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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珩(穿越重生)——来自远方

时间:2024-02-08 09:28:05  作者:来自远方
  家奴没有泼天之幸,背心洞穿,箭上的火焰迅速爬满全身,当场燃成一个火人,翻滚在地,痛苦哀嚎。
  这一幕惊呆众人。
  “闪开!”
  不等先成从地上爬起,又有火箭飞来。
  箭上的火雨浇不灭,令人匪夷所思。更骇人的是,只要被火星沾染,立刻会包裹全身,扑打翻滚完全无用,唯有在热浪中耗尽生命。
  “救命!”
  火箭连续飞来,城头一片混乱。
  家奴和城卒接连变成火人,在有限的空间内翻滚冲撞,引发更大的火势。
  片刻时间,女墙后腾起黑烟,陷入一片火海。
  惨叫声不绝于耳,频繁有火人从高处坠落,或是被拥挤踩踏,或是主动翻出,下场大同小异。跌落在地后,全身骨骼尽碎,在痛苦中停止呼吸。
  望见这一幕,城下骑士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纷纷握紧腰间陶罐,想到罐中之物,再看城头情形,不由得生出惧怕。
  “威力如此之巨……”甲长喃喃道。
  短暂失神之后,他捕获到县大夫的身影。迅速收敛心绪,取下挂在马背的强弓,左臂如托山岳,右臂如抱婴孩,转瞬拉满弓弦。
  “先成,伏诛!”
  破风声袭至,先成的运气也到了尽头。呼啸的箭矢直袭面门,从他眼眶穿过,爆起大片血雾。
  “啊!”
  先成捂住左眼,发出痛苦嚎叫。
  两名家奴奋不顾身冲上前,护卫他离开城头。
  不提防大火蔓延至城内,城民陷入恐慌,竟然冲开城卒的阻拦,主动打开城门,争先恐后逃出城池。
  “天罚!”
  “必是天罚!”
  大火遇水不灭,焰舌蹿升数米,照亮众人惊骇的面容。
  城内有巫,随众人逃离城池。
  望见城外的骑士以及被骑士护卫的马车,再看城中火海,他猛然一咬牙,前冲数米匍匐在地。
  “拜见公子!”巫扯下身上的麻衣,现出爬满脊背和胸膛的刺青,同时拔高嗓门,“先成不敬公子,遭受天罚!”
  巫的声音传出极远,城头火焰猛然蹿高。
  混乱的城民先是茫然,继而陆续醒悟,不顾地上的湿泥和空中冷雨,跟在巫身后跪倒。
  “拜见公子!”
  众人的声音合成一股,从松散变得整齐。
  鬼神之说深入人心,不灭的烈火散播恐慌。除了少数家奴,城卒全无抵抗之心,哪怕人数是骑士的数十倍。
  骑士穿过人群,逆行入城,轻松找到重伤的县大夫。
  先成靠坐在墙边,单目伤残,流出的血染红半面。家奴试图护卫他,当场被短矛刺穿。
  “倒是忠心。”
  甲长策马走近,上下打量一番先成,单手抛出绳索,套羊一般套住他,绑在马后拖出城外。
  “放肆,我乃氏族!”
  奇耻大辱!
  先成挣脱不得,当场破口大骂,怒意压过了伤口的剧痛。
  骑士不理不睬,继续打马返回,一直将他拖到马车前,随手丢在地上。
  砰地一声,先成滚入泥浆,样子异常狼狈。
  车门推开,两名婢女分左右跽坐,一名瘦弱的少年出现在众人眼前。
  少年身着黑袍,乌发如瀑,愈显面色苍白。冷风吹过,他似站立不稳,被身旁的婢女扶住,发出连声咳嗽,分明是体虚病弱。
  人群陷入寂静。
  先成努力睁大仅剩下的一只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林珩。
  公子珩离国九载,传闻他命不久矣,却偏偏活到今日,更携天子命归国。
  这样的病秧子,风吹即倒,周身却透出违和,令他心惊胆寒。
  对上林珩的目光,先成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恐惧顺着脊背攀爬,四肢百骸似被冰冻,整个人如坠冰窖。
  从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他竟捕捉不到任何情绪。
  仿佛深渊。
  只有无尽的黑暗。
  “先氏之人,幸会。”林珩拂开紫苏的手,迈步走下马车,驻足在先成面前。
  先成低下头,默然不语。
  他在推断林珩的想法,试图寻找脱身的机会。
  不料想,林珩直接打破他的妄想。
  “先氏意图谋反,当族灭。待我回到肃州,定会当面禀明父君,赐给你们应得的下场。”林珩语气平缓,仿佛在谈论天气,而非一族人的生死。
  “不,是宫中之命,先氏没有谋反!”先成惊慌失措,当场大叫。
  “证据呢?”林珩歪了下头。
  “我有……”先成正要递出秘信,突然发现不对,奈何被骑士扣住双臂,强行搜走了绢布。
  “公子。”甲长检查过绢布,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呈给林珩。
  绢上浸染血痕,林珩毫不在意,双手展开,细读上面的文字。其后缓慢用力,将其撕成两半。
  碎裂的绢落入泥浆,镶嵌彩宝的鞋底踏上,轻轻碾压,直至布料彻底污浊,上面的文字变得模糊,再无法辨认。
  “不!”先成眦目欲裂,挣扎扑向前,只换来更强硬的压制,半张脸被按入泥浆,几乎无法呼吸。
  “狼甲,丢他下河,祭祀水伯。”林珩袖手立在原地,向甲长示意。目光转向匍匐在地的巫,温和道,“你来主持。”
  “诺!”
  甲长领命,亲自提起先成。
  巫小心站起身,紧跟在甲长身后。
  林珩转身返回马车,车门关闭前,下达一道令城民不敢置信的命令:“我将于两日后离开,在此期间,凡先氏罪状尽可呈送,属实者赏。”
  城民们愣愣地抬起头,神情恍惚。
  庶人告氏族?
  岂非荒谬?
  “只有两日。”林珩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定下两日之期,其后召唤两名骑士,命其先一步赶往旧都晋阳,联络他的舅父。
  “调一艘船过河,将信送到舅父手中,途中不可耽搁。”
  “诺!”
  骑士上马,找出人群中的船夫,径直向河边行去。
  城内的火光渐次减弱,直至完全熄灭。
  甲长押送先成来到河边,将他按跪在地。
  巫高诵卜辞,投出龟甲。
  “大吉!”
  伴着龟甲落地,先成被绑住四肢,由两名骑士高高举起,投入汹涌的河道。
  河水翻滚,浪花打下,瞬间没顶。
  先成无力挣扎,眨眼消失在洪流之中。
  “祭水伯!”
  巫高举双臂,唱声悠扬。
  河流奔腾不息,汹涌向前,发出阵阵雷鸣之音。
  “祭!”
  城民面朝河道匍匐,以头触地。
  林珩坐在车内,眺望咆哮的水龙,少顷收回目光。食指上缠绕一小块绢布,是从秘信上取下。绢上落有私印,象征晋侯,一般赐给正夫人。正夫人去世,这枚印本该封存。
  “父君,我母虽逝,绝不容旁人造次。”他摩挲绢上图案,回忆数年来的遭遇,缓缓垂下目光。
  丽夫人,公子长,有狐氏。
  还有晋侯,他的父亲。
  不着急,一个一个,慢慢来。
 
 
第三章 
  晋阳为晋国旧都,是初代晋侯受封之地。
  城围三阙,墙高池深,在迁都肃州之前,晋阳城是晋国的政治和军事中心,也是抵御戎狄的北部要塞。
  五代晋侯时,晋国宫廷内乱,氏族争权,半座城池陷入兵乱,在大火中毁于一旦。
  内乱结束不久,老晋侯病逝,继位的世子处死谋反的兄弟姐妹十七人,其后宣布迁都,将都城移至肃州城。
  时光匆匆过去百年,晋阳城不复昔日繁荣,却有重兵把守。以智氏为代表的旧氏族轮番驻军,肩负守护北境的重任,牢牢把控以车骑为主的下军,连晋侯也难以插手。
  这一日,太阳初升,城门前落下吊桥,厚重的门扉正将开启,道路上即传来奔雷声,两骑快马飞驰而来,马后掀起大片烟尘。
  城卒举目眺望,认出骑士身上的皮甲,立即吹响号角。
  苍凉的号角声刺穿晨曦,早起的城民陆续驻足,就见有一伍城卒从城头飞奔而下,手持长矛迎向城外。另有一人奔向城内,观其方向应是去城东,氏族聚集之地。
  “有飞骑。”
  “黑甲双矛,是智氏私兵。”
  议论声中,骑士在城门前下马,向城卒亮明身份:“奉公子珩之命,送信下军将府上。”
  城卒查验过两人身份,确认无误,分左右让开道路。
  两名骑士飞身跃上马背,双手猛一拉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嘶鸣一声,撒开四蹄驰过门楼。
  城内布局严整,两条主干道贯穿东西南北,在城市中心交汇。另有数条街道向外辐射,连通里巷街坊,四通八达。
  通往城东的道路铺设青石,能容四马并行。
  两名骑士挥动马鞭,一前一后飞驰而过,带走路旁行人的目光,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
  智氏府上,智弘接到消息,立即去见智渊。
  十年前一场大战,晋阳城遭遇围攻,援兵迟迟不至,智氏损失惨重。智弘的两个兄弟战死,他损失一臂,再难舞起重枪。
  智渊窥破阴谋,奈何回天乏力。
  外有强敌内有奸细,他还曾遭遇刺客,虽然勉强击退来敌,家族实力却一落千丈。幸亏有陶氏等旧氏族为盟友,否则下军军权都难保住。
  十年时间,智渊殚精竭虑,须发皆白。智氏同国君达成默契,家族退出肃州,困守晋阳。然而,随着有狐氏虎视眈眈,公子长步步紧逼,这种平衡迟早被打破。
  “父亲,公子珩归国!”
  智弘急匆匆走进室内,单手抓着绢布,脸上洋溢兴奋之色。
  智渊坐在案后,身着黑袍,满头银发束在冠中,梳理得一丝不苟。三滤长髯飘在胸前,一双浓眉深锁,抬手示意智弘稍安勿躁,接过他手中的绢布细读。
  绢布展开不过两个巴掌,寥寥几行字,令他神情变了数变。
  “国君竟狠心如此!”
  砰地一声,智渊握拳捶在案上,胸中燃起怒火,眼中透出杀意。
  智弘探身向前,压低声音道:“父亲,君上不仁不义,全不顾智氏之功。他宠爱丽夫人,偏爱公子长,更派人截杀公子珩,不能再任他肆意妄为!”
  智渊再看绢上文字,尤其是最后一行,目光闪烁,陷入短暂沉思。
  “公子欲知君上诸夫人,以备重礼。”有力的手指敲击桌面,智渊询问儿子,“你以为如何?”
  “君上独宠丽夫人,若要效华阳君之事,恐不能行。”智弘迅速反应之后,回答道。
  华阳君是奚国公子,也曾往上京为质。他暗中贿赂奚侯宠妾,顺利被迎回国,登上世子位。
  “事情未必如此简单。”智渊将来信放到一旁,打开桌旁木箱,取出数枚竹简推到智弘面前,示意他来执笔,“我说,你来记。”
  智弘虽有疑惑,见父亲无意多言,到底移至桌前,拿起一旁的毛笔。
  “丽夫人独宠,出身有狐氏,一子长。
  宣夫人出身雍氏,一女乐。
  兰夫人出身娄氏,曾得一子,殇。
  嫣夫人出身田氏,无所出。”
  智弘提笔记录,落下最后一字后蘸取墨汁,却不见智渊再言。
  “父亲?”
  “足够了。”智渊取过竹简浏览,确认无误后还给智弘,“安排人手送往公子处。开库房备彩宝珠玉,绢帛丝绸,想必用得上。”
  “诺。”
  智弘拿起竹简,起身退出室外。
  穿过廊下时,一阵风吹过,带来些许凉意。
  他停下脚步,驻足望向庭院,目视枯叶飘落枝头,脑中灵光闪现,当即有所顿悟。
  内宫前朝不可分。
  智渊点出几人,除丽夫人之外都出身旧氏族,同以有狐氏为首的新氏族矛盾不小,数次针锋相对,却因晋侯偏帮败下阵来。
  “结交卿大夫势必引君上猜忌弹压。礼待庶母则无可非议,合情合理。”
  通过赠礼也可向几位夫人背后的家族展现态度。
  公子长登位,旧氏族更会遭到排挤,权势迟早被瓜分殆尽。公子珩身为嫡子,主动释放善意,孰轻孰重,如何选择,答案分明摆在面前。
  “公子聪慧。”智弘感叹一声,顿觉畅快许多。
  未知何时,智渊也走到廊下,同他并肩而立,沉声道:“公子珩幼年往上京为质,艰难不必赘言。归国途中连续遭遇刺杀,可谓险象环生。若无智慧,如何平安?”
  “父亲,是我愚钝。”智弘退后半步,表情中浮现惭色。
  智渊手抚长须,昂藏身躯挺直,似猛虎欲再啸山林。
  苦等许久的机会终于来临。
  经年的沉寂之后,智氏也该脱出藩篱重归权力中心。
  “送信人仔细安排,另择甲士百人,前去护卫公子。”
  “诺。”
  “让智陵同行。”智渊又道,“先成刺杀公子,事同谋反。先氏依附有狐氏多年,甘为走犬,理应坐实罪状送其一程。”
  听到先氏之名,智弘下意识按住断臂。回忆起十年前的背叛,他不禁冷笑,眼底凝出杀意。
  兄长的死,他的断臂,还有族中儿郎的性命,事到如今也该算一算了。
  父子俩商定,智弘亲自安排。
  智陵和智泽被召至父亲面前,各自得令,一人随甲士出发去见林珩,当面送出竹简,另一人帮忙调拨物资人手。
  两名骑士入城半日,简单用过食水,又一次策马出发。
  和来时不同,两人身后跟随一支数百人的队伍。甲士队列森严,手持长矛林立。运送珍宝绢绸的马车排成长龙,追随骑士出城,一路向预定地点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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