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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管我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啊？！”少年陡然炸毛，“你还没名字呢！”
“……是啊……我没名字……”他垂下头，颇为失落。
裴明一顿，这才发现这个人看上去居然和自己的年龄差不多，而且比他可怜多了。
于是他眨了眨眼：“没有名字……那我帮你取，好不好？不好也不行，你刚才亲了我了，必须听我的话！”
黑衣少年抬起头：“你会取名字？”
“……无边落木萧萧下，你姓萧怎么样？”彼时的裴明正年少，根本不懂什么寓意，就图一个好听。
“萧？”黑衣少年更茫然了：“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裴明在家时从不认真上夫子课堂，连那半句诗词都是不知道从哪听来的，闻言语塞半天，怒道：“就是很帅的意思！你怎么像个二货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我看你就叫萧二好了！”
黑衣少年耳朵一动，“好呀！我叫萧二！”
裴明：“……”
“你刚刚为什么要在这里洗澡？你不冷吗？”萧二眨了眨眼，十分天真的凑了过去，“非衣，你真的是蛇吗？”
“……这是我修炼的地方，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洗澡？”裴明无语的看着他，手指指向了温泉，“而且这个是烫的！烫的！你刚才自己不也落下去了吗？没感觉到烫？”
“烫吗？”萧二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像傻大个：“我感觉不烫呀……可能是因为鬼感觉不到温度？”
怀疑的盯着他，裴明问：“真的假的？”
“真的呀！”萧二不假思索。
裴明倏然抱住了他，“那我是热的，还是冷的？”
少年突兀的拥抱让萧二怔住了，一股淡淡的花香涌入鼻中，他呆了呆，感觉到自己的胸膛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跳了起来。
“你说啊！”裴明却还抱着他，非要一个结果：“你不是说感受不到热的还是冷的吗？”
第95章 被遗忘的过去（2）
陌生的感觉直入心扉，萧二觉得脸色都发烫起来，他不由自主的张开双臂，抱住了裴明，声音很低、磕磕巴巴：“热、热的。”
“我就说吧！你骗我！”裴明推开他，叉腰瞪着他。
然后他便看到面前这个自称是鬼的人脸色红了起来，攥紧了袖子。
裴明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很破旧，像是捡来的。
可他的眼睛却……很漂亮。
比自己的还要漂亮。
“……你的眼睛，”裴明忽然问，“真好看。”
萧二怔住了。
“你现在伤好了，要回去吗？”裴明眨眨眼睛，神情十分纯稚。
“我……我不知道这是哪里？”萧二的表情有些迷茫，“我是被人打下来的……”
“这是我的地方，我父母叫我在这里修炼。”裴明却介绍道。
萧二睁大眼睛，很是惊讶：“你一个人拥有这么大一片林子？这树上挂的是金子吧？你……”
他顿了顿，“你好有钱！”
“那你留下来陪我吧。”裴明眨眨眼，“我一个人要在这里待三个月，这才第四天呢！”
他一个人在这里很无聊，父母亲为了不让自己修炼分心，特意驱走了方圆百里的人，还叫他衣食住行都自给自足。
可他身为鸣蛇的二公子，从小养尊处优，哪里能耐得住自己洗衣做饭的苦。
上天一定是心疼他，才从天上落下个人来帮他度过这段无聊的时间。
于是乎，裴明抱着这样的想法，提出了方才的要求。
“可以吗？”萧二毕竟是个少年郎，心里对这刚才救过自己的人还是怀着感恩之心的，况且他的心底……也有一种十分陌生的情感弥漫开来。
或许是因为我初到人间？
“可以啊，为什么不行？”裴明见他答应了，眼睛笑得眯起来，宛若月牙状，“不过你要是一直待在这里也不行的吧？你爹娘不会担心吗？”
“没、没关系，”萧二看着眼前的人，脸色不自觉的红了，“我没有爹娘，他们、他们不会担心我的……”
此时的裴明心智尚且年幼，不懂什么人情世故，直接单纯的问了：“没有爹娘？怎么可能？是他们不要你了吗？还是说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萧二却不知如何和他解释，绞尽脑汁道：“你知道鬼界的异鬼吗？”
“不知道，我没去过那里，但我爹娘说，那不是个好地方。”裴明摇摇头，坐在泉水边晃脚，“你是从那里来的吗？那里是什么样的？”
萧二也坐了下来，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看着裴明那白皙的脚。
“我……我是从那里来的，”他说得磕磕巴巴：“不过那里一点也不好，天黑阴阴的，还经常打架，在我有记忆的时候就是他们把我按在地上揍……”
“？！”从来没见识过这种场景的裴明想象不出来那是一个怎样的画面，愕然道：“那里没人管吗？你才多大呀，他们怎么可以随便打你？不怕把你打死吗？”
“……有的，有好多被打死的。”萧二想起那些可怖的画面，语气艰涩：“打死了以后就被他们吃了……也有少部分会被他们虐待。”
——比如他。
他就是被人打的半死，又从万丈高空丢了下来。
“吃了？怎么吃的？”裴明眼睛瞪大了：“你们吃活人呀？”
他懵懵懂懂的样子看得萧二有些不忍心说了。
“是吃活人吗？”他却还是坚持着问。
萧二摇了摇头，“不是的，我们死后会化为一缕黑雾，然后成为那个人的养分，以供他残害下一个人。”
“……好残忍，”裴明眼中现出怜悯，“那你以后还是不要回去了，就待在这里吧，等我修炼突破完了，我就把你带回族里！我们那里不会吃人的！还有很多穿的和吃的，每一天都是好天气呢！”
萧二看不懂他眼神里的怜悯，但他的本心告诉他，那是一个美好的地方，他想跟着他去那里生活。
可是不行……
“你们那里，可以接受我这种外来人吗？”萧二低着头问。
泉水中泛起涟漪，映出他的模样。
那红色的眼睛是如此特殊、如此令人畏惧。
“可以呀！”裴明不假思索，“我是二公子，我带什么回去他们都不会管我的！爹娘也很宠我！”
此刻的他在萧二眼里像会发光一样。
“真好啊……”他不知是羡慕还是感慨的说，“你爹娘对你真好！”
异鬼没有父母亲，也没有人教育他们，从生下来到死，都只会争打。
你吃我、我吃你。
连基本的生存都难以保证，所以他们也不会有多的时间去思考自己的想法，不会觉得这种日子很枯燥，更不会去改变。
“可你真的没有爹娘吗？”裴明却又问：“鬼也有爹爹和娘亲的吧？”
普通的鬼有，可萧二知道自己不普通。
因为他是异鬼。
异鬼是在混沌之地诞生的，最开始是意识间的争打，等吞吃到一定数量的意识后，他会拥有人形，紧接着又陷入死循环的争抢。
如果非要问他的父母是谁，那就只能说是苍天了。
“没有的……”萧二不厌其烦的解释：“我们最开始是一个互相打架的意识，等打过了，没有被别的意识吃掉，就可以有力量让自己化为人形。”
裴明大概懂了，“那有人形以后呢？还要打架吗？”
“要的，不然会被别人吃掉。”萧二侧目看着他，“我不强大，就会被别人吃掉。”
“……啊，是这样吗？”裴明看着自己水中的倒影，“可是也可以不选择那种生活方式吧，悄悄的跑出来，就像现在一样到处玩，不也可以吗？”
萧二愣住了。
“你都有人形了，为什么要待在那么一个地方被他们吞噬同化？”裴明絮絮叨叨，“人间那么大，你不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吗？”
“可是……”萧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他想了想：“可是他们都是这样的，说有什么东西都是要去抢的……”
“累不累呀？”裴明很想翻白眼，但是怕养成习惯了被哥哥打，忍住了：“你脱离了那个地方，那不就不会无止境的争抢了吗？”
萧二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是……
“我想去争，我不想被他们踩在脚下。”他对裴明说，“你我的所求不同，我想让他们臣服我，而不是自己像懦夫一样跑掉。”
裴明一噎，瞪着他。
“……怎么了？”萧二却无辜的问。盗，文，gzh大碧池
下一刻却见裴明倏然起身，甩了甩脚上的水，气冲冲的走了。
萧二连忙爬起来追着他的背影，急匆匆的问：“怎么了怎么了？”
“……你刚才的意思是说我是懦夫？”裴明给他一个十分冰凉的眼神。
萧二一顿。
“我没说你不能去抢啊，我只是说你那样的生活方式不对，哪有随随便便就吃人的？”裴明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争得了一时、可你争得了一世吗？你们那什么异鬼不换种方式的话，还不是迟早要死的，还死的特别痛苦！”
他把面前的少年当朋友，因此怒气也是真心实意的。
“没有自己的想法只知道抢抢抢、杀杀杀，多半得不到什么好下场。”裴明又接道。
“……那，那你教我？”萧二看着他被气得有些发红的脸，心中某种陌生的情绪再度弥漫开来，“我是没有想法，可是你有……”
裴明此刻只觉得被气得头顶冒烟，抱着双臂，十分孩子气的：“我才不干！你刚才说我是懦夫……而且，而且你都有人形了，你是独立的个体，我为什么要把我的想法加在你的身上？！自己去学吧你！”
他哼了一声，又跑了，
这片林子里有个临时搭建的木屋，那是这几天裴明自己造出来的，破破烂烂，但能挡风。
萧二跟着他来到了这里，也不说话，像只黏人的小狗一样跟在裴明屁股后面转。
跟了半天，裴明终于忍不住发火了：“你到底要干嘛呀！”
他看着面前垂着眼，委委屈屈的少年，气不打一处来。
“我……我想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萧二窘迫道，“对不起……我无人教导，又很笨，听不懂你的意思……”
无人教导，从小被打到大。裴明一想到这个，突然就不想和他计较了。
毕竟他哥哥说过：别人不一定见过你见过的东西、不一定和你有一样的生活，所以你也要包容他们，那样阿明你才是一个有人性的君子。
“坐过来！”裴明拍了拍自己坐的榻，发出怒音：“我来跟你说！”
萧二抬眸，眼神亮晶晶的，像是一条得到心爱之物的小狗，“真的吗？”
“当然！给我坐下！”裴明狠狠一拍榻。
没曾想这脆弱的东西竟然在他的一掌之下碎成了两半。
还差点扎到他的屁股！
裴明：“……”
岂有此理！
萧二：“！”
片刻后，裴明气呼呼的在外面砍竹子，萧二害怕的给他搬竹子。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裴明一手指着面前的竹林，一手拿着弯刀。
“不知道……”萧二乖乖的搬竹子。
“是竹子！”裴明叉腰，“只要他们还留有一线生机，你不把他们的根部挖掉，它们就会长出可以吃的笋。”
萧二看着那层层叠叠的小笋，心想这东西真的可以吃吗？
“你和别人争抢吃魂魄也是一个道理，”裴明拿着一个笋，指着萧二，“你完全可以不用直接杀了他们，而是留一线生机，让他们感恩你……当然，特别坏的、死性不改的那种必须杀掉，不能留后患！”
萧二怔了怔，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按照你刚才的说法，人和异鬼最大的分别就是在于一个有想法有情感，而另一个是不顾一切单枪匹马的杀和抢。”裴明把笋扔在他怀里，继续叉腰：“而我的意思呢，不是要你当懦夫，而是让你成为他们的王，利用起他们来……懂了吗？”
“……成为他们的王？”萧二皱起眉，“可是我还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笨蛋！”裴明咬牙：“谁让你单打独斗啊？让你用脑子！你不是说不喜欢鬼界那个环境吗？可你又不想走，那你就改变环境啊！去找愿意跟随你的人！”
萧二抱着一堆笋，皱眉思考。
“走了，我们回家去，”裴明指尖一动，用法术操作着弯刀将所有的竹子都切成片片，把那些竹片带回了木屋。
这一次的床没有塌掉，甚至可以睡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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