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尚且有动静,大堂里面却鸦雀无声。
明明四处封闭,大堂之内却阴风阵阵。
宋喻从怀中拿出一张符纸,指尖捏着略过眼前。
刹那间,宋喻的眸底发出两道金光,这便是开天眼。
果不其然,他微微抬眸就看到了坐在大堂之上的那只鬼魂。
像是挑衅一般,那只鬼魂还格外大胆的靠坐在那张被张太爷日夜供奉的太极八卦图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宋喻。
那只鬼长的极为好看,笑起来的时候格外勾人。
“你就是张太爷新找来的道士?”
下一秒,那只鬼魂闪身飞到宋喻身边,颇为轻佻的摸着他的脸庞。
“长得不错嘛,看起来还有几分眼熟。”
方书咬着字音,一字一顿道:“倒是像我家的那位内人。”
宋喻收服鬼魂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胆大的鬼。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方书摸着下巴,颇为遗憾道:“只是我家那位内人心性不好,我若是多看旁人一眼,他便是要生气的。”
“若是他今天看见我如此轻薄道长,只怕是要生气的。”
宋喻淡淡的看着他胡说八道,垂在一旁的指尖微微蜷缩。
方书见他没反应,继续道:“我家内人可凶了,平日里就喜欢管着我,不让我多瞧旁人一眼。”
“即便是在床笫之事上,也是很凶的……”
眼看方书越说越隐晦,宋喻眸色微暗:“别说了。”
方书忽的笑了,就像获得了胜利一般。
兴奋之余还带着挑衅的意味。
“别说了,为何不说了?道长不想听吗?”
“难不成道长吃醋了不成?只可惜我那位内人小气,不然我收着道长做内室,我也是极其愿意的。”
“只是不知道道长可愿意?”
话音未落,两道金光从宋喻身后飞出。
直接束缚住方书的双手,直接将人钉在了墙壁之上。
这个动作可不轻,即便鬼是没有感觉的,方书却也喊的可怜。
“疼。道长这么凶?”
对上那人笑吟吟的目光,宋喻总算知道方书为什么会去混娱乐圈了。
不去还真是浪费了人才。
其实方书说疼也不是真的胡编乱造。
前面张太爷找来的几个道士虽然没有什么真本事,却也真的对方书产生了伤害。
魂体尚且不稳固,方书只觉再来一次恐怕就要魂飞魄散了。
宋喻道行比方书高得多,一眼看出他的魂体的问题。
从腰间拿出一个锁灵袋,不用宋喻多说,方书就钻了进去。
这里是方书被困之地,若是直接离开去到外面,也会对其魂体有影响。
待在锁灵袋里起码还能保持他的魂体不散。
隔着锁灵袋,方书问:“去哪里?”
宋喻简单回答:“找你内人。”
方书没忍住,轻声一笑。
第146章 拦车
这边在外等候的张太爷正仰着头往大堂里面看去,只可惜大堂门紧闭,他什么也看不见。
忽然,大堂的门被人打开。
只见宋喻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神色从容淡定。看上去没有丝毫和妖孽打斗的迹象。
可是张太爷很快就注意到了,宋天师腰间的一个锦囊里正鼓鼓囊囊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
眼神一转,张太爷猜想,这莫不是他府里的那个妖孽?
张太爷立刻问道:“道长,你有没有帮我问问他是为何缠着我家不放的啊?我扪心自问从未与人结怨!他为何要缠住我不放?可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宋喻垂下手,指尖轻蹭过腰间的锦囊。
里面的东西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动作,鼓起来轻轻贴了他一下。
宋喻淡声道:“并非有怨。只是误打误撞被困于此地。”
听宋喻这么一说,张太爷才终于松了口气。
但是紧接着,他又忐忑不安问:“道长,那这报酬怎么算呢?”
说起来肉疼,他一分银子也不想出。
就在他紧张的等待着回答的时候,宋喻却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抬脚往外走。
张太爷没看懂这意思,呆呆的站在原地。
直到宋喻走出去有一会儿了,他才问身旁要跟上去的童子。
“小道长,你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童子看了看师父,又回头看了看张太爷,道:“我师父的意思就是不收报酬。”
喜从天降,张太爷面露喜色:“当真?”
童子看上去老成,却也是个孩童。
听着张太爷的话点了点头,追上去的时候嘴里还嘀咕着:“我也是第一次见师父不对富贵人家收取报酬的。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高兴……”
马车慢慢悠悠的往城外赶,腰间的锦囊被解下来放在手心之中。
那锦囊质地柔软,里面的东西小小一团,看上去脆弱不堪。
仿佛马车一个摇晃就能把里面的东西给晃散了。
方书被困在张太爷府好些日子,天天面见不同的道士。
这会儿见了宋喻就闹腾起来了。
锦囊鼓鼓囊囊的,里面的东西团成了一个球,在宋喻的两只手掌里滚来滚去。
宋喻也不恼,纵容着他撒欢,还配合的把两只手围成一个圈,怕他摔了下去。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马车一个摇晃,锦囊还是飞了出去。
好在宋喻眼疾手快给抓了回来。
外面驾车的童子也心惊胆战,连忙回头对马车里的人道:“师父!外面有人拦车!”
宋喻声音清冷,还隐含几分不悦:“绕过去。”
宋喻的声音不算小,外面的人自然也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拦车的那人立刻哀求道:“道长!求求你,收我为徒吧!”
他盼了好些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的。
好不容易听说城里的张太爷又请来一位道长,他才过来拦车的。
听说面前的这位道长道法高强,为人心善。他也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
童子左右为难,只听见身后马车中传来声音。
“绕过去。”
童子跟随宋喻几年,自然知晓他的脾气。
这会儿不敢多耽误,连忙扯着缰绳想让马从这人的身边绕过去。
谁知那人却不依不饶,拦着马不肯放行:“求求你了!道长!”
童子不过孩童,还从未见过如此死缠烂打之人,又害怕挨训,眼睛都急红了:“你快走开!”
街道两旁的人听到热闹,纷纷围了上来。这会儿马车就更不好走了。
没等一会儿,只听马车中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
“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卑鄙之人。人家不愿帮忙便不愿了,哪还有死缠烂打的?”
“我们道长与你可非亲非故,难不成你还想以死相逼不成?”
拦车那人一愣,童子也一愣。
声音是从马车中传出来的,可是那不是他师父的声音啊。
方书借着自己是鬼,别人瞧不见,立刻探出大半个身子从马车门帘处去看。
一看,发现这拦车之人竟是个年轻少年,看起来年纪不大,身上脏兮兮的,倒是那双眼睛炯炯有神。
宋喻任由他看了一会儿,明明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鬼,却被他有如实质的给抓了回来。
外头的少年听见这道声音,眼睛发红,面色难堪:“不是我非要死缠烂打,是我实在走投无路了。”
“我母亲好端端的病重,怎么看也看不好。郎中说怕是中了邪,我只求道长去看一眼!”
这话说的倒是颇有人情味,连街道两旁看热闹的众人也不由得指指点点。
“这孩子也太可怜了,道长就发发善心去看一眼吧。”
“是啊。”
“道长就大发慈悲吧。”
“……”
指点的人一多,明明是那少年不讲理,却反倒成为了宋喻不近人情。
宋喻懒得和他争辩,方书却不惯着他。有了宋喻的符咒加持,他的声音足以传到任何一个人耳中。
“若是真心求人也就罢了,何必在街道上闹得众人难堪?”
“且不说我家道长是否心善,你拦车就已经是不对的,若是我家童子未注意让马从你身上踏了过去。难不成你拦马还成为了我们的罪过?”
“我家道长是个怎样的人谁不知道?谁都听过宋天师的名称。为穷人驱邪可从未受过分毫。难不成不帮你我家道长就成了不心善之人吗?”
“我倒是不知道天下还有这种说法?”
“道长帮你是情分,不帮你也没什么好说的。难不成你还能绑着他去不成?”
方书伶牙俐齿,说的头头是道。
加上宋喻的名气早早就在民间有所耳闻,众人的风向便一下倒了。
“是啊,说得也有道理。”
“原来是宋天师的马车,宋天师可是好人呐!”
“……”
话锋一转,少年脸色苍白。
听着众人对自家师父的称赞,童子还没来得及想马车之中的那人是谁,头便仰的高高的了。
他家师父就是最厉害的。
少年被他说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他确实是故意挑在大街上来拦车的。
他以为无论如何看在大家都不难堪的份上,这位道长会出手相助的。
只是没想到目的没达成,反倒被人说了好大一脸。
第147章 心疼
方书虽然不给面子的说了这么一大堆,但是看着那少年还年轻,也就反过头去劝宋喻去看看。
毕竟那小孩儿看起来还挺可怜的。
听到自家师父同意了,外面驾车的童子还愤愤不平。
只是他不是个能拿主意的,还是让那拦车的少年上了马车,然后顺着他说的方向驾车去往城外。
童子和少年一人坐在一边,里面的人也丝毫没有动静,气氛一瞬间就变得有些怪异起来了。
反倒是方书闲得无聊开了个头,问:“你是何人?”
少年念在对方帮助自己,现下满心感激,连忙道:“我叫宋一,是住在城外的人。母亲病重,也才出此下策来劳烦道长。”
“刚刚一时着急,冒犯了道长,还请道长海涵。”
说起话来确实有些书生气质,估计是个读过书的。
听到方书说话,童子才想起马车里还有旁人。
只是不好在外人面前问话,只能竖起耳朵听着那人说话。
方书支着下巴,笑吟吟的看着宋喻,道:“放心,我家道长心胸宽阔,一定不会同你计较。”
再正经不过的话,偏偏被他说出几分不可言喻的味道。
宋喻早就习惯,这会儿又是探体又是念诀的,然后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颗药丸,喂着方书吃下去。
那药丸表面光滑,实际上下口极苦。
更奇怪的是连方书这种失去味觉的鬼魂都能够尝到那种苦味,一瞬间连眉头都蹙起来了。
宋喻看出他的动作,抬手按住他的唇,低声道:“别吐。”
声音很低,外面两人却都听见了。
自从拦车之后,少年还以为马车中只有一人。只不过听着方书口口声声喊我家道长,才知道马车中另外有一人。
连带着童子身边露出的神情,宋一猜出刚刚出声的这位才是他苦苦追寻的那位道长。
宋喻的声音冷淡,却也显得温和。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么一想,宋一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
恰好这时马车门帘吹起一角,宋一正好与宋喻对上了视线。
宋一何曾见过这等高人?
那人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年轻,一身白衣,看上去犹如世外高人一般。
那一身的洁白无瑕和仙风道骨的气质,看的宋一不由得生出几分自卑感来。
好在门帘吹的并不高,因此宋一也没能看到马车里只有一人。
随着马车渐渐前行,也就看到宋一指向的他的家了。
那看上去只是一个简陋破小的木屋而已。
宋一连忙下了马车,道:“请道长去看看我的母亲吧。”
片刻,宋喻从马车上下来。
宋一也没多想为何马车上的另一人没下来,只是急匆匆的迎着宋喻进屋。
外面的童子留了一个心眼,偷偷把头探进马车中看了一眼。
但是马车里居然空无一人!那刚刚开口说话的是谁?
童子心中一慌,看不见正笑眯眯对着他坐的方书,连忙跟上师父去了。
木屋中有一张破旧的木床,上面躺着一名身形消瘦的妇人,只是一眼便能看出这名妇人已经活不长久了。
宋喻只是看了一眼,便道:“无异常。”
宋一一愣,问:“什么意思?是,是说这里没有不干净的东西吗?那为什么我母亲还是醒不过来呢?”
这种话其实不用多问,一眼便能看出来。
大概是郎中贪图钱财,又明知自己医不好人,所以才说了谎。
宋一其实心中不是没有过怀疑,但是要相信母亲活不长久和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他义无反顾的相信了后者。
宋喻这个反应无疑是戳穿了他的自我欺骗。
宋一眼眶通红,抹了一把脸,哀求道:“那道长!有没有什么能治百病的药!您就大发慈悲给我一颗吧!”
这回都不用宋喻亲自开口了,童子忍不住插嘴道:“世上哪有如此神药?”
希望渺茫,宋一忍不住跑到母亲的床边痛哭。
方书攀在宋喻的后背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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