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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信徒中的大部分还是很好的，他们有的即便贫苦，也不会去谋取不义之财。
祂神在人间的神殿里，出现过神职人员以公谋私获取暴利的事例。
而且那绝非个例，在或大或小的神殿，或古或新的神明身上都发生过不少例。
他对自己的神职人员非常信任，他们一定不会私吞供品的。
说好了要将供品提供给囊中羞涩的信徒，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如约做到。
但是他也提前交代过了，无偿给出供品之前，要先问过对方的愿望为何。
如果不是太过分的愿望，而且符合名单上可以优先选择的神明之职责范畴，那便可以按份额提供。
他不想因为有信徒提出了为难祂神的愿望后，自己的信徒们均被认作是得寸进尺之人。
潜淆算着日子，距离自己被封印，已经过去了……
多少天来着？
这段时日做的梦太多了，而且入睡入梦频繁，因此他好像对时间失去什么辩知能力了。
而且在神约法庭的惩罚封印结界中，一切神力的使用都是不被允许的。
要是他真动用了神力看日历，那他估计就得延长封印时间了。
那样就算知道了日子过去了几天也没用了。
此时，邪神的信徒们在做什么呢？
＊
“召唤法阵失效了？”一信徒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自己画下的烂熟于心的阵法，“没画错啊，难道邪神大人有事？”
但她现在的情况可等不及了，干脆动身前往了离家最近的邪神殿。
说是“最近”，其实也要走上好几十里的山路。
十年前，她举家搬迁到了避世的小山村之中，之后自己就鲜少去到城镇中了。
她对“隐居”的生活无不满意，但她的一双儿女却不是这么想的。
两个孩子自五岁起就时常挑战“离家出走”这一经久不衰的“冒险活动”。
他们不喜欢这座父母热爱的山。
也不理解什么叫做“隐居”。
两个孩子只是知道，自从搬家之后，原本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就再也见不到了。
新家附近没有可以整天和他们一起玩的同龄人。
而且这里几乎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们在电视上看到了“离家出走”的小孩之后，就效仿了起来。
两个孩子并不知道该出走到哪里去，他们只是想让父母带他们离开这个地方。
他们走了一次两次，越走越远。
父母劝过了、骂过了、打过了，但都不管用。
终于有一次，他们走到了父母怎么也找不到的地方。
孩子失踪后，她整日以泪洗面。
三天无果后，一个新的希望又燃起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在隐居前，曾经信仰过邪神。
这尊神据说对信徒十分和善，求祂帮忙一定可以的！
找到了许久不用的电子设备后，她看着速度几乎为零的网络一点点加载出了召唤邪神的法阵。
太好了，孩子能找到了！
她看着眼前不算复杂的法阵，眼泛泪光。
就这样，邪神帮助她找到了孩子。
十五次。
这一回，孩子们都长大了，能跑的地方更远了。
她和丈夫还没意识到，自作主张地将孩子困于深山中，是一种多么自私的行为。
可她怕啊，怕孩子在外会出了什么意外。
变故一向是发生得相当突然的。
这天清晨，她发现家中不见孩子的身影后，非常娴熟地画出了召唤邪神的法阵。
邪神大人一定会来帮我的。
她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等来邪神。
赶到邪神殿之后，她才得知，原来那尊神明半个月内无法来到人世间了。
一开始，她对此事心有不甘，甚至默默地抱怨着邪神。
不过，很快她又将对祂的不满转为了感谢。
“邪神大人嘱咐过了，在此期间有愿望可以向推荐名单中的神明祈愿，”神职人员拿出一份塑封表格，“请过目。”
她不知道这些消息纯粹是断网太久了。
看着名单上如雷贯耳的神明尊号，她激动万分。
孩子，孩子们能找回来了！
颤抖着手递回名单，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向除邪神以外的神明祈愿时，需要供品。
而家里自从搬迁到深山之后，就再无收入了，这十年来都靠着村民们的接济和在山间的采集过日子。
这该如何是好……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神职人员见她面露难色，细心地询问道。
“我，我支付不起供品……”她的声音越说越低。
她刚信仰邪神时不是因为供品的事，但是随着时间久了、求神的次数多了，她也庆幸起邪神不需要供品的事。
神职人员听完后，了然地一下：“是这样的，我们这边也为有需要的信徒提供了可用的供品，出示相关证件后即可领取。”
为了证明各家信徒的信仰身份，人间统一规定了信徒籍。
登记在册的信徒才算作是有效的信徒。
在来邪神殿前就准备好了证件的她舒了一口气，看来问题应该是能顺利解决了。
她拿到了免费的供品后，回到家按照图示画下了寻回之神的召唤阵。
这尊神专管此类愿望，无论是寻人、寻物还是寻回曾经的梦想，都在祂的职责范围内。
这时她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拜错了神。
邪神几次三番都没有告诉她这件事，肯定是贪图还愿时的供品！
想到这里，她越想越气，愤愤地将信徒证摔在了地上。
邪神的一片好心，完全被曲解。
此时还被封印在结界中的祂并不知晓，由于祂的精心安排，失去了一个信徒。
一个召唤了祂十五次，供品折算的信仰值还不及祂这些为其交出的信徒税的信徒。
＊
潜淆再次沉入了梦境，这一次他就是他自己。
看着过往的经历以另一种方式展开、以另一个结局落幕，他心中很是感慨。
他不知道自己成神的意义，只是想不辜负信仰他的信徒们。
就算被抛弃，哪怕被伤害，只要对方是真心实意信仰过他的，他都不会生气。
可是偶尔也会因此受伤。
这种伤害不是物理层面的，而是一种心灵上的伤痛。
有一些人类表面上信奉神明，实际上认为只有人是世界的主宰，只有人类拥有情感。
他们大多没有机会窥见神明的喜怒哀乐，但这并不代表着这些情绪不存在。
邪神醒后，梦境中的一切还是那么清晰。
身为神明，他其实不是那么理解信徒的所思所想。
神明不能够做到设身处地地为信徒着想，因为祂们无法感受到信徒角度的想法。
这种情况下，是很难做到什么换位思考的。
清晰一心为信徒，可信徒未必会领情。
站在信徒的角度上，他们中的许多人，觉得自己就算是改变信仰也是有苦衷的。
邪神应当体谅他们，毕竟他们曾信仰了饱受非议的神明。
在对邪神抱有偏见的世界里，虽然他们邪神信徒不会遭到歧视，但也总是自认为处于鄙视链底端。
在这样的环境下，有些人抵挡不住对所信仰神明的偏见，干脆就放弃了信仰。
那么这件事就算是与自己无关了。
与其信仰一尊充满争议的神明，不如当一个无信仰者或是信奉祂神。
许多人就这样离开了自己曾经的信仰。
有人说他们是意志不坚定者，有人称其为识时务者。
但是，邪神是不会怪罪他们的。
第22章 邪神
半月之期终于已到，潜淆千载难逢地不等召唤就直接被放出了结界。
这回被封印，可能是他最为忐忑的一次。
首次被封印时，他都没有这么紧张，而是随遇而安。
后来更是把封印结界当成了第三个家。
但是这一次，信徒无法找到他，这一点实在令邪神担忧。
万一优先选择名单上的神明也不帮忙该怎么办？
遇到信徒的事，他就会增加许多顾虑。
作为神明，他自己做的事大部分是没有后顾之忧的。
可一旦涉及到信徒，他要考虑的事就多了。
好不容易等到封印解除，他通知人间各邪神殿准备好在此期间内求助祂神的信徒名单，由人间的最高级神殿汇总后交给他。
“邪神大人，请您过目。”神职人员恭敬地奉上名单。
潜淆认真地看着名单上一个个或眼熟或陌生的名字，回忆着其中几个印象最深刻的名字祈愿的次数和内容。
他看到了那个求他找了十五次孩子的信徒。
本次的祈愿内容，毫不意外又是找寻离家出走的儿女。
邪神记得，他曾经对那名信徒进行过不止一次的劝说。
既然原本有那个条件，那就不应该让本该接受义务教育的孩子“隐居”在交通闭塞的深山中。
小孩子哪里会懂得父母为什么会向往自然，立志成为所谓的“隐士”。
但是对方听不进他的劝说，反而倒起了苦水。
信徒说，自己和丈夫在城市中遭遇了许多命运的不公，自从搬入深山后只觉身心舒畅。
他们认为，小孩子就该服从父母的选择。
而且，这也是他们的经验之谈，这么做也是为了孩子好。
如果有一天，两个孩子真的出了深山，不用想都知道会后悔的。
到时候，他们就会感谢双亲明智的选择。
可是，孩子却如此叛逆，多次离家出走，辜负了他们的良苦用心。
潜淆当时听完了对方声泪俱下的哭诉，心中虽还是不赞同，但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再过几年、再过几次，仍是这样。
翻阅完名单后，他特意问了一下这名信徒的近况。
却被告知，对方已经除了邪神信徒籍，转而去信奉此次帮助她的神明——寻回之神。
人心一向是神明无法解决的难题。
他无法直接干涉信徒的做法。
所以可以间接促进他想要看到的结果达成。
他化作黑雾，没有惊动任何人地飘至那名前信徒的家中。
他在两个孩子的房间里，各放了一枚名片。
上面印着的地址，正是那名信徒这次想要祈愿时去过的邪神殿。
而联系电话则是该神殿的高级神职人员的手机号。
他认为，失去一个信徒无需悲伤恼怒。
如果有条件的话，那就努力再收获两名信徒。
＊
潜淆拜访了梦境之神，请教祂自己为何会如此多梦。
他对自己的梦产生了一定的好奇心，在此前千百年，虽然他也会做梦，但从未像这样对梦这种看似稀疏平常的事有额外的兴趣。
对方明显是对他的来访十分意外。
向来抗拒与神交流的邪神居然破天荒亲自上门来找自己。
这要是说出去，祂们绝对不会相信，而是说梦境惯会骗人，梦境之神也是在骗神。
可是，面对这个问题，本想好好解答一番的祂也被难住了。
“解梦的话，我倒是能说上一二，但是……”祂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真相，“我上一次做梦，还是在快一百年前。”
邪神没想到，梦境之神本尊竟然也已近百年无梦了。
难道，他已经是神界仅存的做梦者了吗？
“这样吧，让我进你的梦境看一看。”于是，梦境之神准备进入邪神的梦境一探究竟。
祂进过许多人的梦境，但还没进入过神明的梦。
而且，还是神界最为神秘的邪神。
潜淆再次入梦时，梦境之神如约而至。
他的梦，没有奇幻瑰丽、光怪陆离。
只有与现实如出一辙的天与地、神界和人间。
梦境之神看到这寻常的一幕幕便发出了感慨：“说实话，你的梦境和我想象中的全然不同。”
邪神的梦，不该再混沌一些吗？
这还是祂能找出的最委婉的词了。
眼前的梦境像是真实的。
对，真实，在这个虚幻的世界中显得极其平凡以及珍贵的真实。
“你的梦，像是纪录片。”梦境之神调侃道。
祂见过各种匪夷所思的梦，这么朴素的还是头回见到。
就，这么普通的吗？
这可不像是传闻中邪神的风格。
祂突然意识到，或许这尊神并不是完全像大家讨论中的那样奇怪。
即便邪神是孤僻了一些，而且顶着这个名号，但似乎也不意味着祂就一定是什么样的神明。
这位再怎么样也好歹是祂的同事，以后还是不参与那些背后议论邪神的事了。
说的不准啊。
梦境之神擅长营造出或是美好、或是诡异的梦。
看着心甘情愿沉入梦境的人和挣扎着想要逃离梦境的人，祂都十分有成就感。
但当他看到邪神的梦境时，却被那极近真实的场景震撼到了。
祂越想越觉得，在无神引导的梦境中能做到连一草一木都均呈现高清画质，这是十分神奇的事。
果然，对方是个神明啊。
这是祂对邪神很少产生的想法，毕竟大多数神明理所当然地排挤邪神，就像是对待恶魔一样。
祂原先觉得大家这么做是有理由的，说不定，邪神就是那么危险的角色。
但进入对方的梦境后，祂又感觉自己之前的猜测都是错误的。
潜淆等待着梦境之神的评价，在此之前他不可能想象得到，居然有谁会主动要求进入他的梦。
邪神的梦，任谁一听都会下意识认为是噩梦吧。
在他的记忆中，自己好像从未做过传统意义上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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