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筠自爆:“有机会一起睡觉。”
卢念澈哈欠还没打完,差点闪到脸颊的肌肉。
水筠粲然一笑:“逗你玩儿的。我今天得吃点儿褪黑素,否则对不起六点起床的自己。”
“六点——你起这么早做什么?”卢念澈瞪大眼睛看他。
别的不说,单论作息时间,水草精在娱乐圈绝对称职。
即使累死自己,也要卷死同行。
水筠:“起床打扮。”
卢念澈脸颊肌肉再度抽筋。
眼风一带,他乜斜到水筠一头新染的黄绿头毛,以及身上的花衬衫和花短裤:“好家伙,什么风格?夏威夷流浪艺人?还是东南亚毒|枭?”
水筠揉了揉刚被磕红的下巴,走到穿衣镜前转了个圈,比开屏的孔雀还嘚瑟:“不好看吗?这可是佳虹姐帮我挑的,他说我是淡颜,就要打扮得浓丽一些。”
卢念澈难以置信:“许佳虹?”
水筠:“是啊,怎么了?佳虹姐人可好了,她让我帮她运营她的官方微博,还和我八卦了很多圈内秘闻呢。”
连鼻孔比天高的小公举许佳虹都能征服,水筠是有两把刷子的。卢念澈不免有些佩服,觉得他若真是人类,来娱乐圈混,说不定能和胡一言有一拼。
然而卢念澈嘴上还是道:“我留你在这儿,付你实习工资,是让你天天换发色买衣服的?”
水筠双手插兜,在镜子前比了个痞帅痞帅的造型,有恃无恐道:“没有物质的爱情就是一盘散沙。”
卢念澈正坐在床上套T恤,闻言机械地“哦”了一声。
很快他意识到水筠言语间的陷阱,噎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谁跟你是爱情……”
“我们俩,”水筠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下压,垂眸看他,“都已经双向奔赴了。”
卢念澈对那双酷似冯蔓的眼睛完全招架不住,二尖瓣上像有羽毛拂过。
随口胡诌?狂打直球?真心实意?逢场作戏?
入行多年,他竟头一次对自己的从业经验产生了怀疑。
他分辨不出水草精的演技。
“也是逗你玩儿的。”水筠理好衣服。
卢念澈不得不承认他很压衣服。衬衫上明艳的花色拢在他身上,不仅不轻佻,反而异常活泼。再配上他那头黄毛,宛若刚从树上摘下来的葡萄柚,鲜甜多汁。
水筠眼尾上挑,勾出得宜的弧度,继续道:“你还没回答我呢,还记得今天的任务吗?”
他声音很低,尾音轻轻落下,带了些调情的意味。
这两年娱乐圈突然流行起“氛围帅哥”,简而言之,就是五官不够气质来凑,快把卢念澈这种漂亮得一本正经的“原教旨主义帅哥”都比下去了。不知为何,卢念澈对着那双含情的眼睛,咂摸着方才话语间的尾韵,觉得这双眼睛的主人堪称其中C位代言人。
他鬼使神差地乖乖道:“带你去医院。”
今天剧组没卢念澈的戏,他和导演以及经纪人哥报备了一下,道是皮肤有些过敏,要水筠陪着自己去庐城最有名的外资私立医院看一看。
事实上,真正需要去医院的是水筠,去治所谓的失忆症。
“失忆症”的说辞,卢念澈哪怕用脚指头想也不信,甚至觉得水筠是在调戏他。但从这水草精此前的只言片语中,他莫名觉得冯蔓之死有猫腻——而水草精是世上唯一知道冯蔓临死前发生了什么的生物。
卢念澈只得予取予求。
卢念澈把口罩焊死在脸上,让吴盼帮自己叫了个专车,拽着水·夏威夷流浪艺人·筠往医院去。
车还没开几公里,水筠就打电话给吴盼,笑嘻嘻地说“澈哥”忽然想去吃火锅,让吴盼在打车软件上改一下地址,二人吃完火锅再去医院。
敢情水草精上岸根本就不是为了看医生,就是想不劳而获吃白食,敲他的竹杠!
卢念澈哽了一下,摘下口罩小声道:“皮肤过敏的人去吃火锅,这合理吗?”
水筠冲他笑得没心没肺:“盼哥觉得合理就合理呗,他还给我推荐了一家店呢,说今天做活动,满三百减五十。”
卢念澈觉得吴盼的智商原本是满三百减五十,遇到水筠,就变成了满三百减五百。
只见水筠晃荡着他那颗黄绿色的脑袋,熟稔地对司机挥斥方遒:“我们一会儿从市区口下绕城高速,到锦绣大道之后从第三个路口左拐进金塘路,再开约摸六百米,在喜盈门火锅店门口停就行了。”
卢念澈张了张口,却没说什么。
他的小动作被水筠尽收眼底,后者问道:“怎么了?”
“没。”卢念澈清了清嗓子。
他吞掉了后面半句话——为什么你这么熟练啊!
卢念澈情急之下摘了口罩,一直忘记戴回去,司机通过后视镜一下认出了他:“你是卢念澈?”
卢念澈再度无语。
庐城是“娱乐之都”不假,但每一个出租车司机,眼神儿都如此犀利吗?
“啧,”接话的是水筠,他兴奋道,“我们卢老师人气这么高了。”
“我在微博上看过卢老师您的段子合集,您不去讲相声,真是可惜。”司机笑了,也随着水筠改口,“卢老师您最近可是微博红人,说话又土又犀利。”
卢念澈:“……”
不会夸人可以不夸的。
和很多明星一样,卢念澈的微博以前都是些吹彩虹屁的女友粉,拜那日水筠的泥石流回复所赐,一夜暴涨二十万活粉;近来水筠更是把浑身上下的抖机灵技能都拿了出来,彻底把卢念澈的赛博人设凹成了“德云社娱乐圈分社社长”。
吃瓜群众哪里见过这么真性情的帅哥,纷纷赶来凑热闹,评论互动翻了好几番不说,还送卢念澈上了好几个热搜榜,连星蔚原本打算给卢念澈安排的热搜都省了。
他想过会再火一把,但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C位出道。
入行十年,归来竟成单口相声演员。
司机打着方向盘准备下高速:“卢老师您看您一来庐城拍戏,就火了吧?其实呀,是庐城这个地方风水好,能旺人。”
这地儿的出租车司机除了热衷八卦,还挺喜欢搞封建迷信——卢念澈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无法反驳。
司机忽然又神秘兮兮地道:“就连你们今天去的喜盈门火锅店都出过名人。要么怎么说高手在民间——庐城这个地方,你在街上随手抓几个妹陀(姑娘),就有一个能成为未来的大明星。”
“大明星?”卢念澈拧眉,“谁啊?”
司机大喇喇道:“欧阳真撒!”
这个名字像根针,骤然刺了卢念澈的大脑一下。他掐着眉心,压住生疼的脑仁,沉默片刻后望向水筠,目光能把水筠烙穿:“你故意的?”
水筠眼角和嘴角仍是上扬,不过瞳孔里却凝了两束光。
他低低地“啊”了一声。卢念澈听不出是疑惑,还是承认。
娱乐圈大瓜在前,任何一个正常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定会继续追问,而非终止话题。卢念澈看水筠似笑非笑的模样,猜到了是后者。
他略微气恼,更有些着急:“你怎么知道欧阳真?”
“在酒店时我就说了啊,”水筠语气里没了方才的油腔滑调,“许佳虹告诉我的。”
……水筠早上在酒店房间里满嘴骚话,卢念澈哪能想到,插科打诨间,往往暗藏玄机。
他一直以为水草精是个没心没肺的追星狗,只是想吃吃喝喝,体验体验臭豆腐和麻辣小龙虾。
然而此刻,他发现,水草精其人,远不止看上去的这么天真单纯。
卢念澈心里像绕了团毛线团。他靠在车座上回想着近来发生的一切,妄图从一堆纷乱繁杂的毛线中,抽出第一根线头。
关于冯蔓为何会在白鹅湖莫名溺亡的线头。
却徒劳无功。
卢念澈一路心事重重,水筠也不再说话。二人下了车,走进【喜盈门】火锅店。
现下才十一点不到,火锅店刚开门,几位系着围裙的阿姨正坐在店里掰生菜、摘豆芽。
【喜盈门】是很典型的苍蝇馆子,店面不大,墙壁被熏得略略发灰,间或几滴红油留下印记,电风扇挂在墙上吱呀吱呀转动,和着收银台前的电视声,给小馆的世俗又加了一味叫做“烟火气”的料。
其中一位阿姨眼尖,见一大早便有客人光临,连忙起身擦了桌椅,把卢念澈和水筠引进店中。
找位子坐下后,卢念澈见其余几位阿姨择菜的同时目光几乎黏在了电视上,也顺着望过去。
电视中并不是卫星直播,而是录像——是早些年庐城电视台红透全国的娱乐节目《开心大PK》,节目由当时的知名主持人许湘君和孙郁峰主持,只是在二人双双出了意外之后,节目被电视台砍掉了,从此在荧幕上销声匿迹。
卢念澈一直关注“白鹅湖”诅咒,顺着了解过《开心大PK》,节目惯常请几位有新作品问世的嘉宾,宣传宣传电影唱片的新动向,唱两首歌儿、演几段戏再玩几轮游戏,算是个不用动脑子的合家欢综艺,尤其受中老年女性的欢迎。
阿姨们喜欢看《开心大PK》,喜欢到要看录像的程度,倒也正常。
既来之则安之,卢念澈抽了桌子上的菜单,三下五除二点好菜。
【喜盈门】火锅店只有卢念澈和水筠两位客人,阿姨很快将锅底和菜品端上了桌。
水筠舀了勺煮开的火锅汤,浅尝一口,惬意地咂了下嘴巴:“花胶鸡汤,没放盐。”
庐城地处西南,湿气重,本地人口味重又嗜辣成性;在这里点不辣的火锅,等同于被钉在耻辱柱上。若是火锅中再不放盐,耻辱柱都会感到耻辱。
水筠的丹凤眼里满是感动:“念澈哥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黑夜给了你黑眼睛,不是让你用来冒星星眼的。”火锅店里的几位阿姨都没有认出自己,卢念澈放心大胆地摘了口罩,露出英俊眉眼,“是我不吃盐,我吃盐水肿。”
说完他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于是握拳在嘴边战术咳嗽了一声,不知不觉脸也变得绯红。
卢念澈现在就是十分庆幸火锅店开着电视,还播着无脑搞笑综艺,屏幕中夸张的罐头笑声,能遮掩几分他的窘迫。
他刚想拿桌上的冰豆奶降降温,只听电视中传来许湘君清澈甜美的声音——
【欢迎我们今天的嘉宾:欧阳真和胡一言!】
作者有话说:
水草精这个粉头当的,拿蒸煮的钱,吃蒸煮的饭,还要和蒸煮一起睡觉,什么叫追星的最高境界啊(战术后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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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我要神展开了
第47章 “我当了六年窦娥。”
听到这两个名字,卢念澈拿豆奶的手一抖,玻璃瓶和铁锅边缘撞出清脆的声响。
大学时为了排戏,卢念澈特意修过一学期的心理学通识课,方便揣摩人物内心。他知道有一个专业名词叫做“孕妇效应”——孕妇走在街上的时候会因为过分关注同类,而更容易发现孕妇——这是一种把偶然当必然的逻辑谬误。
他极力告诉自己,水筠带自己来这家欧阳真打过工的火锅店,火锅店的电视里又恰好播到了欧阳真的综艺片段,这一切只是巧合,只是因为自己过于关注冯蔓溺亡一事,而导致的“孕妇效应”。
然而世上有千千万万个孕妇,却只有一个欧阳真。
水筠绝对是刻意为之。
卢念澈看着水筠被花胶鸡汤烫得软嘟嘟的嘴唇,终是没能忍住,说出了那个一直萦绕在他脑子里的疑问:“水草精,我问你——”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家店?”
水筠垂眸,往锅里下着虾滑:“什么?”
“不敢看我是吧?少打哈哈,”卢念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截住他的手,“是因为欧阳真吧?许佳虹都跟你说了什么?从实招来。”
卢念澈是健身房至尊会员,撸铁小王子,身子骨瘦却极其有劲,水筠手中的漏勺在他的力道之下,直接掉进了火锅中。
“疼疼疼,我说,”水筠嚷道,“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佳虹姐前几天心情不好,向我抱怨大家总是爱扒她,爱关注她的私生活,造谣男主夜里约她到房间里看荧光剧本……”
只有自我感觉良好的人,才会产生出“总有刁民想害朕”的错觉。卢念澈冷哼一声,揶揄道:“她但凡有一部能拿得出手的作品,又怎么会被一直关注私生活?”
话毕他也有些无奈——网上造谣许佳虹和男主之间不干净,就有些太过分了。
卢念澈gay达灵敏,一眼就看出,男主不是直男。
“然后我说,佳虹姐你要是不舒服,就去八卦别人的私生活。”水筠不死心,挑了几筷子手工面放进火锅里,准备做个虾滑粗面,“佳虹姐就对我说,她公司老板以前的心尖宠,欧阳真,入行前不过就是个火锅店的打杂服务员。”
搭档这么久,卢念澈早就把人摸得一清二楚——许佳虹的心眼和脾气简直成反比。他不无讽刺地继续道:“实力不如别人的时候,才会拿对方的出身说事儿。”
“你别转移话题,”卢念澈忽然反应过来,抽出旁边的公筷敲了下水筠那颗黄绿色的脑袋,“到底来这儿干什么?”
水筠委屈地捂着额头,瞄了眼四周,才凑近他低声道:“欧阳真不也是‘白鹅湖诅咒’的受害者嘛!我也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三年之后又三年,我当了六年窦娥。你知道吗?我每次开心地上岸,却总是败兴而归,因为无论到哪儿,都能听见有人谈论这个该死的诅咒,听见有人说我是杀人凶手。本窦娥想给自己洗刷冤屈,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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