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听过,这首歌见证了他和冯曼年少无名时期的守望相助,见证了他们各自事业上升阶段的展翅高飞,更见证了卢念澈无疾而终的暗恋。
冯蔓去世后,卢念澈思念故人,快把这首歌哼烂了。
他神情有点恍惚,没有接话,而是重复着哼唱:“同行同渡……”
死亡和机遇一样,总是随机到来。
同行之路坎坷,同渡之人不再。
娱乐圈太大,大到可以包容所有不合时宜的暗恋、伤感和眼泪;娱乐圈又太小,小到容不下一个冯蔓。
“歌词写得真好啊。”卢念澈揉揉发红的眼睛。
“这首歌……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冷不防地,救生员来了一句。
他的声音依旧很好听,只是或许是嗓子里灌了风的缘故,有些许颤抖。
“哪样?”卢念澈眉头一拧,刚欲再问,眼风往湖中一带,瞥见静谧的水面上忽然露出了一颗小小的脑袋,正缓缓向岸边靠近。
大事不妙!
水筠上来了!
“坏了!”卢念澈低呼一声。
他此时是什么也顾不上了,光速冲进水中,迅速游至水筠身旁。
方才他笃定白鹅湖人迹罕至,才放心在岸边等水筠,怎料两个八卦女孩和救生员成了意外到来的变量。
若是其他人都还好说,可救生员看到湖里冷不防蹦出来个大活人,会怎么想?会不会对自己的职业生涯产生怀疑?会不会闹到景区管理单位去?
到时候水筠的身份,以及白鹅湖里有株水草精的诡异事实一旦被曝光……
卢念澈头皮发麻,不敢细想。
卢念澈肩背宽阔,把水筠整个人搂得死紧,寄希望于挡住救生员的视线。
“哥哥,念澈哥哥,”怀中人声音兴奋,像是偷吃到蜂蜜的鸟儿发出的鸣叫,“这就是爱的涌抱吗?”
卢念澈连忙松手,在他脑门儿上闷了个栗子:“想什么呢!”
“你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内心,发现到头来最爱的还是我,对不对?”水筠眨巴眨巴眼,话说得比狗血烂剧里不受待见的女二号还深情。
卢念澈手停在半空。
他现在就是很后悔手上没有一卷透明胶布,把水筠的嘴封上。
此时远处传来大喊,是救生员的声音:“你怎么下去了?没事儿吧?”
卢念澈手指在空中划出了个漂亮的弧度,停在水筠两片嘴唇上。他小声道:“嘘!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快闭嘴!”
随后他保持肩背不动挡住水筠,扭头对救生员喊道:“救生员哥,我,我这会儿有点热,想下水降降温。”
虽然看不清救生员的脸,但他能感觉到对方已经在穿救生衣,准备下水捞自己了。卢念澈灵机一动,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内什么,我最近不是在拍新戏嘛,有一场戏是我要跳进河里救落水的女主,我找找感觉。你去忙你的,不用担心我,让我一个人试试戏。”
意识到这谎言编的过于离谱,他忍不住哈哈干笑了两声,掩饰尴尬。
“行,那你注意安全,有困难随时叫我,我就在旁边。”救生员还真就听他的话,止住了脚步。
看着救生员走远的背影,卢念澈长舒一口气。
奇怪,胸腔的震动好像跟自己的呼吸频率对不上。
手指上还有很特别的触感,温热,柔软;像一个猛子扎进云朵或者天鹅绒中的感觉。
低下头,正对上一双湿漉漉的丹凤眼。
“念澈哥哥,你是爱我的。”水筠正轻吻着他的手指。
卢念澈的心脏好像突然被安上了个节拍器,奏的还是4/4拍节奏180的进行曲。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水筠:“那你为什么搂我搂得这么紧?”
卢念澈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臂还箍在水筠的蝴蝶骨上。
姿势已经不是水筠所说的“搂”了,甚至比“抱”还要再进一步,是“锢”,是一种原始的控制与占有。
卢念澈赶紧松开臂膀,脸红成了一对熟桃子。
二人各怀心事地上了岸。
卢念澈找了个阳光得宜的地方坐下,试图把自己的衣服晒干。
他拧着T恤的同时,还不忘从口袋里拿出防晒霜涂上。
作为演员,随身带着防晒是必修课,毕竟钱不能防老,结婚生子也不能防老,涂防晒才能防老。
见身边的水筠被太阳刺得睁不开眼,黄色发丝间水珠滴滴答答往下落,几乎连成了线,脸上快要晒脱皮了,卢念澈到底于心不忍,把防晒霜递了过去:“要么?”
水筠抓了把头发,惊喜道:“我说什么来着,千帆过尽,念澈哥哥,最终你爱的还是我。”
卢念澈卡了壳:“……”
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什么叫做自作多情啊!
“褪黑素拿到了?”卢念澈再不敢接话,只好转移了话题。
水筠细致地给自己胳膊擦防晒霜:“拿到了。”
一抹橘色阳光晃到了卢念澈脸上。他顺着眺望水天相接处,日头隐隐有要下坠的趋势。
卢念澈看看手机,发现已经将近下午四点,不禁又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除了褪黑素,我还去找了点儿别的东西。”水筠把防晒霜撂回给卢念澈,手又探进半干未干的牛仔裤口袋一番摸索。
“别的东西?”卢念澈疑惑。
水筠将摸到的劳什子摊到卢念澈眼前:“喏,这个,我想,你一定会感兴趣。”
作者有话说:
(1)出自张爱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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ε(′ο`*)))唉,暗恋好苦
第50章 “跟我玩欲擒故纵吗?”
烈日缓慢西移,还给天空一片清澈明丽的蓝色,又将【027】号小卖部的凉亭镀上浅浅的红晕。
“主君,下午四点啦,饮茶先啦!”一枝屁颠屁颠地跑进小卖部,学着最近在网上看到的段子。
他将手上拎着的两杯奶茶放在玻璃柜台上:“是一家刚兴起的品牌,叫茶颜悦色,我排了两个小时队,才买到两杯幽兰拿铁呢,这把我累得!您快尝尝!”
一枝热得满头大汗,T恤上大大的Gucci标志都被洇湿了,干脆将奶茶盖一把打开,大口大口地吨了半杯。
百城正对着帖子临《春江花月夜》,刚写完最后一句【落月摇情满江树】。他搁下毛笔,仰头看着一枝嘴唇上残留的芝士浮沫,宠溺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叫你去买些毛边纸,你倒好,去了两个小时。奶茶店里有纸卖?”
一枝当场被奶茶中的坚果呛到了,疯狂咳嗽。
百城抽了纸巾递给他:“钱收着了?”
听闻主君转移了话题,一枝心头放松,接了纸巾擦嘴,随后应声:“哎!收着了。您别说,小江真是个实在人,每个月都按照市价给我们打房租,这个月又多给我们打了两千块呢。”
“主君,您看人是准的,江念博是个出息孩子,知恩图报。”一枝从口袋掏出现金、银行卡和一张印有【柏城】字样的身份证还给百城,感叹道。
百城笑着把东西归置好:“觉得他不错,就赶紧和热干面小仙知会一声,别让小江苦等。”
一枝却道:“归灵术耗时间,众仙天资悟性有别,修习时间也各不相同。主君您放心,待小仙修习完成,我第一时间告诉他小江的情况,让他早日化回人形。咱也当回成人之美的媒婆。”
百城笑容不减:“你记得就好。上次你说小江越来越忙了,也就每年9月底回一趟面馆,你提醒热干面小仙,那会儿去面馆找他,别跑空了。”
一枝:“还是主君您想得细致。”
“嗨呀,主君。”一枝欲言又止。
百城手肘支在柜台上,托着腮歪头“嗯”了一声:“多愁善感的小毛笔,又想说什么?”
“没事儿。”难得看到主君这副可爱惬意的样子,一枝默了默,还是吞掉了想说的话。
百城:“说没事的人,一般都有事,而且通常有大事。”
一枝目光在远处湖边的两个影子上逗留片刻,接着又转向百城手中的身份证:“想说您怕不是‘助仙为乐’助上瘾了,在江城帮了热干面小仙,来了庐城,也送了白鹅湖底那株小水草一个顺水人情。”
百城目光随之移动,也看到了在岸边晒衣服擦防晒霜的两个人。
他明白一枝的意思,下巴努了努:“是说水筠?”
一枝点头:“要不是您略施灵术,让那大学生的证件掉在了水草小仙的脚边,他哪儿能隔三差五就上岸吃臭豆腐。”
百城眼尾勾起弧度,闷笑了一下,似是话中有话:“世人常道‘做了人类想成仙,生在地上要上天’(1),哪能想到,真有了千年修为,最想做的不是求真问道,更不是长生不老,反而是尝一尝人间的臭豆腐呢?”
“水草小仙和我有缘,我帮帮他,也是理所应当。”他不着痕迹地道。
“臭豆腐有什么好吃的,那味儿我闻着都想吐。”一枝咕哝。
百城却道:“你喜欢奶茶,又凭什么不让人家喜欢臭豆腐?”
一枝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心里依旧堵得慌:“主君,您也太好了。”
这便是他方才没有出口的言语——主君太好了,好到自己在庐城找人找了五年依旧遍寻不见,却还要出手帮一些没名字的、不相干的小仙。
思及此,一枝连忙喝了口奶茶,不着四六地道:“主君,宁城那边,我也帮您留意着些。”
五年前他和主君玩掷笔游戏,得知主君要找的人在庐城现了身,他们便马不停蹄地从江城赶了过来。
等在【027】小卖部落定,一枝才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要找的人又去了宁城。
准确来说,那人像一缕烟,在宁城和庐城之间来回飘。
近来那人的气息更是在庐城淡了下来,掷笔游戏中,笔尖停留在宁城的频率越来越高。
听闻此言,百城脸上一凛,不过很快恢复正常,只“唔”了一声。
阳光已经完全越过了小卖部墙壁上的【027】三个数字,百城的视线逐渐变暗。
他无意间瞥到了旁边的宣纸。
宣纸上是自己方才写的《春江花月夜》,其中一句赫然跳入眼帘:【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百城心里空了一拍,道:“聚散终有时,一枝,我们收拾收拾,这就去宁城。”
*
卢念澈聚焦瞳孔,望向水筠摊开的手掌:“这是什么?”
“耳环啊!”水筠夸张地道,“你看不出来?”
“天哪,这就是传说中的色令智昏吗?”他边感叹,另一只手边在卢念澈眼前挥了挥,“都说恋爱脑会让人变蠢,念澈哥哥你不会是因为太爱我,疯狂降智,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吧?”
卢念澈翻着口袋。
“你找什么呢?”这下轮到水筠好奇了。
“找针,”卢念澈咬牙切齿,“我一定要把你的嘴缝起来。”
水筠眼中不无担忧:“怎么这么快又说出如此愚蠢的话?”
卢念澈:“?”
“你忘了?我是水草精,”水筠得意洋洋,“除了盐,没有东西能伤到我。”
卢念澈:“……”
“没事没事,听说过了热恋期,智商自然就恢复正常了。”水筠笑得不行,“念澈哥哥,我是不会嘲笑你的,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享受爱情。”
不知是太阳晒得,亦或生气所致,卢念澈头发都要奓开了,准备起身。
水筠忙拉住他的手臂:“你又干嘛?”
卢念澈后槽牙都快磨秃了:“去买针,顺便再买包盐!”
水筠手里还握着耳环,拽人之际,耳环的边角划到了卢念澈的皮肤。
“嘶——”卢念澈痛得低呼了声,拧眉道,“我就说着玩玩,你还先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了?”
水筠这才想起正事,他很是贴心地帮卢念澈揉了两下泛白的划痕,随后把耳环举到卢念澈眼前:“眼熟不?”
耳环是宝格丽的镂空经典款,挺大一对,分外夺目。镂空圆环上一面镶钻,另一面则闪耀着特有的玫瑰金光泽,和长形耳钉搭配得恰到好处。
这款耳环,卢念澈在时尚杂志以及同行的耳朵上都看到过,就连许佳虹,也经常戴着它们在剧组堂而皇之地摆烂。
好看是真好看,没印象也是真没印象,他瞥了几眼,摇摇头。
水筠眼中写满了恨铁不成钢:“给你两个关键词提示:胡一言,袖扣。”
好巧不巧,此时又一阵混杂着湖水腥气的轻风打着旋儿飘过。
这阵湖风却把卢念澈大脑里搅成一团的细胞核吹清醒了。
卢念澈:!
和胡一言见面那日,后者的衬衫袖扣,和眼前这副耳环的设计一模一样。他问:“它也是言爸的东西?”
水筠摇摇头:“不,是欧阳真的。”
卢念澈:!!
“这是欧阳真出事那天,从她身上掉下来的。好家伙,你别看这玩意儿不大,把我砸了个眼冒金星。”水筠不顾卢念澈瞳孔地震,接着道,“我看这副耳环挺好看,就留了下来,没想到现在用上了。念澈哥哥,要不怎么说我们俩是命中注定……”
卢念澈:!!!
“你的嘴巴里是不是装着永动机?”他实在受不了了,捂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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