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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珩(穿越重生)——来自远方

时间:2024-02-08 09:28:05  作者:来自远方
  楚煜看向他,不意外撞入黝黑的眸子。
  乍见如星辰璀璨,实质如暗夜一般。黑渊无尽,波澜不惊,窥不出半分情绪。
  “时辰不早,公子早些离宫。”略显苍白的手指扣在绯红的衣袖上,强势且不容置疑。
  楚煜垂眸浅笑,顺势松开手后退半步,姿态洒落,别有一股风流韵致。
  “煜告辞。”
  看到楚煜主动退让,令尹略有些意外。对照两国目前的局势,又认为是在情理之中。
  礼物顺利送出,楚煜不再盘桓,和令尹一同告辞离宫。
  林珩同两人背向而行,踏着月光返回正殿,推开殿门,一室冷香迎面扑来。
  听到声响,紫苏和茯苓迎上前,为林珩摘下玉冠,解开玉带衮服,换上一身轻薄的长袍。
  “越绢?”林珩提起袖摆,入手凉滑,玄色浓重,工艺精妙绝伦。除了越国的织工,没有哪国匠人有这般手艺。
  “回君上,确为越绢。”紫苏矮身为林珩整理腰带,同时不忘说明绢的来历,“公子煜带来,共有二十匹墨色。国太夫人留下两匹,余者皆为君上裁衣。”
  茯苓抱起换下的衮服,正要转向屏风后,闻声接言道:“越绢轻透,正适裁制夏衣。当初在上京城,一绢值百金。两位王女为争一匹越绢闹到王后面前,真是一场笑话。”
  “茯苓,慎言。”紫苏站起身,对茯苓皱眉。
  茯苓也意识到言语不当,立即向林珩领罪:“仆失言,请君上责罚。”
  “无妨,既然做了,就应不惧人言。”林珩敛起衣袖,不介意婢女偶尔放肆。上京奢靡成风,王室贵族一掷千金,闹出的笑话本就不少。
  “君上英明。”茯苓抬起头,笑成一朵花。
  看着娇俏的少女,林珩也不由得心情舒畅。想起上京来使,笑意缓慢隐去,短暂的暖意消散,眸底重又凝结冰霜。
  紫苏留意到他的变化,却未开口多言,而是捧起玉冠和玉带,转身绕过屏风。
  茯苓看到放在一旁的玉盒,认出盒身上的图腾,不敢擅做主张,请示道:“君上,此物可要收起来?”
  “险些忘了。”林珩拿起玉盒晃了晃,原本紧扣的盒盖意外错开,从中透出一缕金光。
  “金印?”
  林珩略感惊讶,正要掀起盒盖,茯苓连忙出声:“君上小心,仆来。”
  “不必。”林珩摆摆手。不是他对楚煜深信不疑,而是以对方的才智和性情,不至于做出刺杀他这样的蠢事。
  微凉的手指触碰盒盖,肤色比玉色更显苍白。
  伴随着一声轻响,玉盒开启,盒中物现出原貌,金质不假,却非林珩猜测的印章,而是一株金色的禾草。
  “禾草?”茯苓诧异出声。
  紫苏走出屏风,放下手中灯盏,看到盒中之物,同样神情惊讶。
  巴掌大的玉盒,内层铺着价值连城的越绢,绢上躺着一株金禾。只有手指长,茎叶分明,通体闪烁赤金,一眼即知是出自越国大匠的手艺。
  林珩拿起禾草,指腹相对轻轻捻动,看着草尖牵引出的金辉,眸光明灭,神情难以捉摸。
  短暂沉默后,他突然轻笑一声,随手将禾草丢回盒中。
  “紫苏,掌灯。”
  年轻的国君振袖落座,乌发披在身后,恍如鸦翼。
  紫苏和茯苓对视一眼,心中虽有疑惑,却压下不敢多问,各自移来灯盏,持铜簪拨亮灯芯。
  火光照亮屏风,暗影覆于其上,缭绕盛放的牡丹,增添几许浓墨重彩。
 
 
第一百章 
  暗夜,巷道内一片冷寂。
  破败的房屋夹道矗立,大多门窗紧闭,室内幽暗不见灯火。零星有光亮透出窗缝,时而传出人声,很快混淆在风中,听不清究竟在说些什么。
  巡夜的仆妇举着火把走过,不小心踩中一块陶片,登时嘶了一声。
  陶片边缘锋利,轻易划开草编的履底,刺入仆妇的脚掌。
  剧痛袭来,仆妇弯腰查看伤处,快速拔出陶片,嘴里不忘大骂宫奴:“懒奴,这么大的陶片竟不扫净!”
  夜深人静,万籁无声。
  仆妇跳脚大骂,声音响彻巷道。
  陆续有窗内点燃烛光,少顷又接连熄灭,门后始终悄然无声。
  声音传至巷道尽头,三名仆妇持火把走来。见到跳脚大骂之人,三人停下脚步,脸色异常难看。
  “别嚷了。”满头灰发的仆妇斥道。她年近半百,瘦削的面孔爬满沟壑。眼尾狭长,年轻时略有风致,如今只余严厉刻薄,“闹出乱子,你担当得起吗?!”
  叫嚷的仆妇惊愕抬头,这才发现三人后另有一支队伍。
  一名侍人提灯而行,六名壮妇分在左右,拱卫一名彩裙婢女。女子模样俊俏,明眸皓齿,温婉却不乏英气,正是君上身边的紫苏。
  “奴不敢。”仆妇登时打了激灵,迅速收声匍匐在地,额头冒出冷汗。
  “君上召毒氏女莲。”紫苏没有理会她,向灰发仆妇说明来意。
  “奴就去唤人。”灰发仆妇恭敬应声,踢了跪地的仆妇一脚,“还不带路。”
  知晓妪是在帮自己,仆妇忙不迭爬起身,举着火把在前引路,很快来到一间屋舍前,就要抬手拍门。
  “咳!”灰发仆妇咳嗽一声,暗暗瞪她一眼。
  仆妇难得聪明一回,立刻握掌为拳,放轻力道,在门上轻敲数声。
  “毒氏女,君上宣召。”
  声音传入室内,不过两息,门后就传出声响,继而亮起灯光。
  不多时,吱嘎声在耳边响起,斑驳的门板向内开启,身着布裙的莲夫人出现在门后。
  火光映照下,她单手把着门扉,身量瘦削单薄,脸上惊色难掩。
  “君上召见?”
  “不错。”
  紫苏行至屋门前,仆妇立即侧身避让。
  莲夫人看见彩裙婢女,心中有太多疑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道出疑问,而是回身与同住的先氏女低语几声,便迈步走出屋舍,不忘反手掩上房门。
  “走吧。”
  她一身布裙,长发束在脑后,脚上蹬着布履,全身上下没有一件饰物。在巷道的日子很是煎熬,容貌不复娇媚,气质却愈发沉静,恰如洗尽铅华,脱胎换骨一般。
  审视她片刻,紫苏令侍人提灯在前,引路走出巷道。
  道路尽头,门锁已经打开,挂在门环之上。
  侍人推开厚重的木门,火光照亮脚下的青石路。抬起头,依稀能望见笼罩在夜色下的宏伟建筑。
  一门之隔,内为幽禁之处,破败不堪,屋舍堪比囚牢;外则是桂殿兰宫,飞阁流丹,金碧辉煌。
  莲夫人提起裙摆跨过门槛,脚踏实地的一刻,抑制不住心头狂跳。一刹那眼角酸涩,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自被关入巷道,未曾想有出来的一天。
  “夫人,请速行。”紫苏的声音响起,打断她的恍惚。
  莲夫人收敛心神,迅速回归现实。她默默垂下视线,移步跟上引路的侍人,循着火光指引去往晋侯所在的正殿。
  青石路铺展脚下,火光迤逦两侧。
  光带延伸至台阶上,举目眺望,视野充斥金碧辉煌。
  马桂和马塘站在丹陛上,身旁各有一名小奴。一人聪明伶俐,面相十分机灵,另一人圆脸讨喜,笑呵呵的模样带着几分憨厚。
  两人正在说话,瞧见紫苏一行人,不约而同停止交谈。
  “此女意图毒害君上,不可信。”马塘皱眉道。
  “不可信,但能用。”马桂袖手轻言,示意紫苏入殿,其后对马塘道,“君上决定的事,我等只需听令。大兄莫要自误。”
  对上马桂的视线,马塘瞬时间清醒,意识到自己有逾越之嫌。
  “幸亏你提醒。”
  “大兄知晓便好。”
  兄弟俩不再多言,继续守在廊下,随时听候殿内吩咐。
  殿内火光通明,意外没有点燃熏香。
  紫苏将人带到,行礼后退至一旁。
  莲夫人许久不曾踏足宫室,乍见屏风前的身影,旧日经历重回脑海,当即俯身行大礼,栗栗危惧,头不敢抬。
  “婢子拜见君上。”
  掌心覆在地面,凉意顺着指尖蹿升,延伸至四肢百骸。
  莲夫人恭顺伏在地,一动不敢动。因神经紧绷,近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起。”
  清冷声音在头顶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衣袂摩擦声。
  镶嵌彩宝的皮履踏过青石,玄色衣摆轻扬,价值百金的越绢似水波流动,片刻后悬于额前。
  绢上的暗纹闯入眼帘,带有鲜明的越地特色,莲夫人短暂失神。
  她眨了下眼,谨慎抬起头,目光捕捉到刺绣金纹的腰带,悬在腰间的玉玦,以及玉玦旁的一只手。
  修长,苍白,几同玉色。
  一只茶盏提于指间,方口圆底,雕刻精美花纹。迥异于晋人的粗狂,纹路靡丽繁复,极具上京特色。
  “夫人可认得?”
  茶盏递至眼前,莲夫人有片刻怔忪。她抬眼看向林珩,尚未来得及开口,一缕气息飘入笔端,似有若无,令她神情大变。
  “看来夫人认得。”林珩丢开茶盏,任凭精致的器具摔落在地,翻滚至莲夫人膝前,“上京使者入城,主使贴身之物,凡日常所用皆有此香。若寡人没有记错,当初夫人给寡人下毒,同此香颇类。”
  莲夫人面色惨白。
  毒氏擅用药,家中藏有秘方。她当初鬼迷心窍,在玉佩上动手脚,意图毒害林珩,方落到如今下场。
  自知罪不能恕,千方百计结好先氏女,为家族寻到一条生路。
  万万没想到邪风又起,毒氏的药竟会出现在上京使者身边!
  她心乱如麻,没有任何头绪,一时间不知所措。但她不敢欺瞒林珩,只能颤抖着声音战战兢兢道:“君上,婢子不敢狡言,此物浸药,确为毒氏秘方。”
  “何效?”
  “浸贴身之物或是入口,中药之人神志不清,有癔症之态。此药不害命,然无解。”莲夫人和盘托出,没有丝毫隐瞒。下在玉佩上的药会使人衰弱直至丧命,茶盏上的不会致命,但药性能使人癫狂。
  “药方仅存毒氏?”
  莲夫人小心抬头,不期然对上林珩的视线,瞬时全身发冷如坠冰窖。她攥紧手指,刺痛感扎入掌心,谨慎道:“毒氏秘方仅传承嫡支。为何流入上京,婢子实在不知。”
  她困在巷道日久,早前布置的人手都被斩断,已同家族断绝联系。毒氏的药出现得蹊跷,她不了解实情,更不敢随意出言。
  千方百计同先氏女结好,求公子享就封带走毒氏,她已对家族仁至义尽。若此事真同毒氏有牵扯,她着实无能为力,只能设法自保。
  “婢子所言句句属实,望君上明鉴!”莲夫人俯身在地,大礼叩首。
  林珩没有说信,也未说不信。他单膝撑地,拾起滚落在一旁的茶盏,以边缘挑起莲夫人的下巴,轻声道:“夫人能制此药?”
  “婢子能。”莲夫人立刻道。
  “善。”林珩笑了,温和道,“天明之前,我要见到成药,一模一样。”
  “婢子遵旨,天明之前,药必呈于君上。”莲夫人信誓旦旦,不敢有片刻迟疑,更无半点犹豫。
  林珩收回手,松开手指。茶盏再度落向地面,被莲夫人双手捧住。
  “马桂,马塘。”
  “仆在。”
  殿门敞开,两道身影立在门前。
  “带她去药库,召谷医督她制药。”
  “诺。”
  “天明后去驿坊传旨,召天使入宫,寡人亲见。”
  “遵旨。”
  林珩下达旨意,马桂和马塘分头行事。
  莲夫人被带往药库,由药奴挑拣出药材,送往专为她准备的制药房。背着药箱的谷医随即到来,仔细查看过摆放的药材,奉旨监督她制药。
  “夫人请。”
  扫一眼站在身侧的谷医,再看守在门边的马塘,莲夫人无心计较秘药为外人所知,挽起衣袖拿起药杵,亲自开始研磨。
  随着碾压声持续不断,一股清香在室内飘散,混入数味药汁,逐渐同茶盏上的气息层叠。
  待到大功告成,茶盏和成药摆放到一起,气味药性毫无二致,纵然是谷医也分辨不出。
  距天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马塘取走秘药,莲夫人没有被送回巷道,而是安顿在一处僻静的宫苑。
  宫苑门敞开,庭院内的杂草已被清理,看上去十分整洁。但因长期无人居住,缺乏人气,难免有些清冷。
  莲夫人却欣喜若狂。
  只要能逃离巷道,哪怕只是暂时,她也是心满意足。
  婢女和侍人守在屋外,莲夫人独自走入室内。
  空空荡荡的房间弥漫一股灰尘的气息,十分刺鼻,她却甘之如饴。几步走到榻前,俯身贴到被面上,她不觉笑出声音。
  笑到中途流下眼泪。
  “若是梦,我宁愿不醒。”
  第一缕阳光落下,晋侯宫门大开,马桂在宫门前登车,驱车驰往驿坊。
  馆舍内,单冲一夜好眠,醒来后精神奕奕。刁泰怀揣着心事,整夜辗转反侧,颇有几分萎靡。
  两人正在用早膳,马桂乘车抵达,入馆舍宣读林珩旨意。
  “君上召见,宣天使入宫。”
  没有礼官,不设飨宴,仅派遣一名阉奴,简直无礼之极!
  单冲怒气上涌,就要拍案而起。中途被刁泰按住,避免他坏事。
  “君上召见不容拖延。”对单冲的怒火视而不见,马桂面带笑容,故意以言词挑衅。
  这番话落地,不只是单冲,连刁泰都脸色难看。
  “大胆阉奴,安敢如此放肆!”单冲怒不可遏,当场就要拔剑,“天子降旨,晋侯不出城相迎,实乃无礼不敬。令你当面言辞不敬,更是悖逆狂妄,实属逆臣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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