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主上,属下为您也把个脉吧?”
“不必。”秦禹峥直接否决,神色温柔的走到榻边坐下,牵起荆默染血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小影卫安安静静的睡着,身体上的痛苦减轻了,嘴里总算不再低哑的求饶,呼痛。
秦禹峥心疼的难以言喻。
“恕属下直言,主上,您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极有可能走火入魔。”
秦禹峥眉眼温和,看着荆默熟睡的样子,心下一阵满足,所有濒临绝望的失控在一瞬间消散殆尽。
是他的错吧。
不是他,荆默不会受这样的苦楚,哪怕在药谷做个药人,也不会性命岌岌可危。
秦禹峥从来不知道在他以为没有任何威胁的琼华宫里,荆默活的这样如履薄冰。
为什么这么多人想要他死?
小小的身体竟要扛着这样沉重的压力。
很累对不对?
我对你是不是特别不好?
你竟然一句都不愿意跟我讲。
那是我的父亲,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秦禹峥注视着荆默紧闭的双眼,脑中记忆纷乱,突然间梦回前世死前的场景。
黑衣影卫面容丑陋,气息逐渐微弱到感触不到,身躯一点点冰凉下去。
会不会现在还能够抱着他,也是一场由他自己的不甘心幻化的一场梦境?
梦终有一天会醒来,现实里,他心爱的小影卫绝情的死在了他的怀里。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说一句遗言。
荆默那时候曾抬眸往下看去,他定是想见他最后一面,跟他说,他爱他,很爱很爱,求你不要忘记他……
一滴晶莹的泪水,从面容锋利的男人脸颊上滑落。
他们不过是一对已经错过了一辈子的恋人而已。
骨羽长老并指用了几分内力,点在秦禹峥后背某个穴位处,硬生生的将人从走火入魔的边缘拉了回来。
秦禹峥松开荆默的手,双臂青筋绷直,撑在榻上。
“主上!”
秦禹峥摇了摇发昏乱发蒙的脑袋,经脉里的内力混乱无序的涌动。
“骨羽,本座问你,当年你们和我父亲到底做了什么?”
骨羽眼神复杂,却不知从何说起。
那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了,若是说起来,这琼华宫主之位本就是一场设计好的阴谋。
“属下未曾参与当年之事,具体细节属下不知情。”
秦禹峥眸子血红,薄唇发白。
“属下只能说,您也可以自己想起来,包括关于荆影卫为何经脉会被废过。”
秦禹峥彻底失去力气,低低的苦笑起来。
他活了那么久,活的像一个笑话!
骨羽长老不知如何宽慰,只能干巴巴的坐在原地。
若说谁最无辜,那大概就是,在这场诸鬼横行的游戏里,唯一的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苦难,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他所爱的人。
“我一直知道,我的记忆被人动过,只是没想到被动过的那部分记忆,就是关于荆默的。”
骨羽长老微愣。
秦禹峥强撑着坐好,缓慢的说道。
“骨羽,本座的记忆不完整,但是本座不傻,当初的事,本座之后会一件一件的调查出来,谁有牵扯,本座就会杀了谁。”
骨羽长老闻言,连忙跪到地上,“是,主上!”
秦禹峥回眸,眼神温柔的看着荆默。
“快醒吧,本座等你好久了,等你醒来,本座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榻上的人沉静的睡着,屏蔽外界一切纷纷扰扰。
梦里是冰天雪地,彻骨的寒。
第9章 琼华令
骨羽长老拿来了促进伤口愈合的药材,秦禹峥叫人准备了一桶温水,打横抱起人,放进了泡着药材的水里。
“药浴好的快一些。”秦禹峥扶着人端坐在浴桶里面。
荆默额头很快渗出了细汗,娇嫩白皙的皮肤上,血痕遍布,让人看了只觉心疼至极,小小的人儿,几天的时间里,遭了无数的责难,他本也没有什么错处。
秦禹峥拿着一块柔软的白色布巾,一点点的为荆默擦拭身子,将皮肤上沾染的污血抹去。
荆默双眸紧闭,无意识的咬住嘴唇闷哼出声。
秦禹峥弯腰,立在一旁,俯下身子,吻了一下小家伙的额头。
亲亲会不会不疼了?
直到水变凉,整桶水被血染成深红色,秦禹峥才抱着光裸的可怜人出来,动作轻柔的将人置于榻上,找来药膏,给人全身涂抹了一遍。
对着心爱的人不着寸缕的身体,秦禹峥还需要分出一丝心力,告诫自己千万不能禽兽。
“主上,箬竹求见。”殿门口,箬竹抱着一团物件,静静的等待。
“进。”秦禹峥给人盖好被子,应道。
“主上,这是您让奴婢去听雨阁取的荆影卫的衣物,都在这里了。”箬竹跪地回禀。
秦禹峥起身,接过眉头拧起。
“就这些吗?”
箬竹肯定回答。
“奴婢问过其他影卫了,确实就只有这些。”
“嗯,退下吧,通知厨房做点易消化的饭食备着。”
“是,主上。”箬竹欠身退下。
秦禹峥手里一团黑布包裹的东西,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直接打开查看。
两件薄的影卫服,一件略微厚一些的,均破破烂烂的,竟没有一件完好的。
这小家伙真是,秦禹峥心脏处不受控制酸疼起来。
摸到衣服里面,最深处被包裹住的地方,有一件中衣,款式很大,布包里装着一些碎银子,厚绒布包着一块玉佩,和一个白瓷勺子???
衣服看起来很眼熟,大概就是前天给小家伙穿的,竟被妥善保留起来了,当成个宝似的。
碎银子很少,小东西又不会乱花钱,怎么就存了这点钱?他给影卫的待遇有这么差吗?
玉佩完好无损,色泽光滑,显然被主人保护的很好。
勺子?这大概需要小家伙醒来后,好好跟他解释一番。
秦禹峥把这些东西规整起来,全部塞进了一旁的黑木柜子里面。
荆默双眼紧闭,昏昏沉沉的睡着,秦禹峥坐在榻边寸步不离的陪着。
天色晚了,秦禹峥想了想,脱了外衣,也躺到了床上,非常不自觉的睡到了荆默的旁边。
秦禹峥嘴角微微上扬,安心的睡去了。
夜里荆默发起高烧,秦禹峥直接被热醒,慌张的起身查看。
又是去药谷请骨羽长老,又是熬药,喂汤药,怕人肚子饿,还喂了一小碗米粥,折腾到天亮,才堪堪退烧。
秦禹峥深呼一口气,幽怨的看了睡的极沉的小影卫一眼,泄气的把人当成抱枕,死死的抱进怀里。
清晨,荆默早早苏醒,睁开眼睛,大脑混沌的意识回归身体,第一个感觉是,热,好热,像是身旁有一个火炉一样,侧脸看去,主上英俊锋利的眉眼正放大在眼前。
荆默傻眼了。
秦禹峥忙活了半晚上,这会正睡的沉,根本醒不过来。
荆默被人紧紧抱着,面无表情,内心欲哭无泪。
他怎么醒来,又在主上这里?
荆默平躺着,静静的看着天花板,思索了一番才在脑子的角落里面,翻出了一点关于昨日场景的记忆。
主上又救了他……
荆默鼻尖酸涩,喉咙哽咽,眼眶慢慢红了起来。
秦禹峥睡醒了,缓慢的睁开眼,伸手捏了捏疲累的眉心,扭脸看去,正好看到小东西红红的眼眶,顿时,升起了调笑的心思。
“哭什么?陪本座睡一觉,你亏了不是?”
荆默闻声扭头,失控的情绪死死克制住,闻言,疑惑道。
“啊?”这语气极傻极呆。
在秦禹峥带笑的眼神下,思索了一会儿,羞红了脸。
“不,主上,没有,属下没有哭……也不亏……”
秦禹峥侧撑着脑袋,好笑的看着。
荆默浑身无力,想逃也动不了,只好把脑袋瞥向另一方,实在是不敢看主上,这张他朝思暮想的面容,实在是过分有冲击力。
秦禹峥玩够了,俯身亲了荆默小脸几下,坐起身,穿衣服去了。
徒留荆默自己在风中凌乱,主上,好像没有那么讨厌他了……荆默在心中默默的想。
“以后就给本座当个暖床影卫,老实待着休息,等本座回来。”秦禹峥立在床边,表情没有玩笑的意思。
荆默傻傻的看着主上,然后在秦禹峥催促的目光中,低低的嗯了一声。
秦禹峥笑着,“一会儿叫人给你送饭,乖乖吃饭。”
荆默睁着一双大眼,嗓音微哑,回道“是,主上。”
琼华宫内的大会今日召开。
秦禹峥匆匆吃了几口饭菜,垫了垫肚子,就去了琼华宫扶摇殿,这里已经聚集了琼华宫里三殿,两阁,一谷,一堂,所有的管事长老以及部分高阶影卫。
秦禹峥一身金纹黑袍,坐在主座上,神情冷厉,淡漠的眸子扫视着下方众人。
这些人前世大都弃他而逃,另选明主,成王败寇,秦禹峥认输,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都是人之常情罢了。
但是现在,他要他们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继续臣服于他。
“紧急召开这个大会,主要是有几件事要跟大家讲。”
殿内的人,排排跪着,躬着身子,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秦禹峥看在眼里,却没有赦免他们。
“这第一件事,想必各位有所耳闻,江湖之中也得到了些许风声。”
众人低垂着脑袋,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
“关于前些日子接下的漆木兰杀手令,已经退回,消息传遍江湖就在这几日了。”
众人隐隐有些躁动。
秦禹峥肃然的盯着下方,锐利的眼眸一瞬不瞬的查探着。
“退令的后果,本座将一力承担,也会在琼华宫,召开退令大会,广邀江湖高手,前来观刑,本座会给琼华宫,江湖同道,以及本座的父亲,一个妥善的交代。”
只听细微,却不容忽视的,异口同声的吸气声。
秦禹峥勾着唇,眸子冷沉,继续道。
“这是今日大会的第一件事,你们可以有人不赞同,本座知道,在场的人里有许多是本座父亲的老部下,这些年跟着严古,也不少在宫内横行霸道,本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与你们计较,但是也请你们莫太过于放肆。谁若是忍不住了,就请去听雨阁水牢里面,去看看严古现在的下场,不必来问,本座都批了。”
殿内的躁动停止了下来。
严古一把老骨头,随老宫主征战数十年,却被他的儿子关进水牢里面,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现在的秦禹峥,内力深不可测,万没有人敢与其争锋,谁也不傻。
秦禹峥见没有反驳他,冷笑一声,继续道。
“这第二件事,是关于琼华宫今后的发展的道路,究竟该如何走?”
众人议论声起,交头接耳者甚多。
秦禹峥摆摆手,带着歉意的说道,“还请各位叔伯们,快快起身,您瞧,本座一直在想事情,竟忘了你们还跪在地上了。”
众人面面相觑,站起身,揉揉发酸的腰椎,见主上这般猖狂,目中无人,却没有人敢出头,都齐刷刷的谢恩。
秦禹峥笑了起来,客气的道,“是本座的不是,叔伯们免礼。”
“琼华宫于今日发布琼华令,如再接杀手令,必须严查目标身份,且一年只接三次,自今天起琼华宫不再以刺杀为主,转做情报组织,听风阁大力扩充人员,具体事宜,之后进行详细探讨。求我琼华者,必千金散尽。诸位,可有异议?”
骨羽,禾丰,毒火,这几位自然没有异议。
贴身影卫,祁风,魔九,虞鹤,慕南,也均是躬身,姿态恭敬,无所疑问。
海启,陌尘都是老一辈的长老,乍然得知这般变动,都有些不能接受。
秦禹峥笑笑,该说了已经说了,剩下的,谁有问题,就亲自来找他吧。
“这第三件事,就是,有些账,我们该清算一下了。”
海启打了个冷颤,心下一阵不祥的预感。
“海启?前些日子,本座说过什么来着?擅自做主,伤本座的人,你自己说说,本座该如何罚你?”秦禹峥视线落在海启身上,夹杂着质问与不容逃离的压力。
海启知道主上这是拿他当鸡,杀了给猴看呢,早点承认,早些领罚,他还有活路。
“回主上,属下逾矩,自请三百骨鞭,以作教训,主上看可行?”
海启双膝跪到地上,态度端的极好。
秦禹峥冷眸带笑,点了点头,轻轻了嗯了一声。
海启松了口气,满身冷汗,一旁的其他人也心照不宣的明白,以后主上身边无论是谁,都不是他们能够置喙的。
“诸位,本座的父亲早已故去,现在本座是琼华的宫主,你们也可以像辅佐我父亲那般,成为本座的左膀右臂,本座必不会亏待了你们。”
“本座的所作所为都只为了琼华能够长时间屹立在江湖之巅,给予在座的各位,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这里是本座的家,亦是你们的家,心凝聚在一起,路才会越走越远,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不敢不同意,齐声称是。
“琼华令今日发布,各地听风阁将消息立马传出。”
秦禹峥在高位前,站起身,一身金纹黑袍,声音低沉冷肃,让人无法忽视。
事情讲完了,秦禹峥没有停留,在众人的视线里,大步走出扶摇殿。
荆默穿着白色的中衣,坐在小桌子边,吃着箬竹送来的饭食。
那位侍女走之前,还一脸严肃的告诉他,主上说了,必须吃完,不然会有严重的惩罚。
荆默愣住,第一时间想的却是,主上应该不会惩罚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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