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带着点上扬的尾音被湮灭在喉咙里,温知南表情有些怔愣,看着眼前的人,半天没说出话来。
那人笑笑坐下,招手又唤来侍应生上了几份温知南平日里爱吃的甜点。
他十指交叉,略微有些局促:“按理来说,应该提前十分钟到的。”
那人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助理,也没有想象中穿着西装,坐下就拿出文件,像是从前数次约会一样,和他面对面坐着,带着沉稳却有些内敛的微笑,很贴心地为他点好餐。
很快,侍应生上了两份树莓抹茶蛋糕,温知南谢过,看向眼前的人,和出门前别无二致,或者说,他就是阿晾。
温知南目光有些复杂,很久哑然道:“我该叫你阿晾还是霍景泽?”
阿晾目光平静:“都可以,如果你偏爱其中某个称呼也行。”
他当然会对阿晾有所偏爱。
就在温知南腹诽之时,阿晾继续说道:“不过你昨晚上不是叫过我了吗?”
昨晚睡前。
温知南对着他喊了一声“霍景泽”。
大抵是以为他真的睡着了,可是已知温知南指名道姓地明天要见到他本尊,霍景泽别无选择,也不想再逃避退缩,不稍多想就应下了。只是夜里虽然安静地背对着温知南躺着,却全然没有睡意。
毕竟他骗来的梦就快碎掉了,又何必睡去再赴一个新的梦境呢?
终究是要醒要面对的。
霍景泽选择卸去伪装直接面对着温知南。
显然,这在温知南的意料之外了,他揉着眉头,想了很久。
温知南半天没有开口,放下手后又低头搅着杯中的咖啡,他嗓音有些干涩:“既然你直接这么坦诚地出现在我面前了,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会如实回答吗?”
“会。”
他终于问出了心中一直有的疑惑:
“你记得我是谁吗?”
“记得,我们认识的那天晚上看开花看到了天亮。”
“那现在回答我问题的是谁?”
对方顿了顿,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症结,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是阿晾,也是霍景泽。”
温知南听见霍景泽继续说:“我一直都记得你,每过一天就会更深刻一分,这些我并没有骗你……两年前得知你是我的联姻对象的时候,我依然清醒地记着,只是当时的我心虚,认为伤害到了你,不敢承认自己是你从前的玩伴。”
霍景泽是有愧的,以至于温知南开口否认他们认识之后,他便直接放弃了挣扎。
温知南一句不落地听完,搅动咖啡的勺顿住,想了想点点头,又似乎有些茫然地问:“你伤害到了我?”
霍景泽无奈笑笑:“你当时并不想和我结婚吧?”
那倒是。
毕竟温知南当时根本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因着这点小小的阴差阳错,两人并没有相认。一个人极尽装乖顺伺机而动,想摆脱这样的局面;另一个人只能保持着疏离和冷漠,让人觉着陌生。
温知南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又提出了新的问题:“今天你为什么来得比我晚?”
“是因为它。”
霍景泽摸了摸鼻子,从桌下拿出一束布朗尼郁金香,桔梗喷着卡布奇诺色,有着秋意正浓,爱意四起的氛围感,他将它推给了温知南,这一举动稍稍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有人拿出手机试图录视频,看看会不会正巧撞上求婚。
霍景泽说:“我知道瞒不住你,你早就恢复记忆吧。”
温知南不置可否地看着他。
两人朝夕相处,即便是温知南任何细微的变化,霍景泽也难免不会察觉到,他说:“我想和你道歉,但出了些意外稍稍耽搁了会。”
这个意外大概是温知南和他对坐在沙发上,霍景泽怕温知南问起,硬是拖到了九点半才硬着头皮起身出门。
而温知南被这突如其来的花束示好打了个搓手不及。
原来他等待霍景泽的这些时间里,对方并没有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继续伪装下去,将他捉弄得团团转,而是花时间在花店里耐心地等待了一会,至少在那几分钟之间,霍景泽是真诚地想要和他表达些什么。
温知南接过郁金香,轻轻嗅了嗅,垂眸问道:“只是道歉?”
“还有些别的。”
比如他想以霍景泽的身份和温知南说,很多年都没亲口说出的话。
霍景泽说:“结婚两年了,却还没来得及和你承认过我的意图。我并非和项家沆瀣一气将你作为婚姻交换的商品,我是抱着真心实意地和你领的证,我真的喜欢你。”
温知南看着他。
霍景泽沉默两秒,伸出四根指头。
温知南放下花,慢慢起身走到他身边。
霍景泽这才发现温知南不知何时眼眶红了,鼻子还微微一抽一抽的,说不上感动还是委屈,他下意识地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只听见温知南问他,带着鼻音:“真的喜欢我?”
“喜欢。”
“那之前不辞而别和重逢后不认我甚至还瞒着我其他事情,是不是你做错了?”
“错了。”
霍景泽心头有些发酸,看不得温知南委屈的模样。他只想着他大抵是给忘记了他的温知南带来了不好的经历,却不料温知南依旧记着他,反倒是给了对方更大的伤害。
他不忍心温知南的眼泪掉下来,伸出手想要接住,然而刚抬手却迎面对上温知南的拳风。
砰。
四周传来小声压低的哗然。
温知南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狠狠地在霍景泽嘴角来了一拳,硬是将身高体型都大他一倍的霍景泽砸地后背紧靠着咖啡座椅,很快又被他抓着衬衫领子拎起。
在众人的猝不及防中,温知南咬上霍景泽的唇瓣,像撕咬像发泄,喉咙里还藏着点呜咽,恶狠狠地道:“你小子可算是打算认罪伏法了是不是?”
霍景泽唇角和唇瓣都传来明显得痛觉。
却莫名让他有点想笑,这样的温知南更像是从前认识的温知南。
可是咧起嘴角笑会疼,不过多久,淡淡地咸湿的味道渐渐在口腔里散开,让霍景泽无奈又心疼。他想,他家小先生什么时候学会一边掉小金豆豆一边嗷呜嗷呜咬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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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晚了qvq改了几下
第39章 坦白
事情的走向逐渐偏离众人的想象,起初以为是求婚或告白part的吃瓜群众用余光侧望着,在温知南动手之后,侍应生几乎是以飞快地速度想跑来劝架,却在还没赶到之前发生了新状况,以致于急停在两人面前,看着温知南和霍景泽吻咬在一起。
他以手扶额,转身向探头凑热闹的人挥挥手,示意回头吧。
这明晃晃地是把狗骗进来杀。
温知南没在这里多逗留,拿着郁金香花束,一手拉着霍景泽低头离开了这里,霍景泽没说什么话,一个大高个儿一声不吭地被他拉着沿着街道就这么安静地走了不下十分钟。
两人穿过身旁的车水马龙,熙攘人群。
最终在一个偏僻的转角,温知南停下来靠在墙上,低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仔细地看着手中的郁金香像是要把它盯穿一样,一张小卡片被藏在比较深处,上面写着“如果还有机会和你看一次花开。”,落款霍景泽&阿晾。
一路走来风吹在脸上,好不容易让温知南将眼周的温度降下来,他将卡片反盖着不去看了,可依旧是半天没说出话来。
最后还是霍景泽先开口了:“你现在想回家吗?”
温知南摇摇头。
霍景泽继续退一步问:“你现在想我站在你面前吗?”
温知南没有摇头,却也没有点头。
于是霍景泽又换了一个说法问:“你现在希望我离开吗?”
这回温知南摇头了。
霍景泽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确定了温知南现在也是处于一种迷茫的状态。恢复记忆对大脑来说本来就是冲击度比较强烈的事情,而他用阿晾的身份和温知南相处了这么久让温知南一时之间也难以把这两个角色很好地融合在一起。
即便方才又是给他一拳又是把他压在座位里亲的举动可以看出他家小先生对他的情绪是有的,却也是矛盾的。
但其实现状已经是比想象中要好得多的。
霍景泽是在温知南醉酒后隐约察觉到自家小先生里恢复记忆并不远了,人在潜意识里能脱口而出的话表示过去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地被大脑遗忘,为此霍景泽的心在温知南的话语中几番被提起又放下。
而真正让温知南恢复记忆的契机,大概是在浴室里摔的那一跤。
霍景泽的睡眠很浅,伴侣在他旁边醒来,他是有察觉的。
温知南第二天早上醒来时的呆愣和对着空气的隐隐一句暗骂被他注意到。起初霍景泽以为是温知南醒了,但是没断片,对前个晚上的失态胡言乱语,甚至提出要和他结婚这件事情而感到后悔。却不料醒来却挺温知南颇为戏谑地提起“霍景泽可能来捉奸”这件事,他便意识到温知南大抵是恢复记忆了。
以温知南失忆后得知自己已婚,却误以为自己是他的情人后,下意识地第一反应都是断清关系,而后也是对婚姻的实质进行了多次求证,显然是不可能在意外将在外头养的人带回家,醒来之后还能打趣恐吓他。
除非温知南知道他就是霍景泽。
而捉奸这件事情是一定无法成立的。
当时的温知南并没有直接揭穿他,却依旧坚定地想要和“霍景泽”离婚,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也许是温知南自己还没缓过神来,
又或许是温知南因为他的捉弄而感到愤怒,想要憋个大招作为报复。
终究是最后一段平和的假象了。
在回家的路上,温知南睡在他怀里,车平稳地行驶着,霍景泽却有种明显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于是他选择在今天主动撕破这份平静。好在得到的结果虽然有些琢磨不透,却不算太坏,至少问小先生自己是否想让自己离开的时候,对方摇头了。
霍景泽愿意给足温知南缓冲和思考的时间:“现在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建议是咱们上医院就诊,但如果你现在不想要压抑的气氛,咱们也可以去游乐园玩玩。”
温知南看了眼手中的花,又想了想去游乐园这种小情侣爱去并且容易提升感情的地方,果断选择了打车去医院。
路上的时候,温知南提前挂了神经内科的号。
他路上随口和霍景泽提到:“我们半个月前还不熟,你在外头出差,我撞伤后在医院住了两天,没想到现在你会陪我来医院看病。”
霍景泽沉默几息,道:“我很抱歉。”
“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的态度差异还挺大的,我失忆之前,咱来的状态像是要老死不相往来一样。”
“你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公开婚姻吗?”
“为什么?”
“因为当时我以为,在你的记忆里没有我的位置,虽然我们有婚姻关系,但我还是希望这段关系对你的影响可以尽可能的降低,至少旁人不知道你和我结婚了,也不会把这些拿来当做饭后的闲聊,当然,也许你不会在乎这些。”
霍景泽停顿了下继续说:“你对我的不喜我也是能感受到的,我尝试过了,吸引你的注意力并不能让你喜欢上我,与其在这反向刷好感度,不如干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样的至少比上蹿下跳显得更体面点,不是么?”
温知南似乎是缓过神来了,一点点问着之前不解的事情。
至少是和他有交涉的意愿的。
霍景泽和他各坐在车后座上,中间隔着有五十公分的距离,和前两天被戳破伪装前的紧紧相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人的关系似乎因此倒退了不少,但霍景泽并没有因此失落而去急于拉近这段距离。
他会留足空间,等着自己的小先生缓过神来。
如果小先生还愿意的话,再一点点的靠近他。
还没走到死局,他需要有足够的耐心。
温知南听完,想了想问道:“你腿什么时候好的。”
“在我被接回去治疗半年后。”当横贯伤害大概率是永久的,以至于霍家决计着养废了一个孩子,反正霍景泽还有许多兄弟,放弃一个还有其他人能作为霍家继承人。只是在后续的培养中,霍家渐渐发现和霍景泽相比,其他兄弟多少有点烂泥扶不上墙。在得知国外有新的治疗方案之后,思考过后还是选择将他接回来。
其中对霍家的失望和在治疗过程中受的罪,霍景泽对此保持缄默。
温知南却还是追问了句:“都还顺利吧?”
指的是被接回去包括治疗的时候。
霍景泽点头:“都好。”
温知南见状也不纠结,稍稍横了霍景泽一眼:“我想也是,连条疤都没留下。”
“所以昨天晚上你就是为了看眼我的腿有没有疤?”霍景泽情绪被带起来些,微微一笑,“其实可以直接说的,我老实脱就是了,还剩的废精力。”
谈到这事儿,温知南顿了顿,考虑到话题和现在两人的关系不适配,转而开启下一个问题:“那为什么好了不和我说?因为咱俩明面上没相认,你便把我当成外人防着,生怕你已经恢复的辛密被窝透露给外界?”
“没防着你。”
在温知南怀疑的目光下,霍景泽依旧重复了一遍:“我从来没想过防你。没有向外界透露只是想看看家族内部是否有人会因为我的腿脚再次升起异心,于是最开始就宣称是治疗不成功。”
“婚内没有和你坦白我腿已经治好了是因为……”
温知南静静地听着,想看看从来都是理性的霍景泽会出于什么考虑而对他隐瞒。
却见霍景泽摸了摸鼻子颇为心虚地说:“因为能在你面前多装一会可怜。”
他想借着点温知南的心软,让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处得那么僵硬,向来在感情频道学到的知识都是要适当地向伴侣示弱,有利于促进夫妻间感情,也有利于让小先生对他没那么多的忌惮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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