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楚霖往嘴里塞药，想让他平躺下来，余锦耀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目眦欲裂，“立刻……给我安排手术。”
“我不要死。”
“程楚霖，”余锦耀泪水坠落在地，晕开片片绝望的痕迹，“我不想死，我想陪他。”
程楚霖似乎听不清，“陪谁？”
“霍明盛。”我的小狗，我挚爱的人。
余锦耀心脏像被砸开，碎片散了一地，鲜血淋漓。
他许久没等到程楚霖回复，怔怔的抬起头，就见程楚霖迷茫的看着他，“霍……什么？霍明盛？谁啊？”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摁下暂停，余锦耀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疼痛，窒息尽数退去，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呼吸声，混乱的心跳声。
“霍明盛，”余锦耀重复，鲜血沿着嘴角落在下巴，一滴一滴砸在地上，仿佛听得见响声，激的人心中慌乱又崩溃。
“那是我的狗，霍明盛，你曾经的情敌啊。”余锦耀指甲都陷入他的肉里，嘶哑的吼出声，“不是你带我去把他买回来的吗？！突然在这装什么傻，我没空跟你闹！”
程楚霖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养过狗？我怎么可能带你去买狗啊，你工作都忙得要死，连自己都养不好，哪里养得来狗？”
余锦耀脸色瞬间惨白的可怕，荒诞的感觉像是浓雾将他包裹，一呼一吸间全是惶恐。
余锦耀胸口重重起伏，猛然看向飘雪的窗外。
不是才三月吗？哪来的雪？
他的小狗呢？
程楚霖怎么会不记得他的狗？
“手机……”余锦耀抖着手，平日里看谁都温和的眼神此时布满了震惊与害怕。
程楚霖不敢刺激他，连忙把他放桌上的手机塞进他手里。
“是霍明盛陪我来的。”余锦耀记得很清楚，“是你让他去帮我拿药，所以他现在才不在我身边。”
“你是不是吓傻了啊？”程楚霖抬手探他的额头，担忧又紧张的看着他，“你是被救护车拉过来的啊，你秘书打的电话，你处理着文件突然晕过去了才被送过来的。”
“什么？……”余锦耀嘴唇哆嗦，摇头，“不是，是霍明盛……”
被救护车送过来，确认了病情，这是上辈子的事。
余锦耀猛地抹了把脸，想打电话，但手上全是汗还混着血，划不动屏幕。
他把手机塞到程楚霖手里，“你打，你帮我打……”
余锦耀把记得滚瓜烂熟的号码念出来，这是他在霍明盛开学前就给他办好的号码，还有手机、手表都是自己送他的开学礼。
他们昨晚还在一起洗澡，吹着头发说着以后，今早才接了吻，还想等检查结果没问题就回去好好恩爱……
现在这荒诞的一切到底是什么啊？
余锦耀泪水涌出，眼中难掩崩溃。
第154章 他被困入局中
程楚霖帮他打电话，没多久冰冷的机械声就告诉他们，这是个空号。
余锦耀抬手捂着嘴，吐出来的血慢慢从指缝中溢出来，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往一边栽倒。
程楚霖简直要被他吓疯了，当即就将他抱上病床，喊来护士跟另外几个医生协助做急救措施。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程楚霖强行扣住他下颚，让他张嘴帮他把口腔清干净，上氧气罩。
“到底哪来的狗，哪来的霍明盛啊？”程楚霖拧着眉，不断跟他说话，免得他失去意识，“你现在不能激动，不管这是个什么东西，等你情况好点了，我再陪你去找……”
余锦耀闭上眼，泪珠沿着眼角不断滚落在枕头上，他觉得很乱，周围的一切都混乱极了。
他好像突然被扔进了一座迷宫里，跟爱人走散了，找不到回去的路。
头顶乌云密布，漆黑一片，气温低到仿佛要将他冻僵，冻死在这儿。
【锦耀。】
耳边恍然响起那道低沉缥缈的声音，饱含情意的喊着自己的名字。
曾经余锦耀教他认路的方法，他不听不学，只是问，【就算我不小心迷路了，你也会想办法找我的，不是吗？】
对，余锦耀当然会去找。
【只有你不要我了，我才会真的迷路。】他会迷失方向，是因为无家可归。
而余锦耀一直是他的归宿。
程楚霖跟医生护士们忙了许久，终于让他的身体状况平稳下来。
“把维安叫来……”余锦耀重新睁开眼，隔着氧气罩，声音弱到几乎听不清。
“还有，余书章、我父母……”
程楚霖凑近他，费力的听清楚，然后打电话帮他叫人。
余锦耀把所有见过霍明盛的人全都喊了过来，维安是其中最担心他的人，见到他衣领处血迹斑斑，整个人虚弱的躺在病床上，仿佛随时就要闭眼离去，瞬间就红了眼眶。
“耀哥……”
余锦耀眼眶湿润的看着他，像是寄托了全部希望，哑声开口，“你……帮我查一下，一个叫霍明盛的。”
“他是你繁北区出来的人。”
维安立即就接过保镖递过来的平板电脑，亲自帮他找人。
他们资料库虽然庞大，但所有信息都整理划分的清清楚楚，很快就得到信息：查无此人。
余锦耀心口像被撕裂开来，疼得他想把胸膛刨开，把这颗折磨了他两辈子的心脏取出来扔掉。
这样他就再也不会觉得痛了。
可是不行，没了这颗心脏他活不下去，那样就没办法去找他的小狗。
“耀哥，呜呜，你别哭，我再帮你仔细找找，你说说他的特征，可能是信息录用错了或者少了呢……”维安声音哽咽。
余锦耀却知道，没有就是没有。
余书章跟余父余母很快也赶了过来，余锦耀问了他们，除夕夜，站在自己身旁，被自己挽着手喊老公的人，他们还记不记得。
“你是病傻了吗？你一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未来要娶妻生子的，怎么会喊另一个男人老公？！丢人现眼！”余承志第一个训斥出声。
“你凶他？！你是在找死吗？！”维安裹着拳，眼看着就要往余承志脸上砸过去，好在程楚霖制止的及时。
“冷静，都冷静，别吵，会影响到病人情绪的。”程楚霖按住维安的手，悄声，“要打也要把他逮出去打，余锦耀不能再受刺激了。”
维安这才勉强忍住火气，等着待会一出病房门，就把余承志揍趴。
余锦耀疲惫的闭上眼，缓了一会儿才睁开，“余天程跟余向荣呢？”
“他们不是被你亲手送进监狱了吗？”余母捂着嘴，眼眶湿润，“你真是好狠的心啊，他们可是你亲哥哥，你怎么能这么做？是不是哪天爸爸妈妈不小心犯错了，你也要这么对我们？……”
余锦耀没心思跟她争辩什么，只是对着维安，缓声开口，“维安……”
余锦耀重重呼吸，双眼通红，“你再帮我查查，锦盛科技……有没有这个公司，有的话，创始人是谁。”
维安连忙点头，“好。”
余锦耀又看向程楚霖，“送我去趟监狱，我要见余天程、余向荣，还有莫谦贺。”
程楚霖皱着眉，“你现在这情况出不了门，外面下着雪，太冷了。”
余锦耀怔怔的看向窗外，问，“今天是几月几号了？”
“十二月二十八。”
余锦耀裹紧手心，可他明明记得绑架案发生的时候是三月五，他还在车里跟霍明盛约定了，等过完冬天，春暖花开的时候，就去结婚。
但是现在，他好像被世界抛弃在外，把他的小狗弄丢了，所有人都不记得、不认识霍明盛。
那个陪伴了他三年的人……仿佛只是他病入膏肓的幻想。
不、不对。
没有三年这么长，前一天还是3月5，现在突然就变成了12月28，中间缺失的时间呢？
是他又失忆了吗？余锦耀拼命睁着眼，看着外面白茫的世界，祈求着有人能告诉他答案。
从很早之前，他就觉得自己总在遗忘些什么，但是又想不起来，一点细节都不让他抓到。
他像被困入局中，唯一破解的办法就是找霍明盛。
因为只有他的存在，让余锦耀的记忆跟周围的人都不同。
“你现在离不开病床。”程楚霖劝他，“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告诉我，我去替你问。”
余锦耀怔怔的回过神，浅色的眼眸缓慢转动，视线落到他身上，向自己的病体妥协，“……你帮我问他们，三月五号那晚，我身边有没有站着一个……卷头发，身形高大的男人。”
那是他的小狗，他最爱、最不可能丢下的人，余锦耀眼中再次湿润。
“好。”程楚霖转身就想走，维安一把将他拉住，“去什么，你是耀哥的主治医生，他现在这样，你得留在这盯紧了。”
“我去问。”维安说着，带上自己的保镖，顺便把余承志余书章余母三人全部带走，省得在这惹余锦耀心烦。
病房再次安静下来，程楚霖坐在椅子上，担忧的看着他，“锦耀，你是不是昏迷的时候做噩梦了？这个男人是在你梦里出现的吗？”
余锦耀摇头，泪水沿着眼角滚下，无助的看着他哽咽，“不是梦，他是真的。”
第155章 他才是那个被丢下的人
程楚霖怕他情绪激动起来，又要犯病，连忙附和，“好好，那就是真的，既然是真的，就肯定能找到，你别急。”
余锦耀呼出口气，再次闭上眼。
为什么……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了？
霍明盛呢？
会不会现在这一切才是他的噩梦？如果是，能不能让他快一点醒过来？
他的小狗去哪了？他又要怎样才能让这场噩梦结束？
维安办事速度很快，怕他等急了，问到答案就立刻给他回了电话。
“耀哥，我全都问了，他们都说没见过这个人。”
“不过那个锦盛科技我倒是查到了，是刚注册的小公司，创始人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身份信息那写着他叫Y先生，具体的资料全隐藏了，我还需要点时间破解……”
刚注册的小公司，刚毕业的大学生，Y先生，没一样跟他的小狗对得上。
余锦耀哑声，“不用再查了。”
他眼中黯淡，下巴清瘦，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气，脆弱到一碰就碎。
程楚霖想安慰点什么，但最终张了张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毕竟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叫霍明盛的男人是怎么一回事——
该不会是病情严重的事，对余锦耀打击太大，把他吓出幻觉了吧。
早知道会把他刺激成这样，程楚霖就该斟酌一下词汇，语气，说的委婉点让他好接受。
现在好了，凭空冒出个男人，看余锦耀这样，不找到恐怕都不会甘心。
可他身体这个情况，离不了病床，除了躺在这流眼泪，郁结在心，也做不了更多的事。
“你现在很虚弱，状态很不好，一定要控制情绪，不要再多想别的事了，要不我给你打一针，让你睡过去？”程楚霖小心提议，
“说不定睡醒了，你就知道去哪找人了呢？”
余锦耀眼珠转动，对上他的视线，像是疲惫到了极点，再次点头妥协，“嗯。”
程楚霖当即就跟别的几个医生讨论一番，根据他现在的身体条件，谨慎选择剂量，最后将针刺入他手臂，把药水缓缓打进。
余锦耀闭上眼，周遭的一切都被屏蔽，他像是抱着木板浮在海面，无助，绝望，整个世界都在晃荡不安。
他一点一点开始回想，跟霍明盛从初遇到现在。
那么多那么多的美好，那么多那么多的甜蜜，怎么可能是假的。
但是为什么周围的人全都忘记了，只有他记得？
为什么突然就找不到这个人了？
余锦耀明明已经睡过去，意识却异常的清醒。
他不断的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到底遗忘了些什么？
他因为不想接受病情，不想接受死亡，过于恐惧紧张，导致病发。
然后……窗外开始下雪，冷静一点之后，霍明盛就不见了。
余锦耀拧着眉，他记得，送霍明盛去上学那段时间，自己也做噩梦病发过一次，也是下了雪。
仔细想想，重生回来后的每一次犯病，似乎都跟噩梦有关。
每次梦后，他都觉得自己忘掉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错，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不对……没有事件是必然的，世间千变万化，他为什么会觉得‘就应该是这个样子’？难道还会有别的样子吗？
余锦耀心脏咚咚直跳，一声重过一声，恍惚间觉得自己又走到了悬崖边。
冷风灌进他喉咙，包裹住他全身，脚底一片死寂的漆黑，让人心生惶恐。
他试图回头去看，发现这个梦境跟上一次的悬崖梦境怪异的重叠在了一起。
身后依旧站着他最熟悉的身影，余锦耀非常笃定，那是霍明盛。
他几次张嘴，冷风像利剑一般刺入他喉咙，不知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终于将那句话问出口，“一定要这么走下去吗？”
然而霍明盛的五官蒙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也没给他任何一个字的回应。
余锦耀失神的望着，目中空洞，眼看着要迈开腿，试探性的往前走，一股力气却又猛然将他拽了回来。
程楚霖把他喊醒，“不能再睡了，都一天一夜了，再睡下去人都要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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