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荆默对袁衣真还尚有一战之力,但现在,身体还在恢复期的人,实力完全不够看的。
荆默赤红的眸子紧紧盯着主上的方向。
“主上……不……”
秦禹峥单膝撑着,费力的抬眸看去。
“回去。”声音虚沉。
荆默摇了摇头,身体骤然失力,直直跪到地上。
“主上,您不能死……属下……属下说过会保护您的……”
周围的人看着这样一副生离死别的场景,心中纷纷奇怪,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没听说啊?
这时候不是谈话的好时机,秦禹峥不得不狠下心来。
“袁衣真,把他给我送走!”嗓音嘶哑果决。
“是,主上!”袁衣真回身拱手。
荆默不管,双膝跪在地上,两手撑地,神情倔强的一步一步的向前爬过去,想着离主上近一点再近一点。
荆默知道自己什么也不是,他甚至不配和主上一起死,可这个时候,他什么都管不了了,主上不仅仅是主上,那也是他喜欢了七年之久的人,他怎么可能就这样看着主上承受痛苦。
“主上,别赶属下走……”
荆默像是发了疯,嘴里哀戚的乞求着,说出来的话却不像一个影卫对自家主上该说的话,还有些冒犯的感觉。
这样的场景让袁衣真看的皱紧了眉,伸出去抓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的主上有了心,不再那个无心无情的怪物,琼华宫以后会有一条光明的道路,他想,他的愿望实现了,他可以为此献出生命,换主上好好活着,但是主上拒绝了他,现在的发展也不是他所愿的,主上在,琼华才在。
“主上,您别赶属下走,求您了?”
荆默眼眸空洞,目之所及是一望无际的血色,他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他只知道,他要找主上,主上需要他,就算死,他也要与主上死在一处。
主上瞒了他好多事情,他已经被主上嫌弃到这种地步了吗?
秦禹峥发白的嘴唇微动,眼睛被这样的一幕刺的生疼,却不再犹豫,握紧手中的长剑,高高举起,手腕拧转,调整好角度,一剑刺入自己的身体,瞬间,血液飞溅。
秦禹峥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剧烈的痛感疼的让人眼睛发直,大脑却在这一刻异常的清醒。
前世,荆默是不是到死都以为他拼下一条命,成功救了自己?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的主上并没有独活,而是选择与他死在了一处。
荆默瞪大眼睛,目眦欲裂,死死的愣在原地,随后发疯的从地上爬起来,奔过去,踉跄着跑了主上的身边。
“主上……为什么……”荆默蹲跪在地上,他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被毒药折磨的时候,他没有这么痛,被施加酷刑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痛,但现在他的心脏仿佛被人凌迟那般痛苦,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呼吸都变得不畅。
秦禹峥嘴里发出低低的痛哼,本想撑着身体与在自己面前哭成泪人的小家伙,说句话,身体却撑不住的彻底失力,一瞬间就要栽倒下去,被荆默及时扶住。
荆默手发着抖,眼眸慌乱至极,一刻不停的给主上点了止血穴,然后输入内力护住主上的心脉。
袁衣真僵立在原地。
主上寻回缺失的人性,是因为这个影卫吗?
一众各派弟子,看的心脏也是一阵一阵的拧紧。
三剑已过,生死不论,算是给了所有人一个交代了。
扶摇殿内的琼华影卫,聚到一起,列成一队,阻挡在了以李桥河为首的,武林各派弟子前面,也挡住了众人探究的视线。
“主上有令,现在送诸位离开琼华宫。”
袁衣真拔出佩剑,握在手里,锐利的目光落在这群人身上,话语客气,手中明示着威胁。
李桥河看完了全程,该给的交代也给了,没什么可说的了,便欠身拱手。
“秦宫主大义,既无事,我等便先走了。”
说完,李桥河便带着自己穹山派的已不足一百的弟子离开了扶摇殿。
其余江湖野派惊愕不已,见这琼华宫影卫凶狠的样子,吓得赶紧跑了。
萧珀躬身一礼,眸子里均是敬佩,很快带队撤离。
小医仙秋桐,犹豫了一下才道,“秦宫主伤的很重,需要我留下来治伤吗?”
禾丰长老站出来,客气的说,“秋桐小友,琼华宫有一座药谷,倒是不需要呢。”
秋桐尴尬的轻咳笑笑,转身带着红尘谷的弟子走了。
龙遥陈东野视线落下影卫遮挡住的秦禹峥的方向,似乎是想看看死没死?但实在是看不到,黑着脸扭头走了。
平水山庄周卜通已经被这酷刑吓的出了一身冷汗,得知能走了,好半天才回过神,连忙带着弟子,匆匆跑走了。
道天院西隆,眼眸深沉,作出一副关心的样子。
“秦宫主吉人自有天相,愿阁下安好。”
陌尘一脸严肃的看着,心觉此人心机深厚。
袁衣真带着影卫们跟上各派的脚步,送他们到琼华宫山门口。
骨羽长老忍了一身冷汗,见他们都走了,才大步跑过来,站到秦禹峥背后,点了几个穴位,又拿出一个小瓷瓶,往皮肤上倒了许多透明色的药液,肉眼可见的,刀口处的血液停止流动。
其他的长老静立在一边,神情沉重的看着。
荆默眼眸失神,整个人安静的很,只是跪坐在地上,扶着昏迷过去的主上,内力像不要钱似的不停的输入进去。
没一会儿,秦禹峥心中不安,强撑着意志力醒过来,双眸微睁,手上用了些力道。
荆默感受到力道,猝然回神,无神的眸子里有了一丝的亮光,眼眶溢出泪水,豆大豆大的砸在地上。
“放心,死不了。”骨羽见此,语气肯定道。
秦禹峥决定用三剑透骨刑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骨羽研究了很久人的经脉结构,剑身极细,若是刺入的角度恰到好处,再及时医治,活下来的可能性不低,为了确保万一,骨羽还炼制了许多续心丸,加上主上自身不凡的内力的加护,秦禹峥对此有极大的把握。
荆默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的捏住主上的手,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主上,像是怕人一个不注意便跑了。
“荆默,屡次违反本座的命令,你……”
秦禹峥撑着剧痛的身体,嘴边挂着血迹,嗓音哑着,面色苍白,还不忘训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
“属下知错,等主上您身体好了,属下接受所有惩罚,您让属下去死,属下也不会迟疑。”
秦禹峥手紧捏着荆默的手腕,闻言,力道更紧,身体的伤更疼了。
这时候不能跟荆默说话,会被气死。
荆默大眼睛通红,唇色因为心神激荡过于厉害而发着白。
骨羽长老查看了一下三柄剑的位置,就和当初讨论的时候一样,任何细微的角度把握的极为精准,丝毫都没差。
“主上,属下要为您拔剑了。”骨羽沉声道。
“拔吧。”秦禹峥嗓音嘶哑,死死的咬住牙,满脸都是冷汗,视线转到荆默身上,紧盯着小影卫,余下不多的心神都放在了此处。
小影卫面上全是担忧与心急,显得可怜兮兮的,秦禹峥觉得,选择瞒着他是正确的。
荆默闻言,手抖的更厉害,心慌至极,眼眸紧张的看向骨羽的方向。
“别怕,快结束了。”秦禹峥哑着声音,压抑着痛哼,嘴里冒出血沫,过于剧烈撕扯的疼痛,忍的时间长了,都有些麻木了。
一把长剑被拔出体外的那一刻,刀刃割裂皮肉的声音清晰可见。
荆默像是没听见秦禹峥的声音,脸白如纸,眼眸爬满红血丝,整个人三魂丢了七魄。
三把长剑一一被取出,主上低哑嘶喊到极致的痛吟,彻底压垮了荆默的最后一根精神支柱,眸子失神,像是活死人。
秦禹峥因过大的剧烈的痛感,而昏迷过去,骨羽,禾丰,毒火三人用内力帮助止血,不断的给人喂各种疗愈药丸,涂抹疗伤药物,然后将人抬到扶摇偏殿的床榻上继续医治。
这一场乱局到现在,堪堪结束。
扶摇殿,徒留荆默还跪坐在原地,神情呆滞,像是被抽去了全部力气。
第18章 又是被欺负哭的一天
寒冬腊月,凌霄殿外滴水成冰,冷风刺骨,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就连长时间在外面值守的影卫都会选择到屋内房梁上待着,过分寒冷的天气里,武功再强的人待久了,也会失去战斗力。
只是在凌霄殿大门口,凛冽的寒风之中,在没过脚踝的雪地上,跪着一位身着单薄白袍的人。
那人漆黑的头发被积雪覆盖,唇色冻的青紫,面容苍白无血色,可鼻梁左右的眼睛里面全是倔强,深埋在内里的是刻骨的悔恨和难以言喻的痛苦。
祁风从殿里面走出来,面色凝重,手上撑着一把白纸伞,站到荆默跟前,替他遮挡住了落雪,垂眼望着荆默说道。
“荆默,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主上昏迷七日了,你跪了三天,但是你就算跪死在这里有什么用呢?”
荆默神情未变,眸子有些空,脑中思绪纷乱,过去与主上在一起的日子在眼前回放,是那样的来之不易,且弥足珍贵。
老宫主说的对,他对于主上来说就是个灾星,若他跟主上待在一起时间久了,他就会给主上带来灾难,主上会因为他受伤。
他不在的时候,主上安安稳稳,什么事都没有,反而因为他,无数次的麻烦主上,害主上与严古长老发生矛盾。
是他害主上受伤的,他对不起主上,没能在主上需要的时候在他身边保护他,身为影卫,他的罪孽不可饶恕。
“是我的错,我该死。”
祁风无奈,继续劝道。
“你有没有罪不是凭你自己判的,等主上醒来,你大可自去请罪,这般折磨自己,若是主上醒来怪罪,我们担不起这个责任。”
祁风想起,虞鹤和慕南的交代,深觉有理,以主上对荆默的喜爱,若是等主上醒了,荆默却出事了,他现在都能想象出主上该何等生气。
为了荆默的身体健康,也为了他们的脑袋,这时候无论如何都必须把荆默劝回殿里,外面天寒地冻的,连小动物都没有,一个大活人,穿的这样单薄,还不得冻死。
荆默不答,瘦弱的身子因为寒冷而微微蜷缩,神情痛苦。
祁风蹲下身来,问道,“荆默,你为什么会觉得你有罪?”
荆默愣神,抖着发白的嘴唇颤颤巍巍的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对主上的爱是不能言说的,他披着影卫的外衣,却对主上做着超乎普通影卫过分的关心与在意。
“我身为影卫,却不能为主上分担,实乃大罪。”
祁风笑笑,“你若是真的这么想,也不是不行,但是荆默你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吗?”
祁风的眼神变的犀利,像是直接看穿了荆默的内心,把那处深埋的秘密给挖了出来。
荆默眼眸惊愕的睁大,却很快垂下了眼,明摆着的心虚。
“我……”
祁风起身,伞上的雪微微抖落。
“你最好别让自己出事,主上那里,我们也不好交代。”
荆默不理解,迟钝的大脑想不明白,为何他出事,他们会不好交代。
祁风也没抱期待,只是浅浅提了几句。
“我和虞鹤,慕南都是主上的贴身影卫,却整日跟着你,荆默,你真以为是主上他是想惩罚你,把你囚禁在凌霄殿?”
荆默倒不觉得是惩罚,也不是囚禁,他只是不被主上需要,像是主上用来逗闷子的玩物,就算是这样,他也做的很开心,因为很多个瞬间,他都以为,主上是真心喜欢他,但那怎么可能呢?
他幻想一下就满足了,不奢望成真。
“我们奉主上之命守在你身边,你怎么理解都是你的事,我言尽于此。”祁风说完便走了。
荆默在这里跪了三天,熬的眼睛发红,眉毛上都凝固了冰雪。
祁风的话让他心神俱震,他的意思是说,主上是在关心他,要保护他吗?
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他?
这个念头刚出来,立马就被荆默否决掉了。
主上没有了以前的记忆,他怎么可能还会关心我?他明明那么厌恶我……
虞鹤,慕南在屋檐下等祁风回来,见人持伞而归,却没见到荆默,顿时失望了。
“人嘞?又失败了?”虞鹤撇嘴,怨怼着。
“能说的都说了,性子倔的很。”祁风摇摇头,把伞收了起来。
慕南道,“他要是出事了,我们三个都不好过。”
“哎,这你就得问主上了,明明看起来那么在乎荆默,可是当事人却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主上把他当个玩物呢?哪有人这么对一个宠侍的?宠侍地位也比他高的多吧,”虞鹤两臂交握,抱怨道。
祁风:“…………”
袁衣真从屋里面走出来,祁风三人看过去。
“袁哥,主上怎么样了?”
袁衣真面色严肃道,“骨羽长老说主上身体还比较虚弱,一时之间醒不过来。”
虞鹤眼神落在袁衣真身上,却跟祁风,慕南不太一样,有一些渴慕的感觉。
“袁哥,要不你去看看荆默,他都跪在外面三天了,铁人也要达到身体上限了。”虞鹤开口道。
“还在外面?”袁衣真语气有些惊讶。
祁风三人同时点点头。
“他出事了,等主上醒来我们就要完蛋了。”虞鹤长叹一口气。
袁衣真能理解虞鹤的意思,点点头,“我去看看。”
殿外,荆默脑子飞速运转,猜想了无数可能性,却也不敢相信那个最可能,但又最不可能的答案。
主上是有一点点喜欢他的,对不对?
袁衣真撑着白纸伞,视线落到荆默都已经结冰的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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