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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笃定，余老爷子曾经对他的宠，过了今晚就只能是曾经。
“麻烦帮我拿个椅子，再加套餐具。”余锦耀对着一旁站着的佣人道。
佣人顿时怔在那里，然后下意识看向主位上的余老爷子，根本没敢应下来。
“你看爷爷做什么？难道想请他老人家去帮我拿吗？”余锦耀一顶高帽盖下来，佣人顿时吓得腿软。
“四少爷，您误会了，我怎么敢……”
“那就速度去办。”余锦耀说罢，去唯一空的位置上坐下，笑道，“爷爷，家里的佣人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这么不尊重客人，是不是得换一批了？”
余老爷子从头到尾没表过任何态，此时被正面叫道了，才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下，缓缓开口，“你总是这么任性。”
“是吗？还好吧。”余锦耀随意应道。
佣人在这时拿着椅子跟餐具过来，布置好之后就迅速退出去，免得再被卷入其中。
余锦耀捏着他的手背暗暗使了点力，霍明盛乖乖没动。
余老爷子这才掀起眼皮，终于赏给了他今晚第一个正眼跟第一句话，“来了就坐下一起吧。”
霍明盛这才入座，“打扰了。”
佣人们很快将菜肴端上，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饭厅便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声音。
余锦耀一直在暗中留意自家爷爷的神色，可惜道行不够他老人家深，看不出什么。
余锦耀以为第一场刁难会在这里爆发，所以从进门开始就在表明自己会护人的态度，哪想老爷子一句任性，就让事情轻飘飘的过去了。
恐怕所有人都在失望，为什么预想中的画面一个都没有发生。
就单单余锦耀带着男朋友出席，就足够老爷子动怒让人把他们俩轰出去了，更别提还让他们坐下吃饭。
众人确实失望，就只有余承志一家暗暗松了口气。
余书章虽然一直想让爷爷对余锦耀失望，但如果爷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余锦耀大发雷霆，那尴尬的就只有他们几个，白白给叔伯们看一场好戏。
一顿饭就这么各怀心思的吃着，期间，老爷子提了几句余氏，让身为代理总裁的余向荣光是回答就已经汗流浃背。
余老爷浑浊的双眼轻飘飘落在他身上，一瞬间压力倍增。
“爷爷，我会尽快把空缺填上的，您相信我……”余向荣胆颤着回道，在桌底下偷偷踢了余天程一脚，示意他赶紧帮自己说话。
余天程却跟余书章一起沉默，根本没打算在这种时候当出头鸟。
其余人纷纷竖起耳朵听着，年轻一辈的，嘴角已经掩不住在偷乐，长辈之间则是眼神里暗潮汹涌。
整顿饭就如同大型修罗场，余老爷子点到谁，谁就得被公开处刑。
也就只有霍明盛对周遭不管不问，专心致志帮余锦耀夹菜盛汤，剥虾剔刺，余锦耀同样两耳不闻窗外事，吃的还挺愉快。
不过，老宅的厨师虽然厨艺很不错，但他始终觉得霍明盛做的饭菜更合他胃口。
长辈们看到他们屏蔽外界，过于亲昵的相处模式，各个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等到饭局结束，余锦耀优雅擦嘴，才发现余向荣被训的哭丧着脸，耳朵都红了，头也抬不起来。
余锦耀心里没忍住嗤笑一声。
啧啧，三哥好可怜，现在知道高位难坐了吧。
除了余向荣，跟他同辈的其他人脸色也是一个比一个难看，完全没了一开始都等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饭局到了最后，最应该被训被撵出去的余锦耀，反而是吃的最轻松自在的那个。
所有人都看不明白余老爷子的心思，余锦耀却已经清晰起来。
爷爷唯独留着没点他，玩的正是先给一颗甜枣再来一个巴掌。
“耀儿，去书房等我。”
余锦耀心道果然，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应着，“是。”
年轻一辈的众人心里，满腔的不愤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所有人都被公开处刑，唯独余锦耀还有单独训的待遇，爷爷怎么总偏心这病秧子？！
余锦耀侧头在霍明盛耳边说了一句，便留下他独自前往书房。
这下就成了霍明盛被余氏一家包围。
霍明盛眉心跳了一下，抬眸对上余老爷子的眼神，得到了他今晚对自己说的第二句话，“你不适合待在这。”
老人嘶哑着嗓音吩咐，“书章，带他出去转转吧。”
第21章 你心里还是偏着他
余书章根本不想插手什么，但被点到名也只能无奈应下。
他虽不被爷爷看中，但此时也明白，老人家说的这所谓的转转并不是那么简单。
……
余锦耀进了书房没多久，余老爷子便拄着拐杖进来了，身后还跟着管家。
管家今年五十五岁，在老宅工作了十年，是老爷子最满意的一个身边人。
他先是恭敬跟余锦耀打了招呼，然后动作干净利落的为两人沏好茶，便快速退了出去。
书房门一合，隔绝了两个世界。
余锦耀到茶几前坐下，缓声开口，“爷爷单独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还挺护着那小子。”余老爷端起茶放在唇边但不抿，低低吹了一口，才让杯口沾上嘴唇，热气短暂模糊了他面容，下一瞬又清晰起来。
老人八十有余，满头白发，苍老的面容上是饱经风霜的痕迹，那双眼眸早已浑浊不清，可看人时却利如剑刃，叫人心生胆寒。
他喜爱穿唐装，行走时拄着一根黑色拐杖，住在这古色古香的宅子里，有种跟当今年代割裂的安逸违和。
“毕竟是自己看中的人。”余锦耀回道，眼眸半垂着，遮住了里面暗涌的情绪。
“你身体打小就不好，现在又失了忆，难得有看中的人，爷爷心疼你，也不想太过为难。”余老爷将茶杯放下，嗓音嘶哑，语调很慢，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不过可惜，他是个男人。”余老爷沉淀了一晚上，终于挑明了话头。
“你忘了余家的规矩，我可以重新再告诉你一遍，不管外面政策怎么变，在这个家，你就必须乖乖的娶妻生子，继承家业。”
“你想私底下养着他，我可以不阻拦，但这个月必须把婚给订下来。”余老爷说着，从旁边的抽屉里摸出几张照片。
“人我已经帮你选好了，餐厅订在西城，详细的信息你母亲晚点会发给你。”
他所有的语气都是好商好量，但语句之间并没有留给余锦耀拒绝的机会。
如果他识趣点顺着答应，那么接下来就是爷孙俩其乐融融，世界安好的景象。
如果他不答应，反驳、反抗了，那他很快就会尝到余老爷各种逼迫人的手段。
“这事晚点再说。”余锦耀推脱，为了不吃余老爷甜枣后的一巴掌，决定开口去抢主动权。
反正余老爷也知道霍明盛是个黑户，余锦耀索性换个剧本演绎。
他定了定神，说道，“爷爷真相信我只是图个眼缘，就将他买下来？”
余老爷一顿，看着他，“难道他身世还另有玄机，值得你下手把人绑在身边？”
余锦耀想说，是啊，霍明盛就是来辅助他咸鱼之道的天选之子。
不过可惜，这话要是说了，爷爷不明白的同时还会赏自己一拐杖。
余锦耀虽然体弱多病，但也没能避免余家犯错就要挨打的规矩。
“我其实一直怀疑害我失忆的这场车祸并不是意外。”余锦耀神情严肃，“所以才在黑市看中阿盛，将他买来放身边保护。”
余老爷目光淡淡，“查出眉目了吗？”
“可能是自家人也说不定……”
余老爷神情顿时沉了几分。
余锦耀叹了口气，“但是我现在失忆了，也不知道之前谁跟我好谁跟我不好，经过这一劫，我身体比之前更加弱了，不久后……会惹爷爷伤心也说不定，咳咳。”
老人眉头拧起，神色不悦，“别说这种话。”
余锦耀继续道，“原以为二哥三哥能扛事，没想到他们能力还是弱了点，大哥私下找过我几次，但我觉得他想揽独权的心思太重，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也不适合坐这个位置。”
“阿盛他什么都好，会照顾人，智商也高，培养一下效果一定能达到预期，我现在身体经不起折腾，在找出凶手之前，都不打算参与公司的一切。”
“所以你想让一个外人接手公司？”老人看着他，平静的语气里已经透露出了自己的反对。
“怎么能算外人？我想利用他是真，但看中他也是真。”余锦耀又低咳了两声，“等日后我们结了婚，他在外能扛事，在内能照顾我，这不比我娶一个世家千金强？”
“两个大家族能联手是好事，但我这副身体注定短命。”余锦耀逐一分析道，“等万一哪天我扛不住，被别人联合外家一口吞了我们怎么办？”
“世道险恶，人心易变。”
“人人都想往上爬，谁又能保证自己能永远拥有一颗赤诚之心？”余锦耀似乎是在对老人说，又似乎是在告诫自己。
老人道，“那你又怎么保证他能对你一直忠诚？世家固然难以全权掌控，但至少两家联手的局面就是双赢，世家千金的能力并不弱，同样可以做到照顾你的同时兼顾公司发展。”
余锦耀心想，那嫁进来的女孩子还挺惨，在外累死累活回家还得照顾一个病秧子老公。
顾全事业的同时还得孕育后代，别人凭什么要来受这种罪呢。
“我自然有办法让阿盛一直待在我身边，您说的两家联手，我这副身体太拖累别人，容易引祸上身。”余锦耀回道。
能被老爷子看上眼的女生，放眼整座城也就那几个。
每个人家里都不是吃素的主，他们余家本就关系复杂，明争暗斗，各占据一个领域，表面上虽然还能保持平衡，但背地里已经恨不得咬死对方。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再被有心人插足进来，很容易就闹翻天。
老爷子不可能不明白，但他最先看中的还是利益。
“对付一个人要比对付整个家族轻松。”余锦耀就着这一点补充，坚持自己的想法。
余老爷再次端起茶杯，轻吁一口气，“话是这么说，但以你的心思，要捏住一个女人并不是什么难事，要掌控她的家族，更不过是时间问题。”
“说到底，你心里还是偏着那小子。”
余锦耀心脏被重重一锤。
“耀儿，走到我们这个高度的人，最不能有多余的感情。”
“越偏心一个人，就越容易被掌控。”
“你从出生就被诊出心脏病，能平安活到现在，靠的不是运气，是余家的权势跟钱财，现在到了需要你回报的时候，别让爷爷失望好吗？”
“我费尽心血培养你到这一步，为的是整个家族的延续与发展，如果你实在觉得累了，我可以给你一段时间休息调整。”老人别有深意。
第22章 敢把我的狗弄丢试试
余锦耀心跳不自觉的加速，狠咬了下舌尖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算是听明白了，老爷子根本没在按他的思路走，还把他看了个透，甚至怀疑上了自己车祸失忆的事，只是还没去找证据点破。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放眼整个家族，余锦耀最没把握对付的，也就眼前这位了。
他缓声，“如果这次注定要让您失望呢？”
老人将茶杯放下，面上沉稳着不动怒，但语气已经发生了明显变化：
“你应该能看出来，刚刚一桌子人都在等着看你难堪，我为了给足你面子，才没让那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滚出去。”
“耀儿，你想清楚了再给爷爷答复。”
别不识好歹。
余锦耀听出了他的潜台词，没忍住嗤笑出声，“我是看出来了，但这份特殊不是我求的，是你强给的，你不这么做又怎么把我推上风尖浪口呢？”
老爷子的资产远不止他们看到的这些，为了等老人百年之后得到更多，争宠已经成为家常便饭。
所有人都知老爷子疼他宠他，但没人看清，这份独特的宠爱就像一把刀一样悬在余锦耀脖子上。
因为这所有人里边，不管他们做的多优秀，在老人眼里都比不上余锦耀。
明明只是一个病秧子，明明八岁以前一直被关着几乎没出过门。
但就是这么一个毫不起眼，风一吹就病倒的人猛然跃到他们之上，这让人怎么甘心？
所以成为老人的眼中宝的同时，自然而然也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
余锦耀八岁以前过着不被重视的生活，他心里对那段日子始终是恐惧的。
在这个前提之下，他的天赋又被老爷子看中，老爷子对他开始重视，让他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为了不再经历痛苦，余锦耀必须得努力往上爬，爬到老人满意的位置才能安稳生活。
老人用这份像刀子一般的宠爱，为他树敌无数，逼迫他必须坐在这个位置上，一旦掉下来，就会被底下对他嫉妒不满已久的人碾压，重回暗无天日的生活。
余锦耀不想被深渊吞没，被鬼怪撕碎，只能想尽办法坐稳。
每个人都在负重前进，他也必须艰难往上，跟他们扯开安全距离。
如此一来，正中下怀。
老人成功控制着每个人，合理分配他们手中的势力，让他们互相牵制，每个人都被枷锁捆绑，按指定好的方向爬行。
余氏也得以稳定发展，步步登高。
老人幽幽道，“耀儿，我要是不宠你，你现在还在屋里养着病，连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都不会知道。”
余锦耀心中被狠狠一刺，冷声，“那是你一手造成的。”
余家人为什么各个都这么冷血，恨不得将身边的人统统扯下来，就是因为这恶心的权术操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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