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声传来,向北一抬起头,目光虚落着。
林洋留下的这句话在他脑海里回旋着,一圈又一圈,但最后在他脑海里催生出来的,只有一个问题:如何定义这个重要?命?钱?还是其他?
而至于林洋跑进来说这么一通的目的是什么,向北一无从知道准确答案。
可能是想让他心里生出怜悯?因为人这种生物一旦对某个事物产生了同情的心理,包容心就会无限扩大,相对应的他也将会包容寒邃所有的恶劣行径。
但,林洋自己也说了,论起过分,他和寒邃半斤八两,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是因果对应,没有谁能怪谁。
他们之间的矛盾也已经转化,不再是神经病与无辜玩物,也不再是怨恨与无厘头的囚禁,而是一个认定自己不会再产生感情,而另一个也确定不会松手的僵局。
还是说,林洋只是想解释一下寒邃这个人为什么会有疯子的一面?
向北一抿了抿唇,思绪转动半晌,最终认可了自己的这一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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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房门再次被打开并没有相隔太久的时间,约莫半个小时。
向北一的思绪随着房门打开的声音传来而戛然而止,他抬起头看到两个佣人跟在寒邃身后推进来一个餐车。
他看着寒邃走近,再看着寒邃用平静的目光看着自己,视线一错不错,同时抬手脱下了身上的黑色西装外套,扯下领带在手上缠绕两圈,然后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漫不经心。
在那一片小麦色映入眼底的时候,向北一收回了目光。
他想,或许可以考虑一下林洋口中的那个故事就只是一个胡编乱造的故事,眼前这个人除去偏执成疯外,实在没法把他代入到故事里,就像他没法把自己带入到那个属于他的故事一样。
佣人摆布好餐桌后周槽便安静了下来,离开时还关了屋里的灯,一时间只剩下餐桌上的烛火,和烛光里的他和寒邃,以及寒邃身上的些许酒气。
“凉不凉?”
?
向北一没懂寒邃怎么突然问这么一句,心里正略微疑惑,额头就突然贴上来了一只手。
一触即分,留下了些温热,不知道是不是向比一的错觉,似乎有些烫。
“滴滴——”
向北一隔着掉落下来的几缕头发看着寒邃拿起遥控将屋里的温度调高了两度。
他有些莫名,反应过来可能是自己的体温相对低了些,可他并不觉得凉……但过去这一段时间以来的经验告诉他,不要和偏执狂争论他所认定的东西,没用。
“先将就填填肚子,如果不习惯的话我们回去再吃点。”
向北一瞥了一眼挽起袖子的人,又看着烛光下的牛排,沉默着没什么表情。
对于牛排这种东西,他算不上不讨厌也不算太喜欢,吃与不吃都可以。
餐桌不大,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一起,显出些拥挤来。所以当寒邃将一盘切好的牛排放到他的面前时,向北一往后仰了仰身子,而接着他看到寒邃的动作就那么停在了那里,眼眸静静地看着他。
向北一看不懂寒邃眼里的情绪,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但对方很快收回了手,没有再持续这个略显奇怪的姿势,后续也没有再做出任何靠近他的动作。
向北一也就略微诧异,并无心探究太多,静默地拿起了叉子。
四周寂静,刀叉磕碰在瓷盘里的声音显出些许刺耳,而这声音只从向北一的盘子里响起。
向北一捏了捏手里的叉子,咀嚼的动作放小了一些,因为对面实在安静,一丁点声音都没有,所以他盘子里偶尔传出来的声响就有些突兀。
也是这时向北一才突然发现,好像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注意过对面那人吃东西的样子,他们也没有吃过几次牛排,此刻看着……
是电影里属于上流人士的赏心悦目,但不知是不是林洋口中那个故事的影响,向北一看着觉得更像是动物驯化后的刻板动作,可能上流社会都这样?
“怎么了?”寒邃问着放下刀叉,心里有些疑惑。
他从楼下回来后,向北一就一直在出神。
他出神的样子很好辨认,就是盯着某个东西,眼睛和手上的动作都正常进行,但是嘴巴会微微地张开一丝缝,时不时地抿一下,等到思绪被拉回时,眼睫毛会频繁地扇合几下。
刚才他进门时,向北一就在出神,现在吃着饭也出神。
寒邃拿过醒好的红酒,看着向北一颤动的眼睫,没法琢磨到他在想什么。此刻他这么一问,又低下头去了,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从他咀嚼的动作来看,明显是不合口味。
“不喜欢的话就不吃,等会儿回去早一点在家里吃。”寒邃边说边倒了两杯酒。
向北一闻言没抬头,余光看着放到手边的酒杯,继续吃着牛排。
他本就没有不想吃的意思,也不想回去再吃一次东西,此外也并不认同‘家’这个说法。
寒邃见他这模样,沉默着抿了口红酒没再说什么。
时间在这里缓慢了下来,静默地流淌着,很平和。
除去被寒邃禁锢在怀里的那段时间,向北一在有寒邃的饭桌上其实一直是习惯避免让寒邃的身影进入视野的,所以此刻他没有注意到对面品着红酒的人其实一直在看着他。
那道眼神里,无人知道究竟暗藏着些什么,也许是对现状的愉悦?或者是对某个决策的认同,又或者是关于更久远的以后的谋划。
……
等用餐结束,在寒邃起身说要下楼的时候, 向北一以为是要回去了。但临出门时,他却又突然被寒邃压在门后。
酒精混着葡萄的气味在齿间荡开,向北一下意识地伸手推,而对方似乎没有忘记自己答应的东西,他一有动作,唇上的气味便淡去,但腰间的手却还是将他紧抱着的。
“小北,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声音还是低沉,但似乎罕见地混杂了些疲惫。
向北一的额头被按着抵在寒邃的怀里,余光看着燃烧过半的蜡烛,片刻后还是推开了寒邃。而后者沉默着摸了摸他的额头,打开了门。
人心总是很复杂,没人能相互猜透对方,很多时候也没有必要,毕竟也可能只是单纯发|qing了。
向北一抬手擦了擦唇,在寒邃开门的时候,余光扫过他的下半身,而后跟着出了门。
这一晚,再后来所发生的事情,向北一很难再保留细节完整地复述,因为场面很混乱。而他自己则像一个并不了解游戏规则的NPC,茫然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脑袋只有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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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么,小北可能是个西装控(咳咳)(但是西装也是救不了寒总的狗命滴)(狗头)
第47章 (下)两声q响
向北一先是被寒邃带着走出宫殿大厅,而后穿过一条陈列着很多抽象油画的、长长的走廊,再走进一个相对小的、描绘在书籍里的中世纪Y国风格的宴会厅。
那里面有头发花白的老人、一对气质高贵、姿态端庄的外国中年夫妇,还有以为像是刚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妙龄女子。
向北一看了一眼牵着自己一直不放的人,再看着对面神色各异的四人,不明白寒邃这是在做什么,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与这里太过于格格不入。
但向北一很快就知道了,站在他身边的人,在与对面三人简短地打过招呼后,在对方都还未来得及回应前,又继续用十分平淡的语气说:“and, this is my lover.”(这是我爱人)
向北一感觉到自己皱眉的动作停在了半程中,因为对面的人在寒邃说完这句话后,集体陷入了不同程度的不可置信,隐约可见怒意在他们身后升起。
高贵端庄的夫妇有些茫然又觉得可笑般地站起身,视线在他和寒邃之间来回徘徊几下又看向旁边的老人,用眼神讨要一个说法,而妙龄女子则捂着微微张大的嘴,惊讶与悲怆在她脸上同生。
“oh——no ,I can't believe it. ”
“Mr. Smith, you haven't told us that Mr. Han's sexual orientation is male.”(您没和我们说过,您孙子是gay。)
“maybe the matter of marriage should be discussed later, Sorry, we have to go now. ”(联姻的事,我想我们还是改日再议吧,抱歉。)
中年男子尽可能地保持着理智,也尽可能地维持着冷静地留下这句话,而后带着妻儿扬长离去。
那位女子与向北一擦身而过时对视了一眼,向北一觉得她难过得很安静,但又觉得那是终于与什么解脱开的释然,很矛盾。
“The birthday gift you gave me is really unique,寒. ”(你的礼物很特别)
白发老人说着起身,他是典型的Y国长相,衰老的脸上眉毛是淡白色,按理说应该较为慈祥,但此刻看着却狠厉横生,加上身材高大,看起来威胁的意味很浓。
但身子又因为年岁已高而有些臃肿,动作也迟缓,那份狠厉便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老人朝着向北一看过来,也是这时候向北一才明白过来现在的情形——寒邃在出柜。
向北一在老人不起波澜但却盛满凶戾的目光里,突然好像有点明白过来林洋为什么会突然和他说那么一个故事。
目的应该是,让目前的情况能够在他所能理解的范围内发展。
人类不能容忍机器人拥有自己的意识,机器人的所有发展都必须在人类的可控范围内,否则将会被人类不惜一切代价地销毁。
相对应的,这个老人也无法容忍寒邃脱离他的控制,寒邃必须按照继承人的模式生活,工作、婚姻,所有的生命轨迹都必须服从于所谓家族的发展。
向北一试图将自己被牵住的手抽出来,但下一秒那手上的握力陡然加大,他看着老人,最后放弃了再动作。
所以,他一直以为的可以随心所欲,甚至可以为非作歹的人,也不是完全没有牵制。
向北一垂眸看着脚下的精致地毯,想,那也就意味着,他从寒邃身边离开的机会也不是一点都没有。
耳边是冷静与不断燃起的怒火相互交织的声音,老人怒不可遏地希望失控的机器人能清醒过来并该向他感恩戴德,是他给了机器人得以重见天日的机会。
而机器人则冷冰冰地陈述他作为一个机器人已经完成过的指令,也向老人重申他拥有个人意志,今天只是为表尊敬所以携带爱人来见老人一面,不管老人做出何种表态,均随意,且不受干涉。
“This is the end of our transaction. I will not interfere with any of the Smith family's businesses from now on.”(我们的交易到此为止,从今以后史密斯家族的所有企业我都不会再插手)
“Don`t forget who get you out of that shit free place! And don`t forget ……”(别忘了是谁把你从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带回来的!也别忘了……)
向北一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片刻后,听到沉冷的声音响起:“Kugeln?wolf?Oder erledigt die Aufgabe nicht und wird angegriffen?”
这句话并不是英语,向北一听不懂。
只是这句话音落下后,偌大的厅室里便沉寂了下来,空气像被凝固了一般,直到一个花瓶炸碎,鲜血滴落在向北一脸上。
那是一个很精美的花瓶, 被老人拿在手里,划着抛物线掷过来的时候,向北一还能看到上面工致的纹路。
疼痛没有传来, 只有血珠从上方滴落下来, 向北一抬头,血迹便淌进了眼里。
他透过眼里模糊的红,看到了寒邃下垂的眼眸和蜿蜒在额头的血迹。
向北一没法动弹,他被寒邃紧紧地圈着,替他挡去了花瓶,但也因此破了头。
血流的越来越多,向北一感觉到自己的脸侧擦上来一只手——破了头却圈着他的人在替他擦去脸上的血迹。
向北一的手指微微地蜷了蜷,垂眸看着地上的碎片。
而在寒邃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他眼眶的血迹时,隐匿在沉寂背后的狂乱开始发酵。
有很多人从门外进来,在老人的指令下,将他们团团围住。也许是打算将他们分开,又或者将他们其中的一个带离。
向北一不知道,他看着四周的人,感受着圈在身上的力道似乎变松了一些。
只要他此刻将寒邃推开,走出这些人的包围圈,告诉老人他自愿离开不会干扰他们的所谓继承大业,他就等于抓住了离开机会。
但,他却看到了两匹狼,嘴上带着止咬器,很高大,眼神凶狠,不断滴落的口水将它们此刻的饥饿展露无遗。
狼在朝他们走近,向北一感到身边的人有些僵硬,他看不懂眼前的情势,将他们分开他尚且能理解,但是这两匹狼是作何用意?
向北一抬眼看上去,只见原本眸色尚且平静的人此刻已经变得通红,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寒邃的样子。
他突然想起来,在刚才寒邃的那句他听不懂的话里有个音,是wolf……狼。
And don't forget ……wolf?不要忘记狼?
“呵——”
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冷哼,向北一的思绪被拉回。
说不清是为什么,他看着那两匹不断走近的狼,犹豫着还是伸手拿下了寒邃的手帕,然后捂上那个不断冒着鲜血的伤口。
向北一看着那道投落下来的深冷与突如其来的狂热并存的目光,想——人果然是很复杂的生物,就连自己也没法弄明白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又都在做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串脚步声就传了进来,回头一看,居然是裴执和三个黑衣人。
他们对眼前的场景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像是司空见惯了。
“give up all this for a man?”(为一个男人舍弃这一切?)老人半笑着突然出声问,问得平和,仿佛刚才拿花瓶砸人的不是他。
而回答老人的是,两声枪响。
所有人均面色一惊,向北一的心脏也随之一颤,余光看向一把黑色的手枪……
第48章 (上)发烧
鲜血飞溅,呜咽响起,那两匹带着止咬器的狼应声倒地。
向北一看着寒邃,无从知道他是从哪里拿出来的一把枪,也没人知道他为何会在自己外公的生日宴会上随身携带着枪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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