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弦吻了他!
百城本就有些精神洁癖,又哪能容得这邪灵如此放肆,可他挣脱不开,只得将头尽力后仰。
余弦就亦步亦趋,像条追人的毒蛇,紧紧缠在他身上。
唇齿纠缠之际,百城牙齿一用力,咬破了余弦的舌头。
——最原始的方法,往往拥有最强的杀伤力。
这下痛呼者变成了余弦。
“百城君,你不乖。”余弦终于与他分开,徐徐摇头,明明是娇俏的一张脸,目光却如淬了寒冰,“我本想与你共赴极乐,你却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挽了挽因为亲|热而被百城蹭乱的头发,嘴角渐次有鲜血流下,如刚刚饱餐一顿、餍足无比的食人魔。
他幽幽道:“那就不要怪我了。”
梁丝桐艰难地翕动嘴唇,吐出一口气息奄奄的血沫:“柏哥……逃……”
下一秒,余弦按住百城的腰,再度献上沾满血腥气的一吻。
继而是不断的深入与对抗。
百城仿若视死如归的戍边战士,坚守齿关,额边青筋几乎暴起,原本淡色的唇饱涨成鲜艳欲滴的樱桃红。
余弦厮磨了小半天亦未攻破防线,他任凭梁丝桐继续受难,双手绞紧了他的丝绸衬衫,搅得那衬衫上的白鹤与云朵尽数变形。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又是一百年——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百城几乎要背过气去,像溺水的人一样不断下沉,眼前渐渐蒙上无边黑暗。
他只能听见余弦的吞咽之声,以及对梁丝桐近乎挑衅的发问:“梁导,哦不,三九先生,看着我和你的情郎融为一体,开心吗?痛心吗?”
他刻意加重了“融为一体”四个字,腔调悠婉绵长。
梁丝桐头软软地一垂,再度昏死过去。
融为一体。
这不是余弦今日第一次说此词。
在跌跌撞撞的回声中,百城脑中闪过一道白光。
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这邪灵想要夺舍的对象,从来都不是梁丝桐。
而是自己!
所以邪灵才会换着花样虐待梁丝桐,却又不将人置于死地;为的,就是扰乱自己的心神,使自己左右摇摆,好让夺舍进行得更加顺利。
至于余弦要夺舍的原因,恍惚间,百城也猜了个大差不离。
被夺舍的宿主,要么灵魂出窍,从此流离在三界之外;要么被夺舍者吞吃——而余弦那句“融为一体”,说得明明白白。
百城被这邪灵疯狂而变态的想法奓出了一后背的白毛汗,齿关不由松开。
感知到百城的情绪变化,余弦舌尖趁机灵巧地探入其中,手也不老实地开始解百城的衬衫扣子。
搅缠了片刻,他唇舌向下,勾勒着百城弧度流畅的下巴。
恐惧源于未知。既然明白了邪灵的意图,百城思绪渐渐清晰起来。
如今梁丝桐生死未卜,自己必须、也只能从长计议。
于是他放弃抵抗,眼观口口观鼻,大佛一般岿然稳住心神,任余弦动作。
余弦感知到百城的松动,目露惊喜,几乎是撒娇地摇着他的手:“百城君,你亲亲我,好不好?”
百城并未多言,只是凑近,如流星划过夜空一般,迅速地贴了下余弦的唇。
余弦激动得说不出话,唯双目亮如丝绒布上的珍珠。
他低头,将滚烫的鼻息埋在百城颈间。
“真好啊,很快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永远……”不知过了多久,他喉间才滑出黏黏糊糊的一句,带着得偿夙愿的满足。
余弦布下的结界里,书架上方挂着一只钟。百城眼睁睁看着秒针一下一下地跳动,却一直没有窥破“夺舍”之道。
梁丝桐半只脚都快踏上奈何桥了,眼看不能再这样拖下去,百城强压住一身恶心的鸡皮疙瘩,试探着去套余弦的话:“永远在一起吗?”
“是啊,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余弦头仍未抬起,声音闷在低处,却莫名含着些许讥笑,“就像你永远不知,该如何破解夺舍。”
百城瞬间一个激灵。
原来一切都是将计就计——这邪灵早就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你这邪灵,布下如此大的一个局,究竟意欲何为?”他再是克制心绪,声音也忍不住颤了起来。
“我要你。”余弦笑着摸了摸他的下颚,像是在摸这世上最珍贵的一把古琴,“我要占领你的每一寸肌肤,在你的身上印满我的气味,让你我魂魄交汇,合二为一,生生世世不得分离。”
“我要将你,吞噬殆尽。”他的声音似是蕴着初春的融雪,汇成一淙清泉。
语调柔暖,指尖炽热,百城心中却凉了大半。
少倾,百城眉头微动,淡淡道:“你想永远与我在一起,可以,但你得放了丝桐。”
“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别人?”余弦愠怒地掐住他的脖颈,“梁导……三九先生,他究竟比我好在哪里?!”
百城脸憋得通红,语调却依旧没什么波澜:“与你无关,是我不愿。”
于熙攘又孤独的凡间待了太久,他闻人来客往,看车水马龙。
他身处每一座店铺中,坐在每一轮满月下,将每一个踏入店门的客人的脸都看得一清二楚,期盼着幻想着,也许下一位,就是转世的三九。
每每此时,他最常有的心绪是“愿”。
愿再温旧梦,愿枯木逢春,愿故人终有一日重逢,愿所有红尘爱意,凝与相遇一瞬。
然而几千年的时光流逝,让他明白了何为“不愿”。
他不愿这一世,再体会失去的痛。
“不可能!”余弦嘶吼道,“他不如我,不如我!”
百城的眼神秋月平湖,近乎冰冷,这令他疯狂。
若百城君对他无意,那么恨也是好的——恨总是比爱更加刻骨铭心。
可连恨也没有。
比起恨意,他更接受不了这种淡淡的冷漠,接受不了不闻不问。
一念及此,余弦妒火登时从胸腔处燃起,四散燎原:“三九先生只是凡人,寿数已定,百城君,你用几千年的修为,用这片精魂玉魄,换一个凡人的几十年,你不后悔?”
百城轻轻“哈”了一下,嘲讽拉满:“悔?该在的都在,不该在的就不在,为何要悔?”
“我无悔无憾。”
说完他轻呼了一口气。
他揣着三九的遗言独自度过千年,这五个字像千斤磐石,于午夜梦回处,于喧闹烟火间,压得他透不过气。
如今,终于觅得时机,吐露相同心声。
余弦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然而很快,他大笑了起来,近乎疯癫的笑声回荡在结界里,也让他眼角沁出泪花:“百城君,临别之际,还有什么愿望要留下吗?我可以代为转告梁导。”
思忖须臾,百城摇头,眼底空明澄澈:“并无。”
前世三九让他忘了自己,如今时空往复,光景循环,他也将心愿悉数还回。
“但我有话要留给你。”百城道,“邪灵,我有心愿予你。”
余弦饶有兴致地看他,又指了指自己:“我?”
百城颔首:“我许愿你长命百岁,得见永恒,我许愿你——”
“永生不知爱意。”
百城掸了掸衣袖,站直身体后阖上双眼,用最为体面的姿势,等待属于自己的、黑暗的命运。
意识如潮水一样渐渐褪去,唯有周围气流的涌动,让他留有短暂的清明。
他缓缓道:“动手吧。”
作者有话说:
大概还有两到三章就完结了
舍不得呀舍不得o(╥﹏╥)o
大家有啥想看的番外咩
第151章 得君相随
“好,很好,”余弦愣了愣神,继而笑得更加洪亮,“百城君,你的愿望,好啊!”
百城静待夺舍,不愿睁眼;可饶是只用耳朵,他也能听出余弦的笑声有多么瘆人。
“我终究是输了。”奇怪的是,余弦声音越飘越远。
转瞬之间,周围倏然旋起狂风,气流呼啸着从百城耳边擦过,刀子一样。
百城被劲风吹得一个趔趄,刚准备扶一下身旁的沙发,就在同时,突然有什么东西砸到了他的怀中。
百城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下意识论圆双臂,想要护住自己。
下一秒,怀里的重物像是突然有了加速度,连着他一起秒速飞了出去!
“砰”地一声,百城连着那重物,沉沉地掼在了书架边。
上好的金丝楠木嘎吱了两下,紧接着,木板下方裂出了几道缝隙,那缝隙逐渐向上蔓延,继而片片碎裂,溅起烟尘。
整座书架轰然倒塌!
百城本就背痛欲裂,脊椎仿佛被整条抽出来似的,已成一堆废墟的书架上,书籍如坠落的白鸟一般,落了他一头一脸,又将他砸了个四仰八叉,眼冒金星。
这是……破了御术?出了结界?
百城好容易回过神来,下方有虚弱的男声传来:“柏哥。”
却又戛然而止。
百城双手撑地,微直起腰,定睛才看清——
怀中的“重物,”竟然是醒来片刻,复又昏迷过去的梁丝桐!
“梁导,丝桐,”百城反应过来,耳边嗡地一声,心跳骤然加快,他双手哆嗦着将人拥在怀里,“三……三九!”
梁丝桐的整个人像在水里泡过似的,湿漉漉毫无血色,额边的胎毛和羽睫也早已被冷汗浸湿,趴在微微颤抖的脸上,如刚出生的雏鸟。
等等!
血呢?
梁丝桐人虽然虚弱,但白T牛仔裤好端端地套在身上,只是沾了些汗水而已,他周身仍是光洁细腻的皮肤,别说被穿透的关节了,连个伤口都没有。
就好像,方才那些喷涌而出的骇人血污,全都是幻觉。
梁丝桐周身寒凉,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百城来不及想这么多,指尖泛白绷紧,只是尽可能地贴近,再贴近,试图让他汲取一些自己温热的体温。
可脸上,却又有冰凉的泪滴滑落。
三九。
三九。
他在梁丝桐耳边温柔发声,生怕被奈何桥另一侧接引亡魂的声音盖过;却又只敢低低呢喃,仿佛声音大一些,眼前人就要被惊碎了去。
三九啊。
几声猛烈的呛咽声之后,梁丝桐大喘了几口气,睁开眼:“柏哥?”
“你哭了?”他抹了抹颧骨——那里一片湿润,划过嘴唇,又有微微苦涩的味道。
“没有,不是,别瞎说。”百城眸光一转,否认三连。
然而用手擦脸的动作还是出卖了他。
“还……好吗?”梁丝桐抚上百城的手,将他的手指完全包覆,似牵缠,又似诱引,缓缓帮他拭去眼泪。
或许是刚受了伤,他的嗓音略哑,却又带着磁性,如清酒,也像黑胶唱片机里流淌出的醇厚的歌声。
美酒和音乐都会让人微醺,百城似是沉酣一般,拼命回抱住梁丝桐,像是要把对方摁进骨血。
“三九你没死。”即使是极力克制,他的语调还是忍不住发抖。
百城一直以端方持重的性子示人,在梁丝桐眼中,他的柏哥一直“是个讲究人”,他何尝见过百城如此失态的模样,当场咳了个天崩地裂。
百城听在耳里,愈发焦心,将他搂得更紧:“没事吧?”
“我,我,我要死了。”梁丝桐上气不接下气。
“我看谁敢夺你性命?!”百城眼圈发红,笃定得像在起誓,“有我在,定护你周全。”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凶手就是你?”梁丝桐一边咳,一边闷笑起来,“柏哥……我要憋死了。”
百城连忙放开他,舌头打了个花式结。
“当心我去天上见了神仙,告你个谋杀亲夫。”梁丝桐目光炯炯地看他。
紧接着,在他嘴上浅啄了下。
唇瓣微温,一触即离,百城脑中电光石火,随即落下了绚烂的流星雨。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勾住梁丝桐的脖子,投桃报李地吻了回去。
唇齿相依,喘息与吞咽腻在一处。
周围温度逐渐升高,百城觉得自己像山火中的一滴松脂,几欲融化。
梁丝桐呵出一口热气,百城倏然被烫了下,与他分开,但眼角眉梢都是欢愉。
他迷醉于其中。
片刻后百城才从醉意中清醒。他撩起眼皮,看到梁丝桐从脸颊红到耳朵根,便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还不忘调戏一下爱人:“欲火焚身了啊梁导。”
“奇怪,你不热吗?”梁丝桐也睁开眼,抓了抓领子。
他看向一边,惊得差点没跳起来:“这下咱俩真得火烧眉毛了……”
百城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看去——
就在离他几米的地方,一个仿佛从天而降的、巨大的火球正熊熊燃烧着,火舌直冲向天花板,将书店照得透亮的同时,也贪婪地卷上一旁的楠木书架。
“柏哥,”梁丝桐声音都劈了,“火球中间,有人!”
百城定睛看去,近乎赤红的火球正中央,映出微暗的剪影。
听到响动,剪影回了下头。
是余弦。
火星蹦到余弦的绫纱衫上,瞬间吞没了花纹。
明明是电光石火一刹那,落在百城眼里,却像开了慢镜头。
余弦的半张脸已经完全没入火光,被烧得只剩下森森白骨,几缕化为轻灰的头发顺着骨头缓缓坠下。他的另半张脸却依旧苍白妖冶,唇边浮起了诡异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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