知道林洋是准备和自己说些什么,所以看了林洋一眼。
林洋似乎也没有打算听他回答,也许是知道他没法说话,又自顾自地说道:“今天是他外公生日,他告诉你了吗?”边说边把嘴里的糖咬的嘎嘣响,问完就转脸看着向北一。
依旧没等向北一给他什么回应,林洋接着又道:“他和他外公也没有什么亲情,都是利益。”说完像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自己这句话,于是换了一种方式说:“哎算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寒邃他那不是人的渣爹在国外留学的时候,骗了个洋人大美女回家当媳妇儿,这个洋人大美女就是寒邃的妈妈。回国、结婚、生子,很快寒邃就出生了。”
“在这个过程中,寒邃外公不同意这门亲事,于是父女俩干脆断绝了关系,这父亲恨死了那骗走自己女儿的渣男,连带着后来也不待见渣男的儿子。”
“寒邃出生后没几年,渣男出轨了,但他们没有离婚。等到他十二三岁的时候,渣男突然带着个只比他小了三四岁的小男孩回家,让那小男孩管寒邃喊哥哥。”
林洋说到这的时候看了一眼向北一,顿了顿又继续说:“紧接着,小三上门,没多久渣男和小三把原配偷摸给害死了,惨死,寒邃亲眼见着的。”
向北一想起来什么,眼眸闪了闪,指甲在掌心扣了一下。
林洋声音继续不紧不慢地响起:“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没人信他说的话,我信啊,我就跟着他一块闹,闹杀人报仇、闹跳楼威胁、闹放火烧房。”
“但我们两家的利益牵扯得很深,所以我先一步被打包扔去了A国,一直到十八岁才恢复自由,再后来呢,他也被扔去了国外,Z国,穷疯极恶之地。”
“在那里,没人管他死活,他没钱什么都没有,浑身上下只有那一身衣服。”林洋回头瞥了一眼向北一:“这是啥意思已经很明显不过了,那对杀人犯就是想让他自灭,他们赌他会自己死在那里,饿也得饿死。”
“但他没死,他就像一个逃亡的难民,也像流浪的小狗,一个人在B国顽强地活过了六七年,没人知道他那几年是怎么过来的,问他也没和我说过。”
“然后那对人渣派人去调查,可能发现他还活着,于是就雇人准备把他杀了。”
林洋说到这儿停了下来,他没看向北一,而是盯着茶几的一角,又拨了一颗糖扔进嘴里,把糖嚼碎完之后接着说:“好在被雇去的杀手晚了一步。”
“可能是天意吧,他外公另一个孩子的一家在那几年里全都意外身亡了,然后这老头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孩子,再然后就发现自己女儿已经早就死了,唯一的血脉还被仍去了B国不知所踪。好在一通找之后赶在杀手前把人找着了。”
“他被他外公找着的时候又刚好是我恢复自由的时候,但我找了五年才见着他。”
“你知道他那五年干了啥吗?”林洋突然转过头来问。
向北一看着林洋,心里莫名的抽抽,然后听林洋说:“补了落下的所有东西,并考入ACCD用三年的时间拿了双学位,一博一硕。”
ACCD,全球最顶尖的学校。
“他外公对他很严,看他看得很紧,把他当机器使。但他对自己应该更严一些。”
“就在他23岁毕业那一年,我找着他了,他在帮他外公打理公司的同时,开始发展成立自己的公司,那时候他沉稳得像个六十岁的老大爷,而我是那六岁还玩泥巴的小屁孩,啥也不懂啥也不知道。”
林洋说到这停下来笑了笑,接着就像吃了个很苦的糖,眸色有些为好友感到心疼,“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他没法回国,就跟着他在这混着,一直到我二十五岁,被家里绑回去学习管理公司。”
“然后呢,记不清具体是哪天了,反正就突然有一天,他打电话告诉我,说他有办法回去了,他要回去把那对人渣送一送,还要回去找个当年落下的东西,很贵重。”
“然后托我在国内搞了个子公司,他就回去了,结果他第一天刚下飞机就在庄承酒吧里遇到你了。”
林洋把嘴里的糖砸吧了个干净,拍了拍手,瞥了向北一一眼然后起身居然把一面墙推开了来,“他十二三岁后,最轻松的时光可能也就是和你呆在一块的时候吧。”
向北一心里很乱的同时有些怔愣,而林洋推开的墙后边居然是阳台,可以直接看到楼下的大厅。
楼下很热闹,也很安静,安静得只听得到一个人的声音,热闹得也只能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台上的人。
黑色的西装,站得挺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神色寡淡,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语调沉稳地侃侃而谈。
他站在那,英俊挺拔,万众瞩目,看不出刚才那个故事里的任何一点狼狈,也看不出他身上的平静之下隐藏着的疯狂。
“他没什么在乎的人了,左右不过一个你。”林洋回身说:“虽然他这段时间确实可能对你有点疯,但……”
林洋说到这里挠了挠头,看了看向北一,又抓了抓脸,神色有些别扭,“哎……这部分就是你们俩自己的故事了,我一个外人不好说,总之你俩过分起来半斤八两。”
林洋说完最后这句话的时候,抬手摸了摸鼻子,背过身没再看向北一。
一段痛苦不堪的经历,一个十分沉重的故事,经由他人特别是林洋这样吊儿郎当的人讲述出来的时候本就少了几分重量,但还是在向北一的心里刮下了痕迹。
虽然一直都知道苦难之人不止自己一个,但他确实没想过寒邃这样一个要风得风的人会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第47章 (上)可能只是撑伞了
聚光灯下那道低沉的声音停下,热烈的掌声取而代之,林洋推回墙壁,于是房间恢复安静。
“他不知道我和你说这些,就……那什么,你也别告诉他吧。”
向北一听着,在视线彻底被阻断前垂下眼眸,看着掌心里被自己无意识抠得半开的糖纸,睫毛微颤。
后续林洋也没再说什么,静静地把最后一颗糖吃掉,然后留下最后一句:“向北一,你对他来说很重要,十分重要。”
36/79 首页 上一页 34 35 36 37 38 3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