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不出意外的又被烫了。
张灵楠嗔道:“父亲这么急做什么,茶就在这里,又跑不了。”
张鄀周有苦说不出,他瞪了冯少康一眼,怀疑这小子故意准备滚烫的热茶报复他。
冯少康顿觉更加冤枉,他握住张灵楠的右手,委屈巴巴的:“娘子……”
张鄀周越发看不上他这副撒娇的模样,只觉得自己女儿嫁给这个草包受了苦,张灵楠连忙赶在他发火之前将冯少康哄走。
张鄀周冷哼了一声,历来老丈人看女婿不顺眼,他也免不了俗。
张灵楠叹了口气,劝道:“父亲何苦这样吓他?”
张鄀周双眼一瞪:“我吓他?他自己没出息还怪我吓他?”
“父亲,”张灵楠打断他的话,解释道:“少康很好,对我也很好。”
张鄀周没吭声,叹道:“当初……唉,都怪我,若不是为了我,你也不必嫁他。”
“父亲,他……并不像您想的那样,他父母双亲俱在,又是家中嫡次子,难免比寻常男儿娇惯了些,但他对我很好,”张灵楠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弯弯的,看上去幸福极了,“他……很有担当。”
张鄀周不知道“有担当”这个词是怎么跟冯少康沾上边的,但他看张灵楠的神色确实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方才放下心来。
“你愿意就好。”他道。
*
春澜殿。
庆功宴还未结束小七就寻了个借口出来透气,这觥筹交错的场合实在不适合他,推杯换盏间偶然余光朝顾林风处瞥一下,便莫名的心虚。
他今日拒绝了顾林风,这实在不应该,作为一个合格的影卫,无论主子开口吩咐什么,都应该毫不迟疑的去办,更遑论是让他住在元泰殿。
但不知怎的,他就是没忍住拒绝了。
去北境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小七清楚的知道顾林风并不只想让自己做一个影卫,他的主人,如今的陛下,想给他一个身份。
饶是木讷如小七,在这一年多的随军奋战中也渐渐明白了主人之前的安排。
在起事之前将他派到京郊大营与驻军将领张鄀周混熟,起事时又哄着他去北境挣那一份几乎算是拱手相送的战功。
他的主人殚精竭虑,是想给他一个身份。
但小七并不想要这位高权重的身份,如果可以,他只想做一个听话的影卫跟在主人身边,主人若是需要自己,自己就从房梁上跳下来给主人摸摸头,主人若是不需要,他就老老实实藏在不远处保护主人安全。
但现在主人给了他身份,圣旨亲封为镇北大将军,若是这时候他入住元泰殿,主人定会被那些御史抓住把柄,他就成了主人的污点。
毕竟,玩一个影卫与收一个大将军是有本质区别的。
他怕主人被天下臣民辱骂,更怕那些不知好歹的御史拿自己逼主人。
小七靠在柱子上,抬头看了看月色,心想明天大概会是个好天气。
耳边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小七站直了身子,看到来人连忙行了个礼,“陛下。”
顾林风在后面看了许久才决定过来,闻言也不叫起,像从前一样,喊了声小七。
小七抬头看了看他,突然改口,“殿下……属下……我……”他突然有些语塞,不知该怎么说出来自己心里的话,只好讷讷的看着顾林风。
顾林风笑了出来,他将人从地上搀起来,随口问道:“怎么在这里?”
“臣……”小七有些不好意思,“臣出来透透气。”
顾林风点头表示理解,“里面是有些闷。”
小七本来不是这个意思,但顾林风这样说了,他也没反驳,只垂着眉眼,像从前那样等顾林风吩咐。
顾林风又道:“等会儿散了后你要去哪儿?”
“臣去……”小七本想说回张鄀周府上,顿了下,才反应过来已经答应过陛下不去别人家住着,于是改口道:“臣回别院。”
顾林风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他道:“别院?”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别院连着太子府都已经被封了,府里除了看门的,连个下人都没有。
小七却点点头,“臣不去别人家,就住在别院,陛下放心,臣偷偷进去,不会叫别人发现的。”
……顾林风有些无语,自己是那个意思吗?自己是怕别人发现吗?他压了压火气,提示道:“你敢偷偷去别院,不敢偷偷去元泰殿?”
小七惊讶的抬头,自然是不敢的,别院没人,他来去无踪影,肯定能不叫别人发现。
但元泰殿是天子寝居,伺候的人不知凡几,他若是去了,怕是不到明日就会有些闲言碎语传出来。
自己倒是不怕被说,就怕陛下也跟着被中伤。
顾林风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无奈的笑了笑,想与他讲道理:“元泰殿都是从前在别院伺候的人,都是你认识的人,有三福,元喜,还有小茶,没人会出去乱说。”
小七耳朵动了动,有些纠结。
顾林风又趁热打铁道:“朕是皇帝,若是连元泰殿的舌头都不能捏在手上,那这个皇帝做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小七有些意动,好像……好像确实是自己白担心了?
顾林风最后祭出一把大杀器:“朕是你的谁?”
“主人!”小七坚定道:“您是小七的主人。”
顾林风笑了,故意反问他:“那你是不相信主人的能力?不相信主人能处理好这些事?”
小七连忙摇头,他自然是相信的,只是越珍重的越紧张,容不得一点闪失。
顾林风又道:“那去不去元泰殿?”
……
一直等迷迷糊糊到了元泰殿,小七才恍然发现,陛下刚刚,好像是在哄他。
三福早等在了殿中,见小七进来便忍不住笑意更深,要上前服侍他换衣裳。
小七被吓的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您太折煞我了。”
三福是伺候陛下的老人,怎么能伺候自己呢?
顾林风看热闹似的,插嘴道:“不折煞,从前在明月轩如何,今后在元泰殿就如何。”
小七:“……”
从前在明月轩也没人来伺候他啊……
小七哪里肯,摇着头躲在顾林风身后自己将衣裳解了,三福笑眯眯的悄悄退了出去。
等到把外衫脱完,小七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服侍殿下,又看了看殿内,伺候的宫人都退了出去,元泰殿只剩下烛火的噼啪声。
小七忽然觉得有些脸热,他看了看帘子,又瞧瞧顾林风,像一只寻找同伴的小仓鼠。
顾林风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并不出言提醒,只是觉得心情难得的舒畅,连日来的烦躁好像都一扫而空。
他忽然想起顾林清上次把江元藏在身后的样子,生怕自己真的把人送给了吴肇中,还把江元的脸遮的严严实实。
那时只觉得顾林清实在没出息,现在想想,大概这样藏人的时候也是心生欢喜的。
第120章
顾林风登基之后, 赵九清便从太子府搬了出来,他掂量着自己的月俸, 在离长安街不远的来火巷里赁了个小院子。
今日是初三,该他休沐,于是直到日上三竿都没能成功从床上爬起来。
外面的大门被敲的砰砰作响,赵九清使劲吸了口气,如何使劲一拉,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了被子里。
来火巷挨着长安街,平日里熙熙攘攘, 热闹的厉害,走街串巷的,摆摊算卦的,开店迎客的, 连他家门口都立了个草靶子,上面插满了红彤彤的糖葫芦。
冯少华敲了三次门,里面别说出来人,连条狗都瞧不见, 他皱着眉站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
隔壁卖糖水的大娘看不过去了, 好心提醒道:“你这个小郎君呦,你不要敲门呀, 里面八成听不见,你有事直接推开进去就好了呀。”
“直接推门而入吗?”冯少华不敢置信的问道。
君子立于世,自当坦坦荡荡, 哪有直接破门而入的道理。
大娘看不得他这么磨叽,直接过来推了一把门, “吱呀”一声,两扇木门慢悠悠的向两边展开了。
“小郎君, 大娘看你是个斯文人,想必你不知道咱们这儿是什么样子,咱这巷子里都是街坊邻居的,平日里你借我一把葱,我拿你一头蒜,都是直接推门进去,没那么些规矩,你是要找这院子里的赵小郎君吧,他平日起得晚,这会儿刚起,你快进去吧。”
冯少华幼承庭训,即便是如今这两年放纵了不少,也从未见过强闯民宅的,他愣了一会儿,又见周围百姓没一个异样,方才勉强接受了这个民俗,抬脚迈了进去。
刚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好好的将门关上才重新走了进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好像将闹市的喧嚣也一并关在了外面,院子里静悄悄的,冯少华站了会儿,确定没人出来,于是向主屋走去。
主屋的门看着比院子大门结实点,冯少华仅仅纠结了一瞬就决定要尊重民俗,于是他十分自然的将门推开了。
屋子里比外面更加安静,冯少华往里走了几步才看见床上那个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的人。
“赵九清!”
床上那团被子好像动了一下,随即就静止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冯少华又叫了一遍:“赵九清!”
屋子里安安静静,除了自己的回音,冯少华什么也没听见。
于是不必再等,冯少华上前两步站在了床边,他伸手将那团被子抓住,缓缓扒开了一条缝。
里面有一张睡的香甜的脸,红红的,好像正在做什么美梦。
冯少华不忿,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肉嘟嘟的像一团有弹性的桃花团。
赵九清觉得有些痒,又有些心烦,他把脑袋又往里埋了埋,不想搭理这个不速之客。
可冯少华好像玩的十分开心,又捏了捏他的脸,手指触碰到脸颊的时候好像连空气都是湿热的,赵九清的呼吸洒在他的手背上,叫人心里痒。
赵九清被闹的要烦死了,突然从被子里弹了起来坐在床上,强撑着睁开眼皮看着冯少华。
哀哀的埋怨道:“大公子,今日我休沐。”
诚然冯少华是他的上司,但今日打工人要休沐,并不想看见上司的脸。
冯少华玩不成桃花团了,有些失望,嘴欠道:“若不是休沐,你以为你还能好好的躺在床上?”
赵九清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与他计较,压着火问道:“那你过来做什么?”
他重新将自己用被子裹住,感觉整个人都舒适了不好,那被困意压制住的牙尖嘴利便再也收不住,“你有京兆尹的手令么?大公子,你这是强闯民宅。”
冯少华一向不惯着他,闻言反驳道:“强闯民宅?你这破宅子有什么可闯的,赵九清,你故意住到这样的地方来,是不是就等着哪天被人推开门掀起你的被子?”
!!!赵九清气的头蒙,他顿时不困了,一把将自己身上的被子掀到后面,怒道:“谁有你这么变态?日日支使我干活,十日里有八日要住在刑部,现在连休沐日你也要来折腾人,除了你还有谁会掀我的床?”
冯少华看他头上乱糟糟的,炸着毛也要与自己争吵,居然还骂自己是变态,怒极反笑:“我竟不知你对我有这么大的怨气,好,我今日就当一次你口中的变态,教你看看真正的变态是什么样!”
他说着就伸出一只手把赵九清拽到自己跟前,拿床边放着的衣裳将他双手捆了,要伸手扒他的衣服。
赵九清被拽的疼死了,心里又气又怕,骂道:“冯少华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我是有品级的官员,你不能这么动我。”
“我不能?我为什么不能?”冯少华将他外衣剥了,语速飞快道:“我乃刑部尚书,别说对你动刑,就算杀了你我都能再补一纸文书!”
眼看着自己要为人鱼肉,赵九清忽然停止了挣扎,他眼眶红红的,像是强忍着泪水,哽咽道:“你是刑部尚书,你日日磋磨我也就算了,如今连一个好觉都不让我睡,我是一头驴吗?驴还得喂草吃呢,你除了捆我还会做什么?”
冯少华几乎要被气笑,自己是不让他睡觉的意思吗?分明是他先出言挑衅说自己是变态,自己才出手教训,怎么现在这小混蛋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你不要跟我装蒜,赵九清,把你那一套给我收起来。”冯少华嘲讽他道。
只是手上的动作到底不自觉的轻了些,再一细看,果然把他的腕子捏红了。
赵九清闻言更加委屈,眼泪要掉不掉的:“我装蒜?我还不够听话吗?你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你让我抄书我不敢罚站,哥哥,你只会欺负我。”
冯少华最怕他这样哭着叫自己哥哥,闻言也不敢再捆人,只拿袖子帮他擦眼泪,嘴里哄道:“别哭,别哭,今日是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你别哭。”
赵九清抽抽噎噎:“手疼……”
冯少华连忙将他手上捆着的衣裳解开,又捧着手腕给人吹吹,嘴里不停的道歉:“你若不气我,我哪舍得捆你?以后还敢不敢再气人了?”
赵九清一招制敌,哪里还听他说什么,趁着冯少华不注意,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了下去,边往外跑边骂:“冯少华你赶紧给老子滚蛋!”
冯少华被这一系列动作惊得半晌才回神,他气的磨牙,过了片刻又笑了出来,早知道这小混蛋不会这么轻易认错,可偏偏他一落泪自己就心疼,真是栽他手上了!
门外响起赵九清与街坊打招呼的声音,那刚刚帮忙推门的大娘好心问道:“赵小郎君,刚刚有个郎君去你家找你你看见没有?”
“没有!倒是有个毛贼刚刚进来了,还与我搏斗一番。”赵九清从邻居王大爷的热炉子上拿了个烤红薯边啃边胡扯:“大娘,以后不是咱巷子里的人可得看严实点,万一进了贼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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