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栖翻了个白眼。
彻底无语住了。
顾英心里却乐开了花,“你就是在担心我,突然觉得死了也值了,容栖啊,我大概能猜到一些害我的人是谁,不过都不重要了,我若是死了,必定会抄总尉府,那个时候还希望你能好好照顾阿娘,不是想给你增加负担,是我的确没有能托付的人了,容栖,我留下的那笔钱,你只要分给阿娘一部分就好,足够她生活了。”
沈容栖伸过去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顾英的脸颊。
“你清醒了吗,顾英。”
顾英懵懵的看着沈容栖,两人对视一会儿,顾英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别打我啊,我快死了,我已经很伤心了,容栖,不是我不想活下去,是我活不下去了,他们给我的罪名是凌/虐调遣官员,还有当年弑父,本来罪名是不大的,谁叫同弑父这个罪一齐压在我头上了呢,昨日在宫里我一听到这个罪名,再看看摄政王的脸色,我就明白过来了,这次,被牺牲的是我,从楼兰回来,我就已经没用了,我是个弃子。”
顾英道:“我已经和摄政王说好了,他不会动你们。”
若没有铁栅栏拦着两人,沈容栖真的很想冲进去给顾英打一顿,让他清醒一点,变回曾经那个心狠手辣的顾大人。
沈容栖开口道:“顾英,我想让你活着,明白吗,我现在就去找人,若是找人也不好用,也保不住你,你还得死,那我就安顿好阿娘她们,然后劫狱,行了,你什么也别说了。”
沈容栖懒得再跟顾英废话了,离开诏狱后直奔摄政王府。
但他扑了个空,因为萧宴不在王府里。
管家领着沈容栖来到了前厅,给他倒了杯茶,“王爷如今还在宫里未归,劳烦公子等等了。”
“嗯。”
虽不知沈容栖是谁,但他自称是总尉府的人,再看看一身的上等绸缎,管家就不敢懈怠,哪怕顾英进了诏狱,只要他一日不倒台,就不敢对总尉府的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管家退下后,沈容栖坐在椅子上等了半晌,等他在脑袋里把话来回反复琢磨了好多遍后,终于见到了摄政王萧宴。
当年百官宴会上两人见过一次,打那之后,沈容栖对于这个人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他人口中。
萧宴见到沈容栖的时候并不惊讶,坐在主位上慢悠悠的品茶。
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很可惜我帮不了你,你也知道,顾英的爹可是朝廷官员,他幼年弑父,当年是我帮他处理了那些繁琐的事,可是如今这件事被翻出来了,我若再保他,岂不是引火烧身,毕竟谁都不会做亏了自己的买卖,对吧,不过,我很好奇,今日你是以什么身份来找我的呢。”
沈容栖立在萧宴面前给他行礼。
“妾身顾沈氏,是来同摄政王做个交易的,我什么都不要,监察司也好,总尉Ⅸ府的百年基业也罢,我都不要,我只要顾英活,若摄政王能救顾英于水火,保他一命,他日若有什么用的上云岫世子的地方,摄政王说一,我必不会说二。”
萧宴砸吧砸吧嘴,手中把玩着茶杯,“嗯……嗯……顾沈氏,好姓氏,可是,你也知道,我这一路走来,无论做了什么,顾英他都知道,而且这次他还是弑父……唉……”
沈容栖心里一凉。
果不其然,萧宴开始赶人了,“我不能驳了云岫世子爷的面子,可这进了诏狱的人,我也不能说救就救,你先回去吧,容我再好好想想。”
沈容栖点头,只好先告辞。
他回到总尉府后,萧笙也在,顾老夫人见他回来了,忙问道:“如何了,如何了,顾英怎么样,可在诏狱里受了苦。”
沈容栖苦笑道:“我去找了摄政王,他同我打太极,我说出去的话,他总是不动声色的踢回来,阿娘,您也不用太担心,顾英在诏狱里过的挺好的,那些人都不敢对他怎么样,我再去问问别人能不能救,倘若不能,我就安顿好您们,然后劫狱。”
顾老夫人脸色都变了,若不是身边有垂云和萧笙扶着,恐怕得摔倒。
沈容栖道:“快扶阿娘去休息。”
“为什么啊,那么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安在了顾英的头上,这罪我们不认,我们不认,不行,真是欺负我顾府没人了,我得进宫一趟,我得进宫一趟去讨个说法,”顾老夫人铁了心要进宫了,沈容栖和萧笙愣是在旁边没劝住。
怎料没走出几步,顾老夫人忽然捂着胸口大喘着气,眼看要倒下去,身旁的沈容栖和萧笙赶忙扶住。
这回轮到在场其他人脸色大变,沈容栖一把抱起顾老夫人就往卧房走,一边走一边开口:“垂云,快去找大夫。”
**
萧笙过来的时候,大夫刚走,沈容栖立在门口,垂头揉着眉心。
见萧笙过来了,沈容栖道:“大夫说是急火攻心,没什么大碍。”
“好。”
萧笙点点头,开口道:“师父出事之后,我去找过摄政王,他跟我说……说师父他进诏狱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弑父,沈容栖,你告诉我,这是真的吗,师父他真的弑父吗,当年不是说,不是说自杀吗,怎么都过了那么多年了,这件事居然还能被人翻出来。”
沈容栖瞥了萧笙一眼,淡淡开口:“我不知道,但无论他做没做,他都被人安上了罪名,我去见萧宴的时候,他为了不让自己惹火烧身,愣是不管顾英死活,你懂墙倒众人推吗,萧笙,倘若萧宴真的撒手不管了,那些被顾英收拾过的人,无论是谁都会来动他的。”
“我明白,我明白,所以现在弑父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都想让师父死,若不尽快救出师父,他们肯定会在诏狱里做手脚的。”
萧笙像是突然下了决心一般,望着沈容栖开口道:“不如,我们劫狱吧,沈容栖,我想好了,我们劫狱吧,只要能救出师父,我们做什么都行。”
“我得好好规划一下,咱们三个大男人劫狱之后,大不了离开西畴逃亡一辈子,可顾老夫人怎么办,常嬷嬷怎么办,总尉府里上上下下几十个人又该怎么办,我不能弃之不顾,换做谁也做不到。”
稍微仔细一想,沈容栖就头疼,昨夜他喝了一晚上的酒,如今又在诏狱和王府之间来回奔波,如今那种头疼的感觉终于找上了他。
但沈容栖并不想休息,他觉得自己一旦休息了,就是在浪费时间。
“我再去找找其他人,总归能救出顾英的。”
沈容栖头疼得厉害,萧笙硬拽着沈容栖去休息,“我来想办法,你先去休息,别办法没想出来,你先病倒了,沈容栖,你病倒了,可就真遭了。”
“我不能休息,萧笙你别推我……”
沈容栖出门的时候,忘记了迈过门槛,直接摔倒在地,整个人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第一百九十章 绝境逢春
萧笙半托着沈容栖将他扶了起来,硬是给他送进了房间里去休息。
沈容栖被萧笙按在床榻上,刚想起来就再次被按下去,倔强道:“萧笙,你先听我说……”
“沈容栖,你先听我说,顾老夫人病倒了,你再病倒了,谁来救师父啊,凭我自己吗?沈容栖,你先好好睡一觉,算我求你了。”萧笙眼底带着哀求。
沈容栖和萧笙对视一会儿,才泄了气似的老老实实躺回床榻上睡觉。
萧笙就在沈容栖床边静静守了他一会儿,确保沈容栖呼吸平稳下来后才离开房间,怎料刚出门就看到了顾老夫人和垂云。
萧笙赶忙过去和垂云一左一右扶住顾老夫人,道:“您怎么来了。”
顾老夫人摇头笑笑,轻轻推开房门进了房间,沈容栖一天一夜没有休息,如今睡得深沉,轻微的脚步声根本无法让他警觉。
顾老夫人盯着床榻上睡着的沈容栖看了看,随后焚香,萧笙看的一头雾水,扭头看向旁边的垂云,怎料垂云也只是摇头。
香料的味道太浓,萧笙皱了皱眉,不明白顾老夫人为什么要焚这么熏人的香,还是在沈容栖休息的房间里焚。
顾老夫人一言不发,带着萧笙和垂云又离开了这里,一出门,萧笙就忍不住问道:“老夫人,为什么要焚香啊,我闻着,闻着味道不太对呢。”
说完,他还揉了揉鼻子。
顾老夫人道:“就是要让他多睡会,你们两个啊,谁也不许去打扰他,萧笙,我这里有封信,等沈子醒了,你拿给他看。”
顾老夫人一番话说的云里雾里,萧笙接过信揣在怀里,“老夫人,您能告诉我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吗,我实在是不明白啊。”“你也不用明白,你们俩啊,都不需要明白,”顾老夫人笑道:“赶紧备马车,老身我时隔多年,又要进宫一趟了,久违啊,真久违啊。”
**
沈容栖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顾英身着一身官服立在他床边。
沈容栖愣了愣,随即叫道:“你从诏狱出来了,什么时候出来的,你怎么不叫我一声!”
顾英微微一笑,附身在沈容栖脸颊留下一吻,沈容栖掀开被子想下床,却被顾英制止住动作,他眨巴眨巴眼睛问道:“怎么了,你好奇怪啊顾英。”
“容栖,我好想你,”顾英道:“我这次回来,是想和你道别的。”
沈容栖顿时紧张起来,反手扣住顾英的手腕,“发生什么事了?陛下他还要治你的罪对吗。”
顾英不说话了,只是摇头,沈容栖皱眉,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眼前人突然凭空消失了,他手里直接抓了个空。
“顾英!”
沈容栖这一嗓子喊出去,忽然听到有人在哭,他猛的睁开眼睛,瞬间就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环顾四周,还是那般陈列。
沈容栖在床榻上坐了一会儿,脑袋发懵,垂眸瞧见趴在床边的垂云,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做了场噩梦。沈容栖松了口气,揉着眉心看向床边哭红了眼睛的垂云,那颗心再次揪了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了,顾英他怎么了。”
“不,不是顾大人,”垂云哭的有些抽搐,结结巴巴的说:“是老夫人,老夫人……老夫人她自刎了呜呜呜……”
沈容栖瞪大眼睛,感觉自己脑袋里有根弦断了,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垂云,你在说什么呢啊,顾老夫人她,她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自刎。”
垂云哭的更厉害了,抬手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哭:“顾老夫人不让叫醒你,就……就备马车去了皇宫后,就,就说是她杀的顾倪,顾英没有弑父,然后就在所有人面前呜呜呜……”
垂云说的断断续续,沈容栖干脆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匆匆穿上鞋就往外跑,结果推开门的瞬间就顿住了脚步。
他感受到了外面的新鲜空气,又把上半身撤回房间里闻了闻浓烈的熏香气味,一股火顿时就窝了起来,他大步往外走,在院子中央看见了一具棺材,整个总尉府的人都站在两旁。
沈容栖冲过去揪住萧笙的衣服领子,对着他的脸颊就是一拳头,萧笙沉浸在顾老夫人去世的悲伤中,被打了两拳后才堪堪反应过来。
沈容栖发起疯来,旁边的人无一人敢看,管家想过来阻拦,却被萧笙制止。
沈容栖简直要被气疯了,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拼了命的压制才让自己稍微平静下来一些,“你哄我去休息,转头就算计我,那么浓的香点燃,你是巴不得我脑子昏沉多睡会吗,你知不知道还有好多事情我没有做!”
萧笙被打的半边脸颊都肿了,跌在地上背靠着棺材,昂头眼巴巴的盯着沈容栖看。
沈容栖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随即被浓浓的悲伤填补上。
他嘴唇都在哆嗦:“顾老夫人没了?”
萧笙在哭。
沈容栖根本不敢去看那具棺材,颤抖着开口:“顾英怎么办啊,顾英他该怎么办啊,他该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这到底……这……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顾老夫人给你点了香,不然我和垂云打扰你,然后我们陪她去了皇宫,老夫人写了认罪书,说出当年实情,是顾倪常常殴打她,哪怕当着师父的面也是如此,有一次他喝醉了,老夫人情急之下伤了顾倪,失手杀了他。”
“师父说是他杀的,其实是为了保住老夫人,今日在皇宫里,老夫人说完这些话后,以死明鉴,抽刀自刎,她是大长公主,无人敢搜身,这才将那把刀带了进去。”
萧笙哭到抽噎,沈容栖腿一软,径直跪在地上,他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顾英回来了,穿着那件皱了的官袍立在棺材前。
沈容栖恍惚间又想起了那个梦,他怕顾英像梦里那样突然消失,赶忙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摆。
顾英仿佛整个人都变得迟钝了,缓缓俯下身将沈容栖搂在怀里,“阿娘不要我了,我们说好,那个秘密一辈子不能说出来的,她不仅说了,她还弃我而去了,我就说嘛,没人站在我这边,从来都不会有人向着我的,我永远都是自己一个人,我永远都是孤独的,你们都会不要我,都会不要我。”
沈容栖也搂住顾英,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想哭就哭出来吧,我是不会走的,顾英,我不会那样做的,只要你肯跟着我,我沈容栖对天发誓,我不会让你自己是一个人。”
第一百九十一章 绝境逢春
管家将周围的人都带走了,萧笙也被拉走了,如今,整个院子里只剩下沈容栖和顾英两个人。
顾英在沈容栖怀里大哭一场,从这一刻起,他仿佛终于有了血肉,不再是那个阴狠的监察司总尉。
十三寨的蛊,也并非无药可解。
沈容栖道:“顾英,顾川止,我们好好过下去吧,你守着我,我守着你,咱们俩,就谁也别出去祸害好人了。”
处理好顾老夫人的后事,沈容栖和顾英一齐给顾老夫人守灵,期间张景意和萧笙也帮着忙里忙外做了好多事。萧宴和西门子易来过一趟,顾英懒得与他们再虚与委蛇,是沈容栖接待的他们。
过了一个多月,彻底处理好顾老夫人的事,顾英便向上清辞,交出了监察司的印章和所属权力,同时将总尉府的奴仆也都遣散了,管家年事已高,顾英特意留了一大笔钱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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