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他这样的神明，自然是会有不少来巴结的，但是他却不会和任何神交好。
神界算是他的故乡，那些同事也称得上是他的乡邻，可他最讨厌地缘关系。
这是没得选的关系，却是许多人类坚持维系的关系。
他以前收到过许多与之相关的祈愿，例如“去外地务工被老乡骗了”“照顾邻居的生意结果邻居卷款逃跑”“被关系好的校友害死”这些可谓是屡见不鲜。
邪神不理解这种关系有什么好的，人类就算要交朋友，也应该去自己选择一下吧？
有一回他看到了一名信徒的留言，对方在那留言中倾诉了许多苦恼。
其中有一条，就是关于人际交往方面的烦恼。
潜淆不太擅长这方面，但还是认真地回复了对方。
那名信徒说自己远离家乡上学之后，偶然遇到了与自己同一个村子考过去的同校学生，便感叹这实在是缘分，将其视作挚友。
可是相处的时间久了，信徒才发觉自己和对方的三观相差极大，在诸多小事上都能争吵不休。
这段关系本来应该当断则断的，但想到那个村子不过百余户人，家里长辈估计也都认识，说不定还是远方亲戚，于是就强忍着继续跟对方玩在一块了。
潜淆不理解这种做法，更不理解这种想法。
是同村的，又怎样？
这就是绑定在一起的理由了吗？
他虽然没有朋友，但也大抵知道朋友该找志趣相投的，而不是出生地相近的。
一些人跨越了半个世界都能交友，这名信徒怎么连一个小小的村落都走不出？
起码在精神上走不出，这样就算到了再远的地方，也会被家乡给束缚住。
他以前也碰到过有神说“都是神界的神明，帮一把怎么了”这样的话。
生于神界，不是他可以选择的事。
来到人间之后，他觉得轻松了许多，毕竟他有足够的理由远离非自己信徒的人类。
但是神，那些“同事”总有各种借口接近他。
不过现在倒好，祂们有了新的“邪神”可以结交。
“你梦中的那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为了避免信徒们胡思乱想，邪神坦白了这一点，“我与对方见过面。”
这下子就有如冷水入油锅，厅内闻言就炸开了。
“什么什么？邪神大人还见过那人？天呐！这是什么情况！”有信徒还没想明白，就先表达了自己的震惊。
这名信徒还只是充当了不过脑子的气氛组，但是细想后觉出不对的信徒却是直接白了脸。
若那“托梦”一事为实，那岂不是说明……
他们看向自己信奉的神明，眼神中惊疑不定。
潜淆一瞧便知他们都想了些什么，在心中无奈叹息。
是了，自己的信徒很聪明，想的都没错。
他就是，快要被替代了。
只是这件事，现在还不能由他说出口，这要是坐实了，那签再多的保密协议也不顶用。
邪神道：“别多想，先处理好眼前事吧。”
他成功地将话题拉了回来，也将信徒们的视线引回了神像上。
“这塑像可比画像难‘偷’多了，到底是什么家伙才会放着同等级的画像不拿，专那塑像？”有信徒理智分析，但看的点过于片面。
有向来跟这名神职人员不对付的信徒开口道：“你傻啊？那塑像光是材料，就值这个数！更别提是请来能工巧匠的费用了，单单造价，就远胜于画像！”
此人说的其实也在理，就是有一些信徒接受不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有一名志愿者冷哼一声，“整天看着神像，脑子里一一换算成钱——俗！”
那名被说“俗”的信徒倒不觉得自己这有什么不好的：“这只能证明我脑瓜子灵，一眼就能看出价值几何！”
潜淆觉得价格应该不是关键之处，既然梦境之神都有极大可能为那人办事了，那么那个人估计是不会缺钱的。
而且那么贵重的神像也不好变卖，要是将上面的一些金融了、宝石敲下来了，那才是傻。
完整的塑像绝对比零散的部件昂贵数百倍不止，更别说这是邪神主神殿的主神像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有几分反感。
那可是，信徒们花了非常多心思造出来的神像。
今天的邪神，也在为信徒而心疼。
第191章 邪神
主神殿的主神像丢失一事, 潜淆是不希望让更多信徒知晓的。
但是他猜测，那个盗走了神像的家伙，一定很想炫耀这件事。
现在的主要任务, 就是封锁消息并压下一切有可能透入这件事的信息。
他记得主神殿负责这方面的人手还是够的，虽然不如某座邪神殿那么精通，但是基本的操作还行。
只是现在知情的人少, 要动用那一批信徒, 就不能告诉他们具体情况。
“任务下达了吗？”邪神问唯一知情的最高级神职人员。
“嗯, 我用一些话术含糊过去了, ”信徒将那条通知单独展示给神明看，“他们就算明白我在含糊其辞也不会细究的。”
这主要看的就是一个默契和信任。
潜淆对自己的信徒十分放心, 也清楚自己一直盯着他们工作反而会令他们更有压力, 便先行离开了。
这件事他当然要去找那个人问问, 找不到就去问神约法庭要人好了。
＊
“真的不在我们这里, 你搜了也没用。”今天神约法庭值班的神明正巧是其中最摆的一尊，看到邪神闯入也不太动弹, 依旧捧着手里的书看。
“休闲之神，你不是说这些漫画书只有娱乐之神祂们才看吗？”有一尊小神也同样当作没看见邪神, 跟同事聊了起来。
休闲之神慢悠悠地翻了一页：“好像人类也称这些为‘闲书’的, 我看看也对。”
总之挺闲的, 没什么要管的事。
邪神嘛，就让祂自己找好了, 没有就是没有。
潜淆寻觅无果，道：“若不是你们包庇那人, 我又怎会找不到一个凡人？”
他的神力, 找神明和恶魔都够用了。
凡人没有多少可以藏匿的方式，一般情况下是很容易找到的。
这次他找不到人, 说明那人背后绝对有谁相助。
“这本漫画看上去不错啊，等你看完借也借我看看呗？”两尊神明仍不理祂。
平时都是邪神不理睬祂们的，风水轮流转，这回成祂们可以将邪神的话当作耳旁风了。
这种感觉可真不错啊，就是不能常有这种机会。
找完之后，潜淆无功而返。
其实找不到的话也好，至少那人没有跳出来。
他现在担心的还是那人会用主神像做些什么，要是无事发生，那他自然可以慢慢找。
有一些人类寻找流失在外的文物几十上百年不止，他觉得他也能找。
只是不知道自己的信徒等不等得起了。
主神殿那边是用“修缮”做了幌子，想要掩盖事实一段时间。
当然，在此期间内能找回主神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是这时间不宜长，就怕夜长梦多。
一旦时间长了，总会有人怀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刺探情报还是小的，万一直接不顾阻拦闯进了厅内，那可就真相大白了。
神像是神明的象征，但是有的时候，象征的意义，是比本身还要重的。
即使他这尊神明还在，但那“象征”不在了，也会是一场灾难。
他想将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小，可是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
新邪神，怎么可能会有新邪神。
原本他觉得这说不定是自己可以接受的，现在他非常确定了。
接受不了，他绝对接受不了那个家伙接替自己。
或者说，是“替代”甚至是“取代”自己。
要是个正常人也就罢了，但是能盗取走主神像的人肯定不正常，盗窃是违法的。
为人时不遵纪守法，难道还指望成了神之后遵守神约吗？
不可能的，由人到神也是本性难移。
无奈之下，他只好联系了一尊神明。
没过多久，对方就来到了邪神在人间的家。
“哟，邪神居然有事找我办？稀奇稀奇，不过我的要价，你是有心理准备的吧？”那尊神毫不客气地坐下，并从储物空间取出了茶杯和茶壶，“喝点儿不？”
潜淆明白这茶叶贵得很，也是对方“服务”的其中一项。
神界的神明都说他会赚钱，其实这位更是将此事发展到了极致。
只是祂的业务范围对神明来说不怎么常用，也就没什么在神界展露出自己此方面才能的机会。
“寻回之神，我之前可是有名信徒自愿除籍，转而去信仰你了。”邪神想起了那位寻找孩子的母亲。
“有这回事吗？”寻回之神想了想，“好像是有……这样吧，我这回给你打九点九九折，够意思了吧？”
常买打折游戏的潜淆很快算了出来：“降价百分之零点一——你果然有够扣的。”
但是寻回之神的要价高，就算是这种算不上什么折扣的折扣也能抵不少信仰值了。
这还是在他讲了价的前提下，要是不说，指不定对方会怎么狮子大开口。
“你要寻什么？”寻回之神很有底气，因为祂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正是这个。
生来便是如此，这世上就没有祂找不到的。
潜淆思考良久，决定向对方袒露实情。
毕竟对方也是来跟自己做生意的，也懂其中的规矩。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祂们是最明白的。
“主神像丢失，可不是小事啊，”寻回之神装模作样地拿出了一个计算器算着，“不过是小事你也就不会找上我了。让我看看啊，这种程度的事，再加上神约法庭或许也掺了一脚，还有未来神界可能的新贵——这个数，你看如何？”
邪神看了一眼，沉默。
黑，太黑了。
自己起码挣得都是合理的钱，这完完全全就是仗着自己垄断了市场赚黑心钱。
也不知道人类的反垄断法能不能管到祂。
“嫌贵了？”对方笑笑，这是祂常见到的，“不急，这是打折前的，你还有折扣没算进去呢。”
祂又很是做作地敲了几下按键：“好了，这才是你要付的钱。”
潜淆一看，倒是比刚才好些了。
这家伙是懂得消费者心理的，难怪标价那么高还有人愿意去请祂。
“可以。”邪神先付了定金。
有一回，他也在这尊同事这里寻回过重要之物，对这一流程还是知道的。
“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寻回之神很有自信的模样，“我出手，一下子就能摆平。而且找回来的东西，绝对不会再丢。”
“售后”也是潜淆找到对方的原因之一。
其实能找回神像的不止这一尊神，但是包售后的可仅有这一尊。
他认为，能被偷走一回的物品，就很有可能被偷走更多回。
这是防不胜防的，就算他能防，他的信徒也无法时时刻刻严防死守。
要人类做到这一点太强人所难了，况且他们还有更多的工作要去完成。
让专业者去做专业的事，这也是邪神会花费信仰值让寻回之神出手的原因。
这件事，没有谁比祂还适合做了。
＊
寻回之神的效率很高，没过多久就带回了邪神的主神像。
“嚯，你这神像，有够气派的啊，怪不得舍得托我办事呢，啧啧。”寻回之神觉得这估计是自己近几年接过最贵重的一单了。
早知道邪神的信徒这么舍得造一尊神像，祂就再开价开高一点儿了。
反正邪神应该也是承担得起的，接这么一单，能够跟朋友去喝好几回酒，一单抵几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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