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他和男孩对望着,互相都奉献给对方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仿佛他们分享着同一个秘密。
一个还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本单元完,这一单元的主题是“选择”。
乐甘这十年去了哪儿,为什么会在9月30日和江江见面,会在后面的主线剧情中解释的(这是篇有主线的单元文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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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开新单元
# 庐城·白鹅湖
第36章 白鹅湖诅咒
“帅锅,我看你是去白鹅湖,你真滴不晓得辣个诅咒?”
飞驰的出租车上,司机通过后视镜偷偷瞥着后座的男人。
男人白T黑裤,脚蹬vans,是再正常不过的穿着,然而棒球帽与口罩像是在脸上做了个半永久,捂得严严实实。
如此,就让露出的一对杏眼尤其和谐乌润。
他皮肤较常人更白更冷,偏偏眼尾带着些上挑的弧度,无端多情,让人想起只出现在银幕里的大明星。
司机咽了口唾沫:“白鹅湖诅咒。”
“传言白鹅湖是庐城最邪门的景点,每年都要淹死一个人,用来献祭湖神。”男人启唇,声音也很好听,只是本来清朗的声线经黑色口罩一盖,略微滞闷,“在宾馆听服务生说过。”
这乘客并不像他的长相那样难相处,司机松了口气,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是的撒!帅锅,我看你从梅地亚宾馆出来,外地来的?服务生估计也不是正宗庐城人,哪里晓得内情?告诉你个秘密,这是哄人的你晓得啵!”
男人一口标准的京片子:“哄人?您的意思,这是意外事件,没有湖神,是他们自己个儿淹死的?”
“也不能这么说。”本地人的优越感油然而生,司机打开了话匣子,“这事情要从2007年,哦,就是十年前说起。当时庐城新任政|府班子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要在旁边修庐城大剧院——我们庐城是全国闻名的‘娱乐之都’嘛——结果施工队一下到工地,发现地桩子打不进去。你猜怎么着?施工队就在大剧院那片地底下埋了一对石狮子,石狮子的嘴巴正对着白鹅湖,这才把地基打好。”
“起初两三年没什么事,2010年大剧院扩建,新来的施工队不信邪,从地下挖出了一个石狮子。这下拐哒场啰(坏事了)!每年湖里都要淹死一个人。你想想,只剩一个狮子,多孤独多寂寞,那自然就要找人陪它啰,我们庐城的狮子,霸得蛮,耐得烦(不达目的不罢休)!”
男人摘下棒球帽,露出凌乱又错落有致的碎发:“您这话也不成立啊。狮子应该找狮子啊,为什么要找人陪?”
出租车已经驶出城区上了绕城高速,司机一脚油门,带得整个人向后顿了顿:“庐城搞娱乐的,帅锅美女几多(很多),狮子眼光被养叼咯,也喜欢好看的。你不知道哟,早几年死的都是妹陀(小姑娘)!抬出来的时候尸体都泡发了!”
口罩之下,男人无奈地笑笑。
虽说猎奇之心人皆有之,他是不明白为什么司机语气里竟有自豪。
“这几年庐城发展得好,狮子也胃口大开,连着吃了好几个明星!”司机未在意男人的反应,兀自道,“一开始是我们庐城电视台的主持人许湘君,就是主持《开心大PK》的那位,听说她是晚上来录节目失足落水,许湘君多漂亮的,可惜了!人捞上来的时候跟发面馒头一样,一只脚上挂着高跟鞋,另一只脚,你猜怎么着?都泡烂了!”
“再然后是主持人孙郁峰。孙郁峰和许湘君搭档主持《开心大PK》,许湘君死后,《开心大PK》就不行了,没人看咯!许湘君一周年忌日那天,正好是孙郁峰主持的《开心大PK》最后一期,节目结束后,孙郁峰竟然也淹死了!你说这事儿玄乎不玄乎?孙郁峰说那期《开心大PK》是收官制作,还真让他乌鸦嘴说中了——收‘棺’之作嘛,棺材的棺。”
司机腾出一只手掰着指头,继续叨逼叨:“大前年是个唱歌的,叫什么来着不记得了;前年死的更有名,是欧阳真,欧阳真哎,也是我们庐城出去的大明星!”
“去年倒是没死人,但是我跟你说个秘密,一般人我不告诉他——欧阳真死之前怀了孕,是一尸两命。白鹅湖湖神就把这个死人名额算在去年了……”
“师傅,还有多久到白鹅湖?”未料男人压根儿没往耳朵里去,打断了他。
司机抬头,在后视镜里同男人的目光相撞,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出租车差点变道。
“还有……有不到二十分钟,下了高速很快就是景区了。”那眼神冷若冰霜,太有震慑力了,司机几乎是下意识止住了话题,找补道,“影视基地和白鹅湖正好是一个对角线,远了点。”
车内安静得令人窒息,唯轮胎与路面的摩擦声在空气中回荡。
高速上,不时有出租车从旁边迅疾闪过——一样的配色和形状,一样的速度和方向,恍然间令人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处何方。
男人重新带好棒球帽,眼神比适才稍缓:“麻烦放首歌儿吧。”
司机如蒙大赦,匆忙按下收音机按钮。
【Music Radio 全球最专业的华语音乐平台——我要我的音乐】
听到音响传来的声音,男人略略心安,眉头舒展,靠进座位闭上眼。
男女二位主持人插科打诨了片刻,很快来到了点歌节目。
女主持:【好的,我们来看看留言。听友“绿草荫荫”说,想要点播一首冯蔓的《同渡》。】
男主持:【这位“绿草荫荫”听友,不得不说你的品位非常独特,也非常好,我们的节目做了这么多期,很少有人会点冯蔓的歌。】
女主持:【收音机前一些年纪稍长些的听友们也许不太了解冯蔓,他曾经是非常优秀的流行音乐人,才华横溢、唱作俱佳,只是为人低调。和很多科班出身的实力派音乐人不同,冯蔓是剑走偏锋,选秀出道一炮而红,出道后一度被誉为“华语乐坛之光”。出道三年以来发过专辑、也为电影、电视剧写过主题曲,代表作就是这首自己包办词曲和制作的《同渡》。只是天妒英才,冯蔓已经离开我们了。】
男主持:【真的很可惜。也许上帝也想要听好听的歌曲,才把如此有才华的冯蔓带走了。好的,接下来,就让我们和网友“绿草荫荫”一起,享受这首《同渡》吧!】
不知为何,出租车内的男人将棒球帽檐压低了些,盖住了自己的双眼。
他身体也如一抔躲避着狂风的流沙,陷进了座位中,安静听着收音机中流淌出的旋律:
【幸福旅途 注定荆棘密布
拿清醒做赌注 徘徊灯火阑珊处
Oh 孤独信徒 身在何处
Oh 同行同渡 同归殊途
The one you’re looking for, It gets you blue
The dream you’re looking for, It comes true
Oh 同行同渡 同归殊途】
出租车停在白鹅湖景区门口之际,这曲《同渡》也正好播完了最后一个音符。在“殊途”的幽幽尾韵中,男人付了现金,向司机道谢后下车。
司机有些纳闷儿——时代变了,这两年大家打车基本都是用手机付款,鲜少有人给现金。
车费一百四十六元,不算小数目,男人直接给了一张一百一张五十,连撕好的发票都没拿,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车。
司机调转车头之际,瞥到他修长挺拔的线条,再联想到他是从庐城影视基地上的车,猛然间大脑灵光乍现,想起了什么。
他忙不迭拉了手刹,打开手机,在搜索框输入了【卢念澈】三个大字。
看了看百度百科中跳出的照片,又回想了片刻男人的眉眼,司机的手机差点没握住。
只见手机屏幕里写着:
【卢念澈,内地著名男演员、歌手,毕业于京州艺术学院音乐剧系,前偶像团体“FJX”成员,vocal担当,1990年9月生于京州……】
司机抑制不住激动,打开车窗,冲男人扯着嗓子大喊:“帅锅,我看过你演滴电视剧!你是大明星,大演员!”
“你是——卢念澈!”
这三个字像一壶开水兜头浇下,男人仿佛被烫到了,把棒球帽扣在了脸上,迈着一双长腿唰地跑了个没影儿。
【卢念澈,内地著名(争议)男演员、(过气)歌手,(以倒数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于京州艺术学院音乐剧系,前(糊逼)偶像团体“FJX”成员,vocal(划掉),颜值担当。】
百度百科哔哔了这么多,只一句大实话:他1990年9月生于京州,满打满算就要27岁。
“FJX”出道后糊穿地心,爱豆唱跳数月而中道崩殂,公司成团未半而花光预算,四年前就官宣解散了。
团刚解散时,卢念澈再也不想吃偶像饭,心一横,向经纪公司【星蔚娱乐】提出进影视圈发展。
这个“秀人遍地走爱豆多如狗”的世道,靠拍烂剧站住脚,也好过在家抠脚。
他那时还太年轻,无比肯定自己是适合走影视道路的——虽然天赋平平,但他有一张摄人心魄、过分好看的脸。
内娱可以没有活人,但不能没有帅脸。
娱乐圈,小红靠捧大红靠命。转型后,星蔚帮卢念澈接了几部烂大街的电视剧和网大,没成想观众很吃他的脸,卢念澈一时爆火,也为自己收获黑粉无数,堪称“行走的腥风血雨制造机”。
热搜轮上几百轮后,他的人气水涨船高,和“FJX”时代不可同日而语,更成了星蔚的香饽饽。连他自己都觉命运玄妙——认真搞唱跳,查无此团;拍戏如玩票,莫名爆火。
然而即使他如何努力,烂剧毕竟发挥空间有限,卢念澈也因此获得圈内圈外一致吐槽:脸是真的帅,演技是真的没法评价。
人不能评价一样不存在的东西。
娱乐圈,还讲究“一命二运三风水”,卢念澈在里面滚了一圈,竟然真让他争取到了不错的资源,一路从CCTV-8狂飙到了CCTV-6。
他今年的工作大头,是在文木叶导演的新片《欢迎来创业楼404》中扮演男二号。最近一段时间,他在庐城的影视基地马不停蹄地拍戏,每天被导演阴着脸呵斥三连:“入戏太慢,老天爷砸饭碗,剧组不养没用的演员”。
文木叶是国内顶级名导,对电影有自己的坚持,脾气不好、心气更高。而且他此前几乎没用过非科班的演员。原因无他,看不上。
电影行业和娱乐圈不一样,业务能力不过硬的演员,就像没有脊椎的软体动物。
能受到他的青睐,爱豆出身的卢念澈一开始十分惊喜。然而在看了剧本和策划书之后,他才明白制作方找自己的原因。
这部新片预计在2018年春节档上映,男主定了一位刚满30岁就斩获金鸡奖的年轻影帝,影帝和导演是同一类人,为人低调,粉丝寥寥。
电影既是艺术品,也是商业产品,更是理财产品。名导递橄榄枝,自然不是天降馅饼,而是妥协于资本——春节档兵家必争,不赚钱,甚至赚得不够多,都算亏钱。
再知名的导演,也要恰饭的。
偶像的本质就是工具,工具人有义务让粉丝去扛电影票房;哪怕是要再轮几次热搜,承担被全网喷口水的风险。
毕竟收获了多少金钱和赞美,就要承担多少嘲笑和诋毁。
卢·工具人·念澈觉得自己好似提线木偶,有些气馁。他低着头,丧丧地沿景区小路往前走。
今天的戏还算顺利,卢念澈被文导“蹂躏”了一个上午,虽然拍得磕磕碰碰,倒也皆大欢喜地结束了。出了摄影棚,趁助理吴盼对接工作之际,他当机立断,跳上出租车直奔白鹅湖。
来白鹅湖一事,卢念澈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路上就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此刻手机已经在牛仔裤口袋里烫到不行,他忍无可忍点亮屏幕,微信的push几乎叠成了豆腐块儿。
他挑出了助理吴盼和导演文木叶两个人的微信,只打了一行【拍戏压力大,去白鹅湖逛一会儿,晚上回,勿担心】发了过去。
然后毅然决然地关了手机。
正值夏季热门旅游期,可紧挨着庐城大剧院的白鹅湖却人迹罕至。庐城以麻辣米粉、臭豆腐等小吃闻名全国,但在白鹅湖,竟然连一个卖粉面的铺子都没有,冷清得很。
也正因如此,此处风景显得相当雅致,远远望去,绿色湖面形如白鹅,又像一面镶了碎玉的宝镜。
卢念澈走近看,才发现那“碎玉”是湖面上成片林立的小荷,偶尔有温热的风拂过,颇能看出几分“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的意蕴。
只是这面宝镜的四周颇为败兴——几乎每隔几十米,就竖着一枚木牌,打破了湖面的静好。木牌大小相同,被漆成毫无二致的浅棕色,上书一行大字:【此处禁止下水】。
好像一排排莫得感情的士兵,在无声守护白鹅湖的秩序。
不知不觉,卢念澈来到一家小卖部的窗口。
按理说鼎鼎有名的“娱乐之都”,郊区还有一座巨大的影视基地,市容市貌多少该受娱乐圈的一些影响,参差多态才对;可庐城这座城市委实和他想的不同——一模一样的出租车、一模一样的木牌,甚至连景区湖边码头的小卖部,都是统一的八角小亭,亭檐与亭柱是深棕色,配白墙玻璃窗,莫名呆板。
一路走来,卢念澈发现,唯一能区分这些小卖部的标识,便是白墙左上角用红漆描出的数字,暗红如血。
现在他面前的这家,编号【027】。
“大伯,您好。”卢念澈挠了挠手臂,“您这儿有花露水和防蚊贴吗?”
从剧组下工后,他只穿了件打底的纯白T恤,便匆匆奔来了白鹅湖。
庐城地处西南,夏季多蚊虫,湖边不知趴着多少毒性超强花蚊子,专门挑他这种细皮嫩肉的O型血,吭哧一口。
只见【027】号小卖部的窗口中,一个身影靠近。
小卖部内的长者约摸过了花甲之年,头发苍白,精神头倒是很好。和寻常的店主不同,他没有看电视、玩手机,手上正握着毛笔,貌似是在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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