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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珩(穿越重生)——来自远方

时间:2024-02-08 09:28:05  作者:来自远方
  “公子喜玉?”陶廉试探道。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林珩心知他误会,解释道:“车上确为玉和绢帛,仰赖外大父相助,将赠与国太夫人和几位庶夫人。另有一份礼物,专为父君准备。”
  林珩单手撑着下巴,神态漫不经心,字里行间蕴含深意。
  陶廉侧头看向他,心中浮现疑惑,猜测此举用意,又陆续推翻答案。
  队伍前行时,追出城外的家仆和私兵先一步折返,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城内,向家主禀报洛河畔一场称得上诡异的战斗。
  “马上射箭。”
  “火起雨浇不灭。”
  “两百私兵一个不留。先焕等九人伏诛,头被砍下。”
  回忆起河畔的惨烈,耳边似仍流淌凄厉的惨叫,家仆匍匐在地,禁不住瑟瑟发抖。
  有狐丹眉心深锁,许久不发一言。
  有狐达若有所思,眸光微沉。
  有狐显脸色难看,握拳砸在案上,怒喝道:“一派胡言!”
  护卫林珩的双矛兵出自晋阳,本为智氏私兵。这支私兵固然骑术精湛,也做不到马上开弓。还有在雨中燃烧的烈火。世间哪有此等异事,火焰遇水不灭,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见有狐显不肯相信,家仆连连叩首,发誓没有半句虚言。
  “仆句句属实,全是亲眼所见!”
  有狐显正要发怒,被有狐达按住。
  “稍安勿躁。”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几名门客联袂而至,道出的消息令父子三人吃惊不已。
  “城内勋旧集结,齐往城门迎公子珩!”
  “什么?!”
  有狐显猛然直起身,有狐达和有狐丹也骤然变色。
  “宫中有旨意传出?”有狐达沉声道。
  “无。”门客摇头,满脸苦色。
  正因没有国君旨意,才显得这件事非比寻常。
  晋侯没有下旨,勋旧氏族联合出城迎接,简直是行无所忌。严重来看,分明是在挑衅晋侯的权威。
  不等父子三人做出决断,同有狐氏结盟的家族接连派人前来,专为询问事情对策。
  “陶氏、雍氏、费氏等派大子出城。家主命仆来问,该当如何?”
  该当如何?
  有狐氏父子一言不发,皆面沉似水。
  他们同旧氏族矛盾日深,完全无法调和。勋旧联合出城,他们自然按兵不动。反正双方早就撕破脸,无妨一切摆上桌面。
  但有一事值得提心。
  “留心宫内,注意国太夫人。”
  “诺。”
  新氏族陆续接到回信,和有狐氏保持一致,都在家中闭门不出,对归来的公子珩视而不见。
  王宫内,晋侯靠坐在榻上,一名侍人伏身在地,向他禀报城内情况。
  “陶氏、雍氏、田氏,费氏?”
  知晓前三者,晋侯如有所料,丝毫不感到惊讶。听侍人道出费氏,他猛然间坐直身体,双目爆出凶光。
  “好,真是好!”
  他患头疾多年,屡次寻费氏求药,捧出重金也无法得偿所愿。
  如今林珩归来,费氏竞派嫡长子出城相迎。
  晋侯倍感羞辱,当场火冒三丈,抓起枕旁的如意丢出去,精准砸到侍人的脑袋上。
  如意滚落在地,侍人颅顶被砸破,登时血流如注。
  “拖出去。”
  晋侯怒火难消,缓和的头痛又开始剧烈。
  两名侍人弯腰走入,战战兢兢拖走昏迷的侍人。
  鲜血顺着侍人脸颊流淌,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很快被负责清扫的侍人擦净,不留半点痕迹。
  王宫南殿,国太夫人居处,探头探脑的侍人被婢女抓获,押送至内史面前。
  “不用审,拔掉舌头,捆起来丢进花池。”
  内史年约不惑,头戴布冠,面容清癯。他侍奉在国太夫人身边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极得国太夫人信任。
  侍人拿了好处刺探消息,偶尔为有狐氏传话,不想会丢掉性命,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当场涕泪横流。
  “饶命,我……”
  侍人刚要求饶,就被两名强健的仆妇抓住胳膊卸掉下巴。一名瘦高的婢女走上前,带着茧子的手指探入侍人口中,熟练地向外拖拽。
  内史转身穿过回廊,将这一幕留在身后。
  国太夫人久居深宫,不轻易过问朝政,不意味着远离权柄。她手中有先君留下的甲士,国君也不敢小看。
  丽夫人和公子长试图讨好她,一直不得其法,反招来厌恶。如今公子珩平安归来,勋旧集结出迎,宫中、朝堂和国内的局势注定发生改变。
  “起风了。”
  内史迈步登上台阶,恰遇冷风卷过回廊。
  压住随风鼓起的袖摆,想到国太夫人对晋侯偏宠妾庶的不满,他不禁掀起嘴角,脚步随之加快。
 
 
第十四章 
  殿内萦绕乐声,丝丝缕缕的花香飘散在空气中,沁人心脾。
  三名乐人席地而坐,一人鼓瑟,一人吹笙,另一人吹奏长笛。乐音袅袅,不似晋国铿锵激越,更类越国瑰丽缱绻。
  殿中央,一名舞人袒露上半身,腰间袭彩绢,头插稚羽,颈挂彩贝,赤着双足腾挪旋转。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金色面具遮住半面,随着旋律展露矫健的体魄,活似一头游弋在山林中的豹。
  彩裙翩翩的婢女伺候在殿内,手捧金盘银碗,里面盛装着果脯肉干,还有裹着蜂蜜的饼,散发出香甜气息。
  上首设一方长案,两名婢女跽坐左右。
  案后置榻,国太夫人斜靠在榻上,乌发堆云,长裙迤逦。眼波流转间风姿妩媚,半点看不出已年近花甲。
  内史行至殿门前,立即有婢女入内禀报。
  少顷,殿内乐声告一段落,乐人和舞人鱼贯退出。内史跨过门槛,三步并作两步走近长案,在案前躬身行礼。
  “如何?”
  声音自头顶传来,迥异于艳丽的外貌,带着几分刺耳的喑哑。
  国太夫人早年曾中毒,事后查明是为先君挡灾。虽然保住性命,却伤了嗓子,再不复往昔清脆悦耳。
  内史深深弯腰,口中道:“勋旧遣大子出城,新贵隐忍不发。”
  “哦?”
  国太夫人靠在软枕上,染着蔻丹的手指轻敲手背,片刻后轻笑出声。
  “先君在时,他们安敢如此。”
  内史不出声,低头凝视地面,仿佛变成一尊雕像,许久一动不动。
  “繆良,你说我该助谁?”
  “仆不敢言。”
  “无妨,恕你无过。”
  内史谨慎抬起头,视线略微升高,始终不敢直面国太夫人,口中道:“仆以为朝堂诸君势同水火,君上旧疾难愈,晋国当早立世子。朝堂平稳则国内平稳,国内平稳则外敌自退,太夫人方能安享岁月。”
  尾音落下,内史小心窥一眼上首,旋即垂下头不再多言。
  国太夫人陷入沉默,表面看似平静,手指敲击的频率却在加快,足见内心正在权衡利弊,一时间主意难定。
  “坐。”
  没有评议内史之言,她命内史落座。
  婢女无声退离左右,移走燃尽的香炉,打开炉盖,重新投入香饼。
  “先君战功赫赫,拔城摧池攻无不克。彼时,国内氏族无不俯首帖耳,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回忆当年,对比如今,国太夫人语带薄怒,目光阴翳。
  “今上志大才疏,行事虎头蛇尾,捅出篓子不自知。年复一年,至今无法收拾。”
  国太夫人越说越气,既是对氏族也是对晋侯。
  内史深谙她的脾气,始终保持缄默,老老实实做一个倾听者。
  “他要独掌大权,好。他要扶持新氏族削弱勋旧,也好。可他不该胡来,闹得国内一团乱。”
  国太夫人坐直身体,这番话压在心中许久,她需要宣泄。
  “削弱智氏本无过,但他不该因小失大。坐视国境危急却不发兵,这同自毁江山有什么区别。”
  “我以为他送走嫡子是权宜之计,待威慑勋旧再迎回,也能平衡新氏族收揽人心。哪想到他真要扶持庶子,简直不可理喻!”
  内史抬起头,见国太夫人面染寒霜,张了张口,到底没有劝谏。
  “他八成是忘了,当年他能成为世子,靠的是嫡出,是我为先君饮毒!”
  郁气挤压在心头许久,今日终得以宣泄。国太夫人脸颊泛红,唇殷似血,能窥见年轻时是何等风华绝代。
  前推四十年,她是越国宗室数一数二的美人,以艳丽闻名天下。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嫁给晋侯,成为两国联姻的纽带。
  她自诩聪慧,绝非愚钝之人。万万没想到生下的儿子却眼高手低,总喜欢自作聪明。
  “若非我被毒伤了身子,无法再有孕……”
  国太夫人坐正身体,声音渐渐低沉。未尽之语消失在空气中,溢出的森冷和残酷令人脊背发寒。
  “太夫人,此时不晚。”内史抓住时机出声,意图将话题引向林珩,“公子珩归国,勋旧出迎,您既不喜公子长,何妨推他一回。”
  “勋旧?”国太夫人冷笑一声,似感到疲惫,重新靠向软枕,“那是一群贪婪的凶狼,先君去后脱离锁链,今上压不住,他的儿子也未必。”
  内史心生不解。
  勋旧违背晋侯意志出城,岂非摆明态度?
  “事情哪里如此简单。”看出内史的疑惑,国太夫人冷声道,“真心要扶持林珩,今日出城的就不是各家大子,该是他们的父亲和祖父。”
  内史认真思量,眉心渐渐深锁,迟疑道:“您是说此事不定?”
  “狼性狡猾,必是待价而沽,端看林珩会许出什么。若他无能,中山国旧事恐会重演。”
  想到中山侯被氏族窃国,全家逃亡上京的下场,国太夫人心头发冷。
  “繆良。”
  “仆在。”
  “你去见国君,若他仍对嫡子避而不见,就让他在殿中好生休养,祭祀我来安排。”国太夫人捏了捏额角,沉声道。
  “诺。”
  “再去找宗和祝,让他们来见我。”
  “诺。”
  内史起身领命,恭敬退出殿外。
  殿门合拢,国太夫人无心观赏舞乐,命心腹婢女捧来木匣,打开兽首铜锁,取出铜铸的虎符。
  非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调动这支军队。
  “且看吧。”
  若林珩能肩负重任,她会予其助力。若不能,就唯有屠为首之狼,饮鸩止渴以续国祚。
  内史行出南殿,独自前往正殿。
  沿途遇到探头探脑的侍人,并未当面予以呵斥。宫内不乏氏族耳目,南殿可以守得滴水不漏,其余不归他管。
  晋侯刚刚服过药,额头缠着细布,衣襟散落,神色略显疲倦。
  内史奉命求见,直接被带到屏风前。
  殿内燃着香炉,仍掩不去残留的腥甜。内史嗅觉敏锐,猜出气味来源,眸光微闪,叠手躬身行礼。
  “母亲命你来?”晋侯语气冰冷。
  “国太夫人担忧君上病体。命仆转言,君上安心休养,祭祀诸事可代劳。”
  内史话音落地,室内陷入寂静。
  杀意似有形,化为利矢向他袭来。
  晋侯坐在屏风后,强压下杀人的欲望,深吸一口气,道:“转告母亲,小疾而已,无需担忧。”
  “君上,祭祀一事?”
  晋侯避而不谈,内史偏偏要提。
  晋侯眯起双眼,右手手指微微颤抖,这是他控制不住脾气的预兆。
  猛地攥紧手指,晋侯强迫自己冷静。
  “告知国太夫人,我会召见宗和祝。”
  “诺。”
  内史见好就收,行礼后退出殿外。
  殿门合拢,殿内传出一声巨响,内史习以为常,情绪没有丝毫触动,步伐频率始终保持一致,仿佛测量过一般。
  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殊不知林珩成为变数。
  刚刚走下台阶,就见几名侍人急匆匆行来,脸上带着惊慌,貌似受到惊吓。
  “发生何事?”内史拦住一人,沉声问道。
  “公子珩入城,已至宫门前。”侍人脸色发白,嘴唇颤抖,哆哆嗦嗦道。
  “公子归来何必惊慌?”内史皱眉道。
  不料侍人抖得更加厉害。
  “公子珩言、言礼献君上,是、是装在盒子里的人首!”
  “什么?!”
  内史吃惊不小,直接调转方向奔赴宫门。
  待他到时,就见一辆雕刻图腾的马车停在路中,氏族车辆分列左右,有序排成两条长龙。
  年轻的公子走出车厢,站定在车前,一身黑袍愈显面色苍白。
  几只木盒并排摆在地上,盒盖敞开,里面是鲜血淋漓的人首,依稀能辨认出是先焕等人。
  数名双矛兵翻身下马,各自肩扛麻袋,一把扯开系绳,干枯变色的断耳洒落在地,片刻堆成小山。
  人耳浸泡过药汁,散发出一股古怪的味道,初闻令人作呕。
  林珩袖手站在车前,似在耐心等候。直至宫门大开,见到出现在门后的人影,他才抬起右臂向身后的骑士示意。
  双矛兵整齐下马,站定之后以护腕击盾,扬声道:“公子珩归国,以人牲敬献国君!”
  声音持续拔高,随风送入每个人耳中。
  氏族的头颅,刺客的单耳,正是林珩为晋侯备下的一份大礼。
  氏族郎君们奉父命出城迎接林珩,见到人后未及多做寒暄就被牵着鼻子走,随他一同来到宫门前。
  看清所谓的“礼物”,天之骄子们不禁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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