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苏淮意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常熠。
“小师妹,近来可好”
苏淮意一瞬间就泪眼朦胧,哽咽着。
“师兄,你怎么......你的腿。”
“有幸捡了一条命,苟延残喘罢了。你看这张脸都不是我的了,有没有腿也无关紧要。”
“他们怎么.能..... ”
苏淮意眼里蓄满了泪,伸手颤抖着轻轻碰了碰常熠的腿。
“师傅明明把手艺酒谱交给他们了。”
说话间已然泣不成声了。
“酒谱是死的,人是活的。他们做不出来,自然要怨酒谱有诈。”常熠似乎是看淡了,并不觉得气恼了。
“师兄,你……受苦了。”
常熠揉了揉苏淮意的头,浅浅笑着,温柔极了。
“不苦,我现在挺好的。白苏把我照料的仔细,我也怠惰了些。”
时白苏倒是没想过他们还有这层关系,原本看到他们亲近他心中还有酸楚,可现在与常熠对视又很是感慨。
常熠说完看向了梵隐,端起桌上的茶盏朝向梵隐。
“多谢你救了淮意。”
“不必言谢,我们不过各持所需。”梵隐倒是没觉得自己办了什么值得道谢的事,并非客气。
“先前不肯相见,事出有因,我这副样子实在是不便见客。”常熠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腿,但很快又恢复了浅笑模样。
“无妨。我也是借了苏姑娘的光,好在有缘自会相见。”
时白苏看了看他们,最终颇为客气地跟梵隐提议:“梵公子,来这一趟,不如仔细来看看我们后院”
“也好。”
等到前厅只剩下常熠和苏淮意两人时,苏淮意清冷的眉目早已被泪水浸染的一塌糊涂。
常熠心疼地看向苏淮意,“不哭了,我们都还好好活着,这已然是万幸。”
“师兄,师傅没了....父皇和母妃也没了,姑姑为了保全我牺牲了阿玥。”
“竟是公主用小明玥把你换了出来.....那他们……”常熠想到苏淮意活下来并不容易,却不想这其中隐情竟是如此。
以命换命,做出这种抉择的时候,公主心里恐怕也在滴血。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总要舍弃一个。
“他们都死了,我被那些贩奴的人贩卖到北郡,是梵公子买下我,还给我庇护。”
常熠闻言叹息一声,心中久久难平复。“活着就好,时至今日,师兄这副残躯也帮不上你什么。”
“不是的,师兄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好。今日得见故人,心中已然是惊喜万分,不敢再奢求什么。”泪眼中蓄满了泪珠,一滴滴从脸颊滑落。
“姑姑说不要想着报仇,可是我怎能自己隐姓埋名苟且一辈子?”说着就难掩的恨意和怒火,可她再愤怒又如何,微薄之力怎能掀翻这朝廷这王朝,蚍蜉撼树罢了。
“亡国之事,师傅早有预料,早晚是要颠覆的。可惜这把火烧的太旺,烧的寸草不生,让人无法释怀。呵,不报仇也好,你得好好活着。”常熠对前朝的眷恋是因为身在朝中,有好友亲人。可是朝中政见,各方势力互相蚕食从百姓身上谋利,难以持久。颠覆是迟早的事,因果皆有数。
“姑姑护我出来,说是为了还母妃当年于她的恩情。可我欠姑姑和阿玥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想起阿玥分明能活着离开,偏生替自己死了,苏淮意就越发难过。
“活着的人总该替死去的人好好生活。”
常熠掏出丝帕轻柔地为苏淮意拭去泪痕。
“他们所有的希冀和遗愿都是希望你能摆脱身份桎梏,再能觅得良人,幸福安康。”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道理我怎能不懂。可是师兄……他们希望我不报仇,可是我怎能不恨呢?”苏淮意脸上的戾气难以遮掩,她这般狠戾的模样是常熠不曾见过的。
“淮......意。”
“我早就国破家亡了,我还有什么不能舍的不过是这条性命。可是除了这条性命我能做什么呢?左右不过一条人命,我连再进京都都千难万阻。”苏淮意把自己撕的血淋淋,她何尝不想死以求解脱,可是她的命不是自己的了。从她的命是用阿玥的命换来那一刻,她就必须铭记着这份恨意,小心谨慎并且隐忍地活下去。哪怕再苦再累,她都要靠这份恨意活着。
“淮意,听话。家国已灭,还是放下吧。”常熠何尝不懂苏淮意如今的心思,当年他也曾放不下,可没了双腿反而学会放下了。
“我怎么放得下师兄,你的腿你能就这么放下吗!”
常熠被说到了痛处,缓缓地闭上眼睛。嗓音有些沙哑地说道:“我,放下了..”
“师兄”苏淮意不敢相信面前的常熠竟是曾经傲视天地,在沙场上征战数年不惧强敌的少年将军。
那眼神戳痛了常熠一瞬,可很快他又恢复如常。有些事放不下亦得放下。
“我...执念太深,给白苏添了太多麻烦。淮意,师兄知你这些年过的苦,可我真的放下了。”
第58章 自揭身份以求安稳
常熠看苏淮意仍不肯放弃劝说他,他只好叹气,直白地朝苏淮意道:“白苏护着我已是不易,我这副残躯也不该再为他平添祸事。”
“师兄是因为.....”苏淮意没成想到这位醉仙居的时掌柜同他师兄是这样的关系。可如果是这样的关系,她又怎能再去强求什么。
常熠说起时白苏眉眼里难掩的温柔,“仇恨也曾成为我活下去的动力,可后来白苏替代了仇恨。淮意,你也会遇到良人的,你还能有更好的选择。”
“可是...我会梦到血流成河,会梦到哀泣嚎叫。我每日夜里一闭上眼,那些挥之不去的...梦魇都在缠绕着我。”苏淮意整宿整宿被噩梦缠绕,快要窒息,她活着太痛苦了,那些死去的人在等着她复仇。
常熠清润的嗓音似有安抚的效力,“会过去的。淮意,放下仇恨吧。”
在院内看着众人忙来忙去,时白苏也知没什么好观看的。
“先前多有怠慢,还望公子见谅。”
“时掌柜不必客气,唤我梵隐便好。”梵隐觉得这没什么,时掌柜待人已然是很温和有礼了,没什么好挑剔的。
时白苏想了想门内的师兄妹,于是也不再隐瞒。
“时白苏。”
说罢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梵公子也看到了,常大哥身份不便,我也就谨慎了些。”
“你倒是胆子大。”醉仙居的掌柜私藏前朝的旧臣,这份胆量要么是情深义重,要么就是他不止是掌柜这么简单。
时白苏无奈,他哪里是胆子大,不过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能救常熠的事,哪怕是九死一生他也要试试。
“梵公子又何必取笑我,我们都是一类人罢了。苏姑娘的身份比起常大哥怕是不遑多让。”
“实不相瞒,我与苏姑娘是各持所需。她的身份能带给我的不全是祸患。”
时白苏面上不显露,可心里却咯噔一下,难不成这梵隐要借前朝身份行谋逆之事可那苏姑娘是女儿身,名不正言不顺,事恐难成。
叮咚:[任务指引]酿酒师的谢意。
“……”梵隐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枯寒立马关切地看向他。
“公子累了不如早些回去歇着。”
“等苏姑娘出来,我们就回。”梵隐是不放心苏淮意自己一人的,她现在的身份出门都处处藏匿危机。
枯寒自然想到了这些,只是他是来照顾梵隐的,旁人于他而言是生是死都无所谓。只是思及梵隐的态度还是开口道:“可以先送公子回去,我再来接苏姑娘。”
“无碍。”
时白苏看向梵隐,心中的思虑过多。
“梵公子,有句话我今日说清楚。”
梵隐闻言愣了愣看向他,“请讲。”
“常大哥不会掺和前尘旧事。他答应我日后都会会留在醉仙居,除却生老病死,绝不食言。”时白苏说这些自然不怕梵隐揣测他们的关系,但这都不重要,他要把人留在醉仙居,好好的护一辈子。
什么师妹都是过往,可以日常往来,但涉及丢性命的事那是决计不成的。
梵隐点头,“这是你们的事,不必向我言说。”
时白苏欲言又止,倒是看不明白梵隐究竞是何意了。
“那梵公子带苏姑娘来是”时白苏不信,绕这么大个弯子来见常熠,又刚好是师兄妹一场的旧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没有所图的样子。
梵隐挑了挑眉,染上一抹浅笑,他知道对方是会错意了,恐怕觉得自己有所图谋。
“酿酒,比试。还想见常公子一面,仅此而已。剩下的不过是缘分巧合,我也没想到。”
“既如此... ...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时白苏对于自己的错怪有些不好意思,但梵隐的态度又确实是光明磊落之人。
梵隐似笑非笑地看着时白苏,那双眼里藏着狡黠,愈发深邃。
“哪里的话。我对前朝旧事颇有兴趣,可是对前朝却没什么感情。你也不必紧张,相信苏姑娘也不忍心让她师兄再陷艰难,她自有分寸。”
“但愿如此。常大哥这些年来好不容易才肯放下,若是因为苏姑娘的.三言两语再起旧愿。我不甘心。”时白苏陪了常熠这些年才好不容易让人放下,若是被三言两语再挑起旧念,他会觉得自己太可笑了,根本算不上什么还非要死缠烂打……
梵隐懂时白苏的意思,笑了笑。
“无非是复国之类的念头,无兵马、无钱财,举步维艰。”
“摆在明面上的事但抵不住当局者迷,他腿已经废了,再弄丢什么东西那只能是他那条命了。他不珍惜可我宝贝的紧。”
闻言梵隐挑了挑眉,他倒是不曾想到时白苏如此直白地点明了与常熠的关系,本来先前的话里话外说是知己也不为过,可如今倒是更像是更亲密的关系。
“时掌柜多虑了。在醉仙居隐居,自然能护他无恙。”
时白苏叹了口气,“在北郡可以,一旦出了北郡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不瞒梵公子,我背后是北郡王府,故而我们多年都在醉仙居安然无事。”
“你把底牌说与我听是为何希望我能阻止苏姑娘”梵隐觉得这时白苏真是有趣,这样的身份却在这里卖酒。
时白苏也不隐藏,点头直白承认。
“你们一日在北郡,我便倾尽全力护你们无恙。希望梵公子答应我不要让常熠掺和这趟浑水。”
梵隐觉得这事他们占了便宜,“没有浑水。”
“什么”时白苏微微皱了皱眉。
“你还是没听明白。”
梵隐笑盈盈地用指尖点了点掌心。
“我不曾入局,苏姑娘孤身一人我允她的只是庇护。你大可放心常公子,苏姑娘不会拉他入局。”
时白苏知自己是关心则乱,可是他不后悔一番冲动。只要常熠安然无恙,什么底牌他都不在乎。
没一会儿,苏淮意推着常熠进了梵隐他们所在的院落,常熠怀里还有两坛酒。
常熠率先开口,“这是我们比试的酒,我输的心服口服。”
第59章 埋藏的酒长长久久
“你唤我去取便是,何必亲自抱着。”时白苏赶忙接过那两坛酒,生怕常熠的腿再被酒坛压着伤着。
苏淮意看向时白苏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
“师兄,你的手艺我是知道的,论酿酒我比不过你。”
常熠轻笑一声,“那坛酒确实是佳酿,清香扑鼻,味道甚绝。”
“是....”
公子瓶子里的水。
苏淮意突然回想起梵隐给的瓶子,她不过是加了几滴,竟如此功效么
“嗯” 常熠发出短暂的鼻音,尾音微微上挑发出疑惑。
“是材料占了便宜。”苏淮意并不知晓那瓶子里是什么东西,但她这也只是猜测,她也没证据一定跟那瓶子里水有关系。
“能得到这样的材料也是你的机缘,师傅知道你成长成如今这样会很欣慰。”
常熠突然看向时白苏,眼里的情绪让时白苏无措地眨了眨眼。
“白苏,我想把那坛酒送给救淮意的恩人。”常熠是想送的,但他觉得这些事理应同对方商量着来。毕竟这是他曾经送给时白苏的生辰礼,哪怕他们一处相处这么些年,更要顾虑对方的意愿才好。
“我这就去拿。”时白苏一瞬间就明白了,但他从不小气,除了常熠本人,别的东西他向来没什么舍不得。
常熠看他如此爽快就应下,心中泛着暖意。不过这也是他当年决定留下同时白苏好的原因,因为时白苏这个人对他真的是一腔真心,不含半点杂质。
“多谢。”
“你我不必言谢...”
时白苏不一会儿就抱着一个小酒坛回来了,那坛子一看就有些年份了。
“这是我师傅当年酿的,可如今实在拿不出什么谢礼了,还望公子不要嫌弃。”常熠解释着这坛酒的来历。
苏淮意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当年师傅在他们入门时给他们师兄妹各自酿了一坛酒,说是结亲时可赠予意中人。
酒中情意,藏的酒,长长久。
“师兄.....”
梵隐看苏淮意的神情,猜出这酒可能意味着什么。
“君子不夺人所爱,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梵隐口中的贵重倒不是酒本身价值千金。单凭前朝皇室的酿酒师酿的酒留到今日,于眼前这些人来说就不单单是一坛酒了,更多是回忆、是情感。
“我的就是他的,他想谢你,便收下吧。不然日后我们心里也不踏实,总觉得亏欠你良多。”时白苏摇了摇头,把酒坛递给了枯寒。枯寒见他坚持便征求梵隐意见后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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