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只要假装云淡风轻地忽略过往,只要他把当年的误会解释清楚,他们就可以重新开始。
直到今晚秦峥才这样有多天真,那消失的八年,三千个日夜都是真实存在的,白一宁每投来一个陌生的眼神,秦峥的心都会密密麻麻地疼。
耳边飘来的歌依然是熟悉的旋律,却吞噬了他这辈子最珍视的感情,原来听一千遍《富士山下》根本没办法弥补求而不得的遗憾。
很多东西都留在了这个夜晚,两个人回到了各自的轨道,哪怕会惦念的人还是彼此。
正如白一宁所说,他习惯了不了没有秦峥的生活,只是找到了平衡点,习惯了那些痛苦的想念。
《雀云》里白一宁的戏份不多,快月底的时候正式杀青了,他得无缝衔接赶回公司彩排跨年晚会的节目。
回去的前一天,他特地绕道去了邻省的湖隅,苏磊接下来的三个月会在这里拍部现代戏,刚到湖隅便给白一宁打电话要见面。
毕业之后,苏磊说顺利的签约了南殿娱乐,这几年虽然一直活跃在荧屏上,资源不断,但这是他第一部 作为男一号出演的作品。
当年苏磊离开罗城的时候,曾经劝过白一宁和他一起去南殿,被对方拒绝了,当时的白一宁每天都在自救当中,根本无暇顾及未来。
之后俩人断断续续地见过几面,今天之前他们也有两年未见了。
苏磊见他第一句话就是:“当艺人唯一的好处就是,能从各种渠道得知昔日好友的消息,不用等着见面,这几年越来越好了,一宁。”
苏磊和从前没大变化,还是爱玩笑,爱闹腾,俩人吃饭的时候,也提到了周岳和刘文钰,但说来说去,他们宿舍变化最明显的还是白一宁。
现在的他越来越安静,有时候苏磊说半天,白一宁才会接一两句,全程只是微笑,但白一宁心里的高兴,苏磊都懂。
俩人吃得很慢,苏磊几次踌躇,又几次生硬地转移话题,白一宁一遍切着牛肉一边问:“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就行,跟我还藏着掖着?”
苏磊看着他笑了一下:“那我可说了!”
“嗯,说吧!”白一宁没抬头,他知道苏磊要说什么。
“那个,秦峥回来了。”苏磊试探着看他。
“嗯。”白一宁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
“那你俩现在?”苏磊的神情更加微妙了,饶有趣味地看白一宁,“好了吧?”
白一宁眉眼微动,抬头和他对视问:“为什么这么问?”
苏磊见他这副表情,逗他:“哟哟哟,给我演,我又不问你要喜酒喝,至于吗?”
白一宁一头雾水:“我们现在没任何关系了,怎么就演了?我说的是真的啊!”
苏磊愣了:“你,你们没在一起?”
“谁和你说的,我们在一起了?”
“秦峥啊,他回国前和我说是你喊他回来的,所以他才回来啊,你不是和他复合,你喊人家回来?”苏磊放下刀叉,拿出手机开始翻和秦峥的聊天记录,翻到十月底的图展示给白一宁。
“呐,这不是你俩的聊天截图的?”苏磊指着手机屏幕,“这上面不是你和秦峥说,希望他回来,他那天告诉我,你们这么多年没联系了,今年才陆陆续续开始联系,他说你那天好像是喝多了才喊他回来,所以他第二天就决定回来了。”
白一宁脑袋里嗡嗡地炸着什么,等他努力看清图片上的字时,后背一阵发凉,甚至情不自禁地颤动了一下。
苏磊眨着眼睛看着呆滞的白一宁,讷讷地问:“不,不会吧?这,这聊天截图上的人不是你?”
白一宁拿起苏磊的手机,一连翻了好几张,都是“自己”和秦峥聊天的内容,很日常的对话。
秦峥发给苏磊的图片,日期只到八月二十号,再往前的已经被苏磊清理了。
“一宁?到底怎么回事?”
白一宁抬头问他:“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联系的?”
苏磊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说了,你别生气啊,他当年那样辜负你,我直接把他删了,后来我,我毕业找公司那段迷茫期,实在走投无路了,才又把他加回来,但我们那时候只是说一些工作上的事,我对他莫名其妙离开这个行为还是保持谴责的态度,之后无意中提过一次你,但他没什么反应,我当时又替你不值,和他好久没说话。但后来他好像在国外很关注国内娱乐圈的发展情况, 一来二去我们就成了合作关系,在我上升这几年,他也帮了我很多,是一年前他才告诉我,你们又开始联系了,我当时很诧异,但看了聊天记录之后,我觉得可能你这么多年也没放下他,他也没有放下你,一宁,这八年你过的好不好,我不再像之前有资格发言,但我当时第一反应是,或许这么多年你彻底释怀之后,还是觉得秦峥最好,所以我没说什么,你们的事也不打算参与,毕竟他当年对你造成的伤害是真的,我如果说太多,可能连最简单的合作关系也没法保持了。”
苏磊认真地道歉:“作为你的兄弟,我是因为我的私心才瞒着你和他偷偷联系,忽视了你的感受,对不起,但那天他和我说,你要他回国,他也打算回国时候,我是真的为你们高兴。”
他指着手机说:“你看,我当时问他说既然这么喜欢你,当年为什么忽然离开?他说回来之后详谈,然后第二天他就回来了。”
白一宁低头翻着他们的聊天记录,语音电话多,文字内容少,基本都是提到他的时候,秦峥会打字,聊工作的时候才语音沟通。
他点开秦峥的头像,里面的朋友圈还停留在八年前出国起飞时的那一条,白一宁又拿起自己的手机,翻到秦峥打开朋友圈,却什么都没有。
但,朋友圈的背景——
一个是日落,一个是日出。
第83章 醋海
苏磊在他对面坐着,震惊地说不出话:“这,这什么情况?”
白一宁放下手机,笑了起来,从一开始的似笑非笑到之后在狂笑中眼泪乱飞,笑容在悲凉里逆流,直到被呛咳地满脸通红,白一宁才停下,伏在餐桌上一个劲儿地咳嗽。
苏磊赶忙走到他身边,替他拍背顺气,他作为一个局外人更理不清现在的情况了,但他能感觉得到白一宁此刻的溃灭,像精神世界彻底崩坏一般。
白一宁坐起来又哭又笑,拉着苏磊的袖子说:“原来我们都被骗了,苏磊,他被骗了,我也被骗了,当年突然离开冷落我的人不是他,他被逼着远走异国的人也不是我,我们都被一个巨手拉入了挖好的天坑,在那个黑暗里不见彼此,然后走到了终结。”
白一宁的心在抖,他摆手痛哭失声说:“但这不是我自愿的,我舍不得他,我那么爱他,我怎么可能舍得他离开,秦峥,秦峥一定被那个假的我伤透了才要开始新的生活,这一切……”
苏磊双目发直,怔怔地问:“什么,什么意思?当年你们忽然分开,是有人背后设计?”
白一宁已经松开了他的袖口,仰起头让泪流回去。他没有自嘲地发笑,是真的觉得好笑。
这个“背后的人”已经呼之欲出,当年秦昊松那么轻易放过他们,他就知道会有后招,只不过这样的代价太大了,仿佛这八年他被迫堕入失重的深渊,无数次地捡起被碾碎的灵魂残片,每一片空白被重塑的时候,都在笑他痴傻。
这个代价大到他又一次回到绝望的原点。
苏磊看到他的脸色越来越白,着急地劝解:“别想了,不管真相是什么,已经这么多年了,你要还能接受,就和他说开,继续在一起,如何不能,那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过自己现在的生活。”
白一宁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只是拿起面前的刀叉开始重新切排,苏磊看着他的手抖得都压不住牛排,难受极了。
“我没事,”白一宁始终低着头说,“我只是遗憾,遗憾当年的无疾而终,但现在我知道他没有辜负我,我只是命不太好,你看秦峥现在,成了这个行业塔尖上的新星,被那么多人瞻仰,如果当年跟了我,现在只是个种地的农夫,所以他父亲这样设计,没什么不好,真的。”
豆大的泪一颗颗地点在牛排上,砸在餐盘的边沿溅起一朵朵的“泪花”,苏磊把自己的餐巾布递给他:“一宁,不管怎么样,我的宗旨都是希望你过得好,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现在没有那么多阻碍了,你,还会回去找他吗?”
白一宁回想起那晚俩人抱着在床上痛吻,他让他别再出现,秦峥最后深深地望着他说:“对不起。”
他给的回答是“没关系”,既然这个误会他们都信以为真地释怀了,那还要怎么回去?
苏磊等着他回答,过了很久,对方轻轻地摇头。
这个动作的含义,苏磊没懂,是“不知道”还是“不会”,或许白一宁也没有答案。
吃完饭出来的时候,白一宁的眼睛已经肿成一条缝儿,他们俩都带着帽子和口罩,苏磊把自己的围巾送给他,白一宁到冬天也穿的很少,更不会戴围脖、手套这些东西。
告别的时候,白一宁苦笑了一下说:“本来还打算跟你去剧组探班的,现在我这样,不太适合了。”
苏磊长叹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开车回去的时候慢点,要不在这儿住几天调整一下状态,这样上路也不安全。”
“没那么多时间了,跨年节目还等着彩排呢!”白一宁握了一下对方停在自己肩上的手,“我没事,当年那么难过都过来了,现在我只有感激,感激秦峥那时候没有丢下我,或许另一个时空,我们很相爱。可是这个真相来得太迟了,有和没有都一样,改变不了什么,我和他错过的这八年不会失而复得,我们彼此的选择和人生轨迹也不会改变,我看得开,你放心。”
苏磊听到他这么说,也点点头:“这几个月我都在湖隅,什么时候都能来找我,有心事别闷着,陈让更不是懂你的人,还不如来找我。”
“知道了,啰嗦!”白一宁推了他一下,“快走吧,再不走狗仔都围过来了。”
再次回到车里的时候,白一宁涣散了目光一直空洞地盯着远处,川流不息的人群,交错而行的车流,以及幢幢高楼,他仿佛看到了时间踩着光翩然起舞。
可惜,他没看到落幕的时候。
回程的路上,白一宁不停地问自己,如果当年他跑回罗城去找秦峥,是不是就不会被拆散?如果他早点发现秦峥说话的语气不对,或许这个误会就不是误会。
如果——
白一宁像走入了迷雾之境,接下来的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回罗城之后,白一宁还没来得及整理心情,就到了Natural盛典。
说来也巧,Natural杂志开刊晚宴上秦峥为了替白一宁出气,得罪了悦韵娱乐,才有后来一尊与悦韵拉锯战的时候,秦昊松动了让秦峥接班的念头。
命运好像是从那个时候改写的,来到场地,白一宁抬头看Natural那几个发光大字,心里又再问如果。
问来问去,他们好像都被浪潮推着走,每一个选择都无可厚非,可每一个选择都是错的,至少现在,白一宁想和秦峥解释清楚一切,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秦峥从他的世界里又消失了,盛典的嘉宾陆续到达,林晓雯和乔娇娇在化妆师里忙前盲后,白一宁坐着像木偶人一般任人打扮。
旁边的座位很快也来人了,是邹霖天。
《雀云》主角的戏份都还没有杀青,白一宁从镜子里看他急色匆匆,应该是从剧组赶过来的。
对方也似乎没想到会偶遇白一宁,解开围巾,笑着喊了一声:“汪老师!这么巧,这里这么多化妆间,咱俩就遇到一起了。”
汪承乔是白一宁在电影里的名字,邹霖天是在和他开玩笑。
白一宁淡淡地笑着,看到对方冻红的脸问:“是拍完戏直接过来的吗?我看预报说晚上要下雪。”
邹霖天已经坐在座位上,乖乖地等着化妆师在他脸上疯狂扫略:“还行,我是坐峥哥的车来的。”
这个称呼让白一宁和乔娇娇都愣了,俩人在镜子里对视了一眼。白一宁问:“哪个峥哥?”
“哦,就是秦董,我坐他的车来的。”邹霖天闭着眼睛,抿着嘴含糊不清地说。
白一宁收回了眼神,低下头开始刷手机,他并不想表现这么明显,但喉咙里瞬间被堵上巨石,他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乔娇娇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这道工序结束,白一宁起身去更衣室准备换装。邹霖天又说:“一会儿见,汪老师。”
白一宁点点头:“嗯,一会儿见。”
离开化妆室,林晓雯低声说:“还是太年轻了,压根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这种汇集各个行业名流的盛典,不到一秒钟消息就会变成爆料飞出去,他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坐送谁的车来?咱们听听无所谓,就怕被有心人做文章,明天就是一个大料。”
乔娇娇好奇地问:“坐个车会编什么料?”
林晓雯用更低的声音回:“从汉蒲那么远的地方来,坐秦峥的车,你猜是他们顺路遇到了,还是秦峥专门去接他的?”
乔娇娇条件反射地去看白一宁,对方被挤在人群里皱着眉头,那双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林晓雯还在身后给乔娇娇科普,乔娇娇怕这些话白一宁听了难受,只好说:“这,也都是猜测,我们还是别说得好。”
林晓雯不服地翻了个白眼:“不是你要听的吗?”乔娇娇只好吃了个哑巴亏,但她实在不想再让林晓雯编排下去。
这一切都不是无迹可循,白一宁换好礼服在后台候场,候场区连排的沙发上几乎坐满了人,他一眼就看到了秦峥,在他右边空着座位,左边是艺尚传媒的董事长,他们都是受邀前来的企业家。
在群星璀璨的人堆里,秦峥的外表和长相丝毫不输任何明星,凌厉的轮廓闪动霜刃般的微茫,像划开了头顶的聚光,手肘撑着扶手,食指微屈刮蹭着下巴,时不时地浅笑,带着随意和慵懒和身边的人一来一往地交流。
这样的秦峥让白一宁怎么都挪不开眼,从前的对方身上穿着都是校园休闲装束,爱买球鞋,爱穿卫衣,到了夏天都是五分短裤,大白T,和白一宁在一起后,他会给秦峥做穿搭,把他打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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