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澈,你不是请命随我一起去送我佩刀做什么”楚平川很是不解,有萧止澈在什么刀不刀的不重要。
萧止澈远比刀带给他的安全感重。
萧止澈面露无奈,“平川,我能随君一时,却不能伴君一世。”
楚平川有些不想接这刀了,“你以后不管我了?”
“平川,我不在的日子就让北骁替我保护你。我以身为刀,在京都为你铺路。日后北骁伴你左右,护你在北郡无忧。”
“你是我这辈子要追随的殿下。”
言犹在耳……可是人怎么就……
楚平川用足力气想把北骁从木头上取下。无奈那位置卡的刁钻,死紧地立在上面。
他拔了半天拔不出来,最后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一般坐在了地上闷声哭了出来。
他想不通,他怎么就把人弄丢了……
“怎么闹哄哄的”时白苏一出府就听到了乱糟糟的吵闹声他问一旁值守的人。
值守的人很是实诚道:“时公子,听说是城门口放了个木匣子,里面有颗人头,吓人的很。”
“什么!”时白苏闻言心头涌上一股不安,他快步走向城门去。明明要入秋了,可拿着信件的手还是渗出一掌心的汗。
当他看着萧予安抱着木匣面无表情地从城门那边走来,两边的路人自动为萧予安让道时,他心头的不安彻底炸开。
是萧公子的.......?该死……这时候挑衅,他怎么能稳住这些人?!
时白苏上前开口,他还抱有一丝丝侥幸心理。
“予安,你拿的是....”
萧予安充耳不闻,就这么抱着木匣越过时白苏平静地朝自己的府邸去。这一路走的很慢很静,时白苏本想跟进门,却被紧闭的府门给挡住去路。
可萧予安越是这样,时白苏越是放心不下。平静的瘆人。
时白苏思前想后,决定去找梵隐指点一二。
汀渡见时白苏来就没多问,进去通传了。
“公子,时掌柜来了,看起来很着急。”
“嗯,我这就去。”
梵隐和宋冥到前厅,看时白苏满脸担忧坐立不安的模样,不由得跟着心沉了一下。
时白苏明显心神不宁,连梵隐和宋冥进来都没发现。
汀渡出声提醒,“时掌柜我们公子来了。”
时白苏看见梵隐连忙上前,“梵兄,出大事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找梵隐,只是直觉让他这么做就来了。
梵隐怔愣,“我在府中未曾出去,不知是什么大事”
“萧公子没了。”
先出声的是汀渡,反应很大。
“什么 !那傻子昨天还来府上,怎么就.....”
时白苏知道闹误会了,连忙解释,“是萧止澈公子。”
“你说....他哥死了那傻子知道了”
时白苏的沉默让汀渡意会到了,心头凉意袭来,没来由的慌蔓延。她在担心萧予安这个傻子承受不了,会出事。
平时憨憨傻傻的,可是把哥哥挂嘴边的人怎么能承受得了这种打击。
那可是萧予安引以为傲的兄长啊,哪怕是萧家灭门他都可以不在乎,唯独兄长他不能失去。
“公子我.....”
梵隐哪里看不出汀渡的意思,汀渡在北郡这些时日恐怕没少得萧予安照顾理应在人家难处时做些事。
“去吧。”
得到梵隐首肯,汀渡直接提裙火速奔跑出去。
“时兄,这消息可准确”
“断头挑衅,头颅送到城门口被予安带回府……”说起这个时白苏很是气愤和不忍。
气的是萧止澈死后受如此大辱,这笔账北郡都记着。
不忍的是萧止澈带着萧家这些付出,推动北郡的依旧是前路未卜的方向。
二皇子的人无非在告诉北郡,萧止澈与他作对的下场就是他们的明天。
可是看不清前路就退缩吗?他们早就没退路了,只是拿萧家的血肉来给自己争取了片刻安宁罢了。
第173章 无意识的相护之意
梵隐心头微颤,指节咔吧一声脆响,宋冥握住他的肩头。
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被萧止澈死讯剖开的脆弱。
那人是他来人间后第一个对他释放好意的,哪怕是因为和宋冥的交易来救他。
如今梵隐依旧能回忆起初遇萧止澈时对方说到府里小住时的真切以及闲暇时带他去游历山河的真诚。
宋冥沉声轻唤,“阿隐……”
梵隐垂着眼眸半晌才看向时白苏。
“时兄,萧公子的死你怕吗?”
时白苏摇头,他有过愤怒,有过痛惜,很多情绪复杂地综合在一起,唯独没有害怕。
“是啊,萧公子也不怕,所以他的选择我们都看见了。”梵隐当然知晓萧止澈面前绝不是一条死路,以他的手段和能力,如果落在楚徵阔手里归顺是一条活路。
楚徵阔哪怕对他心存疑虑,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困在京都,也大有用处。
可萧止澈没选,他永远都坚定地选择楚平川,就算楚平川总是顾念血脉亲情优柔寡断,他也依旧站在楚平川这边。
哪怕是死路一条。
“我知道。但不该是他,他和萧家都不该.....”时白苏哪能不懂,这局势他最清楚不过了。
梵隐叹气,“时兄。没有该不该,萧公子赴死是为了断襄王的后路。优柔寡断这么久,该有所作为。如今没有人能再用命给他搏一线生机了,唯有他自己。”
时白苏一脸愁容,“梵兄看的通透,我何尝不知这些。只是事到临头,劝不动。”
楚平川现在的状态不提刀杀出去就已经是克制了,他能自己在房里痛苦就是长进。再劝反而适得其反了,没了萧止澈就没人再给楚平川兜底了。
“不必劝,能同萧公子站在一路的人,怎么会读不出萧公子的意图。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罢了,不是大事。”
时白苏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梵隐就是有这样的能力,三言两语就能让他安心下来。
虽然问题都没解决,但是就是很安定。
犹豫了一瞬,时白苏掏出原本要给萧予安送去的信。
梵隐疑惑,“这是....?”
“一封是先前萧公子派人送的信,另外一封是今晨收到的.....头颅也是今晨到城门口的,这信出自萧公子手却不是萧公子派人送的。”时白苏也想不通,这信出自萧止澈手应是不假,提前料到自己会死也是萧止澈的作风。
唯独送信的人,太蹊跷。
临到如今还能有人替萧止澈送信,所冒风险极大且不讨好。
“有人暗中替他传信。虽不知其中用意,却也无需深究。”
时白苏收起其中一封,把另一封诀别信递出,“梵兄,这封信还请你代为转交给萧予安。”
“自己有手有脚哪里不能去?使唤我家阿隐做什么?”宋冥语气不善,冷冷地瞥了一眼时白苏
时白苏动作一僵,梵隐抬手接过信件算是应了,顺带手肘怼了怼宋冥。
时白苏都没敢再看宋冥,“麻烦梵兄,我就先告辞了。”
“时兄,重任在身,别太伤怀。”
时白苏一走,梵隐就被宋冥搂到怀中,附耳低语,“很难过”
梵隐心头被压的难受,“他救过我。”
不论目的,事实就是如此。
宋冥轻拍着梵隐的背,“生死有命。何况他自己选的路,他不悔,你更是不必惋惜。”
“可是宋冥....说不难过都是假的。我有时候会觉得我来人间经历这一遭,就是为了看清生死。可我看不透……我会被困在其中。”
“无论是妙音谷,还是寒山岭,后面嵊州城里无辜受累的人和妖,到如今的萧止澈。”
跟絮诛有关的事,那就跟他有关,说到底是他的错。
梵隐思绪纷乱,所有的人和事压的他要喘不过气来。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忘记了的事会不会事关三界六道的生死。絮诛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结果才会步步设局?
宋冥低头吻住梵隐的唇,堵住了梵隐还想说的话,温柔而热烈。
不是因为情欲,只是这是眼下唯一能分散梵隐心思的举动。
直到梵隐无暇在思考这些,宋冥的唇舌才缓缓抽离。
“阿隐,这些不是由你造成的因果,不必揽到自己身上。”
梵隐轻喘着趴在宋冥肩头,“宋冥,我好像搞砸了……”
宋冥抱紧梵隐低声重复着,“会没事的。”
萧予安回府后遣散了下人,没了萧止澈这里就剩他一个人了。兄长怎么放心留下他自己呢?他不聪明……一个人怎么活呢?
汀渡翻墙入府就发现不对劲,照萧予安的描述他府里人不少,都是萧止澈精挑细选来照顾他生活起居的。
可眼下这宅院就像是个空宅,太静了。
汀渡心里更慌了,她怕萧予安做傻事,毕竟这人是个傻子。
她匆匆在府里穿梭寻找着萧予安的身影,焦急又不安。
最终在园观水池的桥上看见坐在上面的萧予安,这人太静了什么反应都没有,静的不像是原来的人了。
汀渡下意识屏住呼吸悄悄走近,直到萧予安抬头看向她一脸漠然的神情,她感觉脑子里什么东西炸了。
“萧予安……”汀渡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怎么能疏解萧予安失去兄长的痛苦?
明明这人最爱对她傻笑,一副憨憨的神态。照往常一见面就会笑容满面地亮着眼眸唤她汀渡姑娘,可今日她怎么唤回原来的萧予安?
萧予安眼见是汀渡又低下头,手指紧紧扣在木匣子上,那木匣子被他抱的死紧。
手上还有血迹。
又是一潭死水,对周围不闻不见。
汀渡陪他坐在桥上,许久也没说出一句话。萧予安太用力了,被木匣子的棱角磨的手指冒血,似乎想要就这么硬生生穿透木匣子。
是啊,里面的人,早就鲜血淋漓了。
手指那点血算什么呢?
心已经千疮百孔了,平生最敬仰最珍视的兄长没了。
“以前公子跟我说过生死离别最苦,我不懂这些感觉。可今日我好像懂一些了……”
第174章 我可以对天发誓的
“萧予安,是我没用,我要是厉害一点我去阎王殿替你把你兄长寻回来也好。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甚至连安慰你几句都想不出该说什么。”
萧予安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眶蓦然湿了。
“我没骗你,我会术法。”汀渡怕他不信,就丝毫不顾忌地动用了仙术。
萧予安手上绕着色彩斑斓的细丝,触碰不到却映在眼前。
萧予安盯着那细丝,眼里漫出哀伤痛苦。他想对汀渡笑一笑的,他想把自己好的一面都展露给汀渡的。
可是现在他的天塌了,他在短短半日间情绪复杂到自己都不能精准捕捉。
想过杀去京都,把追杀他兄长的罪魁祸首手刃,千刀万剐挂在城墙上曝晒都不够。想过去大骂楚平川,问问他究竟有没有心,一意孤行到这样的结果是否满意。甚至想要发疯,杀光所有人都去陪葬,连带自己一起都别活了。
可是他什么都没做。
他记起兄长曾经摸着他的头说:“予安你记住,萧家再黑你也得干干净净。我萧止澈可以为襄王双手沾满鲜血,但你不用。那是我给自己套上的枷锁,与你无关。你是我弟弟,你可以一辈子无忧无虑。”
“如果萧家大难临头,别怪兄长自私拼尽一切给你留住生机。你得活着。”
他萧予安得活着……这是他哥给他换的生机,让他在混乱的时局中一身清白。
“萧予安,你跟我说说话行吗?就一句,我替你去阎王殿走一遭,哪怕我救不回你兄长。”汀渡说完不等萧予安反应猛地起身,带着不管不顾的架势。
萧予安终于开口了,想伸手去拉汀渡,看到自己手上的血又缩了回来。
“别去。”声音沙哑又陌生。
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里阻碍了发声一般。
汀渡终于得到回应,她刚才真的想不管不顾就那么去闯一闯试一试,至少给萧予安留点念想,哪怕自己回不来。
被萧予安执拗地注视着,她再次坐到萧予安身旁。
萧予安面无表情的脸绷住许久,最终出现裂隙崩溃。
坚强一旦被戳破,就会变得脆弱不堪。
他呜咽着低啜,声音都是颤抖的。
“汀渡,我哥没了。”
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脆弱又无助。
“我哥没了”, 这四个字听的汀渡心头泛酸,她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人死不能复生,道理都懂,可是事情临到谁头上都无法接受。
“他不要我了,跟阿娘一样一声不吭就丢下我自己走了。阿娘走了,我还有哥。我哥也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萧予安的声音越来越哽咽。
汀渡看着他这么脆弱的模样,无措又心疼,拍了拍萧予安。
“你还有我们啊,你身后有北郡有襄王有时掌柜。还有我!公子也会帮你的!”
萧予安最后的盔甲也被戳破,嚎啕的哭声响彻院落。
汀渡没再吭声,任他哭着发泄情绪,哭出来总比憋着好,这样好受多了。
哭了一会儿,萧予安抹了抹眼泪。
“我一直都很听我哥话,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他上次来信骗我,说他脱险正在重返北郡,我太蠢了...”
汀渡轻声,“你不蠢,他不想你担心,也是在保护你。在他眼里,你做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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