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杞摇了摇头,自顾自道:“朕已将遗诏写好,”他从床的里侧拿出来一个小匣子,递给顾林风道:“朕愧对母后,愧对大哥,如今也只能在这上面补偿你了。”
顾林风将小匣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了两份遗诏。
顾杞咳了两声接着道:“有一份是空白的。”
顾林风展开其中一份,上面写着帝位传给太子,而另一份却空无一文,上面只盖着顾杞的私印。
顾林风不置可否,随手将遗诏放在了小几上。
他从不稀罕顾杞的补偿,他是当朝太子,即便没有遗诏,也当登基为帝。
恰在这时,顾林清到了,顾林风便朝后退了一步,将位置让给了顾林清。
顾杞有些失望,但也没多说,只对顾林清嘱咐了几句,教他好好辅佐顾林风,不要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
顾林清眼眶通红,委屈又难受,他想说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抢皇兄的东西,又不忍在这时候顶撞顾杞,只好跪在顾杞床边听训。
只是这恼人的声音也只响了一小会儿便没了声响,顾林清猛地抬头看去,皇帝已然闭上了眼睛。
“父皇!”顾林清哭着喊了一声。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
顾林清回头看了看顾林风,又将头转回来,趴在顾杞床边无声的哭了起来。
这一日,皇帝薨逝,皇后伤心过度,自愿出家修行;次日,太后也没了气息,顾林风奉诏登基。
*
司衍在李成海被抓之后才明白过来自己被顾林风利用了,便想要逃回北境,可惜被冯少华抓住软禁在冯府,他的消息迟迟传不回去,北境大军便蠢蠢欲动。
小七在李成海被抓当日的早上就奉命去北境给张鄀周传话,以林杫的身份留了下来。
顾林风登基这日小七没能回来,北境一线蠢蠢欲动,张鄀周驻守北疆,他作为副将日夜操练兵士。
一个月后,司衍自杀的消息传到北疆,北境军异动,张鄀周为主帅,小七为副帅,奉命迎战北疆。
次年三月,张鄀周大胜,凯旋回京,小七作为副帅,金戈铁马,封为镇北大将军,回京受封。
第118章
登基大典之后, 勤政殿迎来了新的主人,顾林风不喜欢殿里庄严肃穆的氛围, 便将寝殿搬去了后面的元泰殿。
此时元泰殿正门大开,元喜在殿前候着,瞧见三福打着帘子出来,他连忙上前扶了一下,低声道:“师父,您怎么出来了?”
三福朝里瞥了一眼,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陛下正心烦呢, 小声些。”
元喜小声嘟囔:“陛下这几日越发烦躁,也不知是在烦什么,怎么看起来竟不如在别院的时候开心。”
三福笑眯眯道:“求而不得,自然心烦, 且等着吧,很快就好了。”
元喜不解其意,还要再问,三福却怎么都不肯说了, 只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提点道:“你平日别只当个木头似的,也睁睁眼瞧瞧主子要什么。”
正说着, 里面又传来一声脆响,是瓷器落地的声音,元喜缩了缩脖子, 小声说:“主子想要我的命。”
“啪!”的一声,三福拍了他一脑袋, 骂道:“没规矩!”
元喜委屈道:“林将军不来,陛下心里不痛快, 为什么不直接把林将军接过来?”
林杫自从回京后便一直待在张鄀周府上,顾林风登基后整个太子府和太子别院都成了禁地,他无处可去,又兼一年没见陛下,摸不准陛下的意思,不知道陛下是不是还要他,因此顾林风没传召,他不敢擅自进宫求见,于是三天了,顾林风都没等到人。
顾林风心里憋着气,心道自己等了他一年多,好不容易人回来了,却巴巴的跑去张鄀周那里,于是尽管元泰殿早就安排好了另一个人的位置,顾林风愣是忍住了没去叫他。
“朕要看看他到底要在张鄀周那里待到几时!”顾林风咬牙切齿的说道。
远在宫外的张府里,张鄀周难得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心道京城的风比北境刮得还厉害,居然把他都给冻着了。
林杫正在跟他商议军事,听见动静连忙斟了一战热茶递过去,关心道:“将军生病了?”
张鄀周接过茶喝了一口,烫的舌头疼,他“嘶”了一下,嘴里模糊不清的否认:“哪能呢,我这大老粗就没生过病。”
张鄀周将茶水放下,眼珠转了转,突然问道:“回京后你还没见过陛下吧?”
说起顾林风,小七难得有些说不出话,他闪躲道:“一年多了,我不知陛下还想不想见我。”
他们从前的事张鄀周也是知道一二的,甚至林杫刚进军营的时候他还很看不上这个靠屁股上位的小白脸。
但林杫无论是带军还是行事都极有风范,让大家都很服气,军营的人也都打心底服他,张鄀周便带了几分真心的带了他一年。
如今回京后见林杫没地方去,便极力邀请他住在自己家。
而林杫也怕顾林风不想见他,毕竟一年来顾林风从未回应过他的信件,于是便应了张鄀周的邀请住了下来。
张鄀周是个大老粗,不懂林杫在纠结什么,便道:“陛下为何不愿见你?你勇猛无敌,行事果敢坚毅,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陛下该嘉奖你才对,怎么会不愿见你?”
林杫还未说话,他又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也不算是坏事,陛下不想见就不见了,你如今身份不同,以前的事,能忘记就忘记吧,大男儿当开疆拓土,敢为国先才是。”
他本是好心安慰林杫,让林杫安心做将军,不要上赶着做一个原先那样的脔宠侍卫,谁料林杫本就是担心顾林风要与他划清界限,听了这话便越发觉得顾林风也是想让他忘了往事。
于是更加难过了。
张鄀周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他也不会看人脸色,自顾自的说道:“明天晚上有庆功宴,陛下会亲自嘉奖这次的有功之臣,你跟我坐在一起,免得到时候被那群老东西灌醉。”
林杫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便点点头,打起精神接着议事。
*
庆功宴到的很快,次日申时,林杫便打理好自己跟着张鄀周进了宫。
张鄀周在路上絮絮叨叨的,一会儿称赞裴发有虎将之风,一会儿又道冯少康是块雕不好的朽木。
林杫的思绪却早已飘到了元泰殿。
那天早上匆忙离京去北境,答应好殿下要再扮一回林姒的事也没来得及办,选好的粉色宫装估计早就不知被丢去了哪里,殿下……殿下一年来从不回他的信,估计早就已经忘了他。
突然,一声招呼打断了他的沉思,林杫抬头,看见元喜正跟张鄀周说话。
他张了张嘴想问问殿下的近况,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只好无奈的闭上了嘴,谁知元喜打完招呼就看向他。
“元总管。”林杫礼貌的点了点头,再抬头就看见张鄀周已经走出了一丈远。
元喜笑眯眯的,高兴道:“林将军,好久不见,将军还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林杫如是想道。
但他还是回了元喜一个笑容,轻声答道:“很好。”
“殿下……”林杫还是没忍住,打听道:“殿下还好吗?”
“哎呦将军,这话可不能再喊了,”元喜提点道:“如今是陛下了。”
“啊对,是我失言。”林杫心中苦涩。
谁知元喜突然道:“陛下让将军先去元泰殿。”
林杫猛地抬头,眼底是压不住的欣喜,他道:“当真?陛下还愿见我?”
元喜心中奇怪,“陛下为何不愿见您?”
您再不去陛下可就要吃人了。
“多谢总管!”
元泰殿离春澜殿有些距离,林杫恨不得用轻功飞过去,又苦于是在皇宫不敢放肆,于是脚步走的飞快。
元喜差点跟不上,在心里吐槽这俩人既然都这么着急,一时半刻都等不得,为何不早点过来。
一直到了元泰殿的玉阶下,林杫才猛地刹住脚步,他站在玉阶下缓了口气,对元喜说道:“劳烦总管去通传一声。”
元喜却道:“不用通传,陛下吩咐了,将军到了直接进去就是。”
元泰殿静悄悄的,落针可闻,林杫没敢抬头,低垂着视线走到正殿,瞥到了明黄色的衣角,他顺势跪下来行礼,“陛下。”
顾林风心里气他躲在张鄀周府上这么久,便故意晾着他没说话。
他不说话,林杫心里便更加紧张,生怕自己真的遭了厌弃,大气都不敢喘,将头埋在了地上。
又过了半刻钟,顾林风将手里的朱笔放下,从案前踱步到林杫跟前,蹲下身子瞧了瞧,小七比从前黑了些,但也结实了许多。
他心里还生着气,于是便嘲讽道:“林将军,朕若不叫你,你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这话说的好没道理,顾林风却理直气壮,他忘记了自己没给小七留门,只知道这个人回京了却不知道回来,竟然还躲在别人家里这么多天。
林杫心里委屈,他念了陛下一年,陛下从不回应就算了,回来后却发现连别院的门都封了,这叫他往哪儿去,难得要来元泰殿吗?
“臣以为陛下不想见臣。”林杫委屈的解释了一句。
顾林风觉得他倒打一耙,没好气道:“不想见你会让元喜巴巴的等在春澜殿外面就为了截住你?林将军,你好没良心。”
小七忽然揣摩出了几分顾林风的意思,他抬起头,跪直了身子不敢相信的问:“陛下特意等臣?”
“不然呢?”顾林风更加气愤,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泄愤似的,“朕等了你这么久,你却跑去别人家里躲着,是不是不想回来?”
“没有!”小七知道是自己想岔了,连忙解释:“别院,锁着门……臣没地方去。”
“那怎么不进宫?”顾林风追问道。
小七低声解释:“外臣无诏不得进宫。”
顾林风这才想起好像确实有这么一条律法,但他气了这么些天,才不想就这样原谅小七,于是道:“你就不会偷偷进宫?还是说养尊处优久了,林将军已经不屑再飞檐走壁了?”
“陛下!”小七已经知道之前是自己想多了,于是求饶道:“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顾林风冷哼一声:“不许再叫朕等你!”
小七忙不迭的点头。
好不容易哄好了顾林风,小七终于松了口气,他保证道:“陛下,臣以后定然不会再去别人家住了。”
顾林风顺了气,心情极好,他坐在榻上把玩小七的手指,头也没抬的道:“嗯,以后就住在元泰殿。”
小七有些迟疑:“元泰殿是帝王寝居……”
顾林风的的手指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小七瞬间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不敢再坐着,顺势跪在了脚踏上。
“那就再议。”顾林风最后这样说道。
眼看着时辰快到了,小七先告退提前去了春澜殿。
三福服侍顾林风换上天子衮服,好奇道:“陛下刚刚为何没将将军留下来?”
既然这么想念,为何不留下来?要是顾林风强留的话,林杫绝不会说什么。
顾林风低头看他将一块块玉饰挂在衮服的腰带上,半晌才道:“他怕朕。”
“可……”三福没忍住道:“林将军从前也对您敬重有加。”
顾林风有些苦涩,“他从前怕的是我,如今怕的是朕。”
第119章
春澜殿宴后, 张鄀周出来寻林杫,他顺着殿前的长廊找了会儿, 终于在宴前他们分开的地方看到了林杫的身影。
他刚想喊人,就被一个趔趄拉到了旁边,冯少康笑嘻嘻的:“岳父。”
张鄀周正看他不顺眼,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也顾不上再找林杫,拉着冯少康寻了个安静的地方,质问道:“你小子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冯少康啊啊叫了两声疼, 等张鄀周松手了才揉揉自己的胳膊,撇撇嘴道:“岳父又冤枉我,我刚刚分明是在救您。”
“救我?”张鄀周气的胡子都撇向了两边,没好气道:“老子用你救?再说了, 这皇宫大内,还能有危险不成?”
他语气沉沉的,上下打量了冯少康一会儿,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干了对不起楠儿的事?”
冯少康冤枉的不行, 他是听了他大哥的话才过来把张鄀周拉走的, 不然谁想过来找骂,眼看着自己的耳朵又要被揪住, 他连忙道:“我没!是大哥让我来寻您的,他说陛下在前面。”
“胡说!前面明明是林……”张鄀周突然顿住了,反应过来冯少康话里的意思, 也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哦了两声。
“你怎么不早说!”
冯少康委屈的要命:“您给我机会说了吗, 一来就要打人……”
张鄀周有些尴尬,也不好意思再训他, 便道:“你大哥怎么知道陛下在前面?”
“谁知道呢,”冯少康嘟囔道:“他就让我跟您说,让您最近少去陛下跟前溜达。”
张鄀周不明所以,但想着冯少康这个草包也问不出来什么,便揪着人一起回了天庆府,想要顺便看看张灵楠。
张灵楠月前诊出来喜脉,如今正在家里养胎,她见了张鄀周便是一喜,笑着出来迎道:“父亲怎么来了。”
冯少康紧张她,不等她说完就扶着她重新进了屋。
张鄀周见了女儿心中高兴,也顾不得再逼问冯少康什么,乐呵呵的跟着进了屋,看着张灵楠还不显怀的肚子直傻笑。
冯少康倒了一杯茶,张灵楠接过来递给张鄀周:“父亲喝茶。”
“好!好!”张鄀周心里高兴,端起茶盏一口闷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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