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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家里的原因。”勒然茫然看着手指上的泪珠，“谢谢桑姐这两年多的照顾，我已经决定留在这边了。”
六月过了是七月，七月过了是八月。
转眼来到了九月。
勒然开学了，一个行李箱，一个书包就是全部家当。
师范门口阵仗很大，前来报道的同学都有家人陪着，就只有勒然孤零零一个。
签了名，拿了宿舍钥匙，勒然拎着行李箱往宿舍走。
“同学，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
勒然抬头，是一个笑得很甜的女生，“不好意思。”
女生笑了一声，继续搭讪，“同学你哪个专业的？”
“土木。”
她哦了一声，“我们是同一个专业呢。”
走了没一会，就到宿舍楼了。
“明天见，学弟！”
勒然去宿舍转了一圈，去申请校外住宿。
手机嗡地一声，勒惜韵的语音打了过来。
勒然刚接起来，就听到对面一阵噼里啪啦，小孩哭得快喘不过气。
“小然，你到学校没？”
勒然点点头，又意识到勒惜韵看不到，“到了，现在准备回去。”
“不用那么早回来，你可以多逛逛。”
“算了。”勒然轻笑着，“有的是时间，狗蛋的尿布是不是忘换了。”
勒惜韵手忙脚乱，“果然是，先不说了，挂了。”
电话挂断了。
一切都像回到原点，勒然除了上课，其它大多数时间都在照顾狗蛋，偶尔会接几个兼职。
只是每天都去离家两公里的小道上散散步，买一块小蛋糕，再一个人坐在香樟树下把它吃完。
他有时候近乎执着，即使知道另一个人不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会去走两人经常走的那条小道。
小道也从石径变成水泥。
街口停着一台奥迪，勒然觉得有些眼熟，也没多看。
等快到家时，才察觉到不对劲。
那是沈从白的车。
他一个箭步往家里冲，推开门看到勒惜韵坐在沙发上头压得很低，沈从白站在沙发旁，他身边有一个陌生的男人。
勒然慌忙走进婴儿房，还好狗蛋还好好躺在床上。
“惜韵，你好好想想吧。”沈从白说完直接离开了。
泪顺着脸颊滚下来，心被戳开一个大窟窿。
她想过沈家会找她要孩子，也想过陈权科会抢，但她从没想过沈从白居然也想抢孩子。
都说人在做天在看，有时候她都怀疑，上辈子是不是十恶不赦，这辈子才一直在还债。
死了是不是就解脱。
要是一开始死在手术台上就好了。
“姐。”勒然双手扶在她肩上，把她晃回神，“他来做什么？”
勒惜韵摇头，眼泪止也止不住。
“好，不问了。”勒然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好一会，“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狗蛋在婴儿房发出声响，勒然放心不下她，捧起勒惜韵的脸把眼泪擦干净，“姐，坚强点，我先去哄哄狗蛋好吗？”
勒惜韵点头。
婴儿房的哭泣声变小，勒惜韵口中念念有词。
哄完大的哄小的，勒然身心疲倦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
A市飞机场。
乔林拖着行李箱，正在过安检。
“乔乔。”沈母靠在沈父身上，强挤出一抹笑，“照顾好自己。”
乔林冲他们挥挥手，“放心吧，我每年都会回来的。”
广播正在播报。
乔林来回滑动手机，信号满格，电量满格，消息刷新的速度很快。
来回滑了十几秒才想起来，他们早就没联系了。
他出国的消息也没透露过。
或许他们真的没缘分吧。
他把手机关机，随着人流往前走。
始发地A市。
目的地柏林。
窗外云层重叠，城市变得渺小。
乔林眼中闪过一丝惆怅。
再见了生活了十七年的城市。
再见了被埋葬的青春。
再见了勒然。
第46章
“乔儿。”同实验室的师兄看着门口来回晃动的身影有些好笑，带着点调侃，“门口的地板都快踩成4A景区了。”
乔林抬头往门口望去，铺捉到一块翻飞的衣袖。
他低头摆弄着实验器材。
“要不，你干脆答应他算了。”
“师兄。”乔林出声提醒。
“OK。”他比了个手势，“我闭嘴。”
乔林笑了一下，“我先下班了。”
看着乔林走出来，躲在门背后的人声音中满是惊喜，“乔老师。”
他长得很高，笑起来有些傻气，“乔老师。”他又叫了一声，脸上飞快飘过酡红，把一个精致的袋子递过去，“送给你的。”
他支支吾吾，“乔老师。”
“嗯。”乔林轻笑着，“你要说什么？”
他被乔林的笑击中心脏，终于鼓足勇气，“我喜欢你。”
“做我男朋友，我会好好爱你的。”
乔林在心底叹了口气，“江淮，我不适合你。”
江淮耷拉脑袋。
乔林有一瞬间恍惚，从他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离开A市已经八年了，以前的事大都记不清了，也不愿想起。
可每当梦醒时分，他总能透过迷雾看清梦境中的人。
真实得醒来后还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以及触感。
他不喜欢草莓味，却在吃过一颗糖后渐渐喜欢上了。
他也不喜欢可乐，却总是回想起那年夏天，空气中涌动的可乐味。
来到德国后，他总是下意识去寻找草莓味的糖，也会在午夜点开一部青春疼痛文学的片子，打开一瓶可乐度过漫漫长夜。
可是他再也没吃过那么甜的糖，没喝过那么好喝的可乐。
“乔老师。”江淮可不会轻易放弃，“我们可以一起吃顿饭吗？”
乔林把意识从回忆里抽出来，“好啊。”
A大附近火了一家烧烤店，据说老板长得超级牛逼，狼狗脸，大花臂，公狗腰，很多小o跑去勾搭，转眼就看到一个软糯糯的小人儿冲他叫爸爸。
于是，gay圈天菜就这样夭折了。
附近艺术学院的女孩子也想和他开启一段甜甜的恋爱。
结果，那人一脸深情，眼中满是痛苦，摇头拒绝。
一打听才知，老板的老婆抛下爷俩跑了。
一等就等了八年。
江淮刷着店铺的评价，边回忆论坛上看到的八卦。
“乔老师，吃烧烤可以吗？”
“可以。”
……
来到烧烤店江淮总算知道为什么这家店能红了。
从外观看弄得特小清新，有一条长长的花廊，店名是两个英文字母。
QL。
江淮指着牌匾，冲乔林勾勾手指，压低声音，“据说，是他老婆和他名字的缩写。”
乔林挑眉，视线在字母上停留一秒，“哦。”
“欢迎光临，二维码在餐桌上可直接扫码。”
撩开帘，风铃响起。
勒悦溪抬头，愣了一下，照片上的人跑出来了！！！
她一溜烟冲进后厨。
脸红红的，“勒然。”
“干嘛？”勒然咬着烟屁股翻着账本。
“我妈回来了！！！”
勒然抬头，一脸懵，“哈？”
勒悦溪啪一下把那小片褪色的报纸拍在桌上，“我妈回来了。”
勒然嘴里的烟掉到账本上，烧了好大一个洞。
难怪钱包里的报纸不见了，原来都被这小丫头顺走了。
“你确定？？”
勒悦溪点头，“就在外边坐着，不信你出去看看。”
勒然欲言又止，“其实他不是你妈？”
勒悦溪：“？”
“不可能。”勒悦溪急了，她都偷听到勒然拿着那人的照片叫宝宝，老婆之类的。
虽说是短头发，但长得很好看。
一看就是她妈。
“不是。”勒然有些无奈，“男的是不能生孩子的。”
“我知道。”
勒然点头，“所以他不是你妈。”
“不可能。”勒悦溪把报纸收回放在胸前的小口袋里，“我都听到你叫她老婆了。”
操。勒然内心很崩溃。
勒悦溪一脸理直气壮，“你是不是出轨了？”
“啊？”勒然不理解且大受震惊。
“那我是哪来的？”勒悦溪问道，“你可别说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或者垃圾堆里捡的，我们明明长得很像。”
“狗蛋啊，这事以后再跟你解释好吗？”
勒悦溪气冲冲跑到柜台坐下独自生闷气，大笨蛋，勒然就是大笨蛋。
江淮点好菜把手机递给乔林，“乔老师，你看看还有什么要点的。”
乔林懒得动，没接过手机，而是就着江淮的手翻菜单。
他对这家店比较满意，居然没有他讨厌的海鲜和牛羊肉。
他咬着唇点了几串土豆。
在江淮的视线里，乔林简直好看得过分，碎发自然散落，眉眼亮晶晶的，红唇上有几个浅浅的牙印。
他挪开眼，脑子里是前几天看过的漫画。
雨夜，落地窗，布满牙印的手指。
乔林看了一圈没有特别想吃的菜，抬头就见江淮盯着窗外的落叶，耳尖红红的。
“江淮。”
“啊！”他一惊，回了神。
乔林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叫他名字的时候，特别温柔。
说起来他会喜欢上乔林，还是在一节大课上，乔林穿着白衬衫，西装裤站在台上，而那天他恰巧去上了课。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名字感到满意，从那人的口中滚出像是喃喃的情话。
“回神啦！”乔林意识到他在发呆，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哦。”江淮闹了个红脸。
勒悦溪支起脑袋，盯着乔林的背影，从柜台抓起一把糖。
“哥哥，你好漂亮啊！”
“谢谢。”乔林打量着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女孩，总觉得有点眼熟。
“哥哥，我可以坐在这吗？”勒悦溪指了指乔林身边。
“可以。”乔林往旁边挪了挪。
江淮见她长得实在可爱，一笑起来特别实诚，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咳，小妹妹，你爸爸妈妈呢。”他装作不经意间开口，“一个人在外边是很危险的哦。”
勒悦溪晃着脚丫，“我妈几年前跑了。”
她把糖剥开一颗，眼底闪着光，“我爸是个大傻子。”
她吸了吸鼻子，“我怀疑我妈不要我爸，肯定是因为我爸的病。”
江淮于心不忍，“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肯定可以治好的。”
勒悦溪摇着头，“治不好了。”
接着落下一句，“他不行。”
她解释道：“就是阳痿。”
“啊？”江淮傻眼了，操，这……
第47章
小女孩不怕生，店员把烧烤端上来后，她坐在椅子上翘着脚丫，吃得不亦乐乎。
江淮原本还想努力一下，但眼下不是开口的好时候。
勒悦溪吃着烤串，眼睛在江淮和乔林之间来回扫，“漂亮哥哥，你们是情侣吗？”
江淮差点被烤串噎死，偷偷往旁边瞄了一眼，“不是啊。”
“哦。”勒悦溪扬起头，冲乔林道：“漂亮哥哥，你可以和我爸爸交往吗？”
乔林诧异，“不可以哦。”
勒悦溪皱着小脸，一脸严肃，“我爸长得可好看了。”
乔林无奈，“不是这个原因。”
勒悦溪刚想开口，就被叫了一声，“狗蛋，不要捣蛋。”
乔林抬头。
勒然望过来。
四目相对。
乔林愣了几秒，脑子一片空白，拿着烤串的手抖得厉害。
四周的声音全被屏蔽，此时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勒然。
他曾设想过重逢时的场景，或许是街口的随意一瞥，又或者是便利店看上了同一瓶饮料，再不济机场里擦肩而过。
他也想过很多开场词，比如，好久不见。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你后悔了吗？
等真正见到的时候，除了愣在原地，再说不出一个字。
他在勒然身上再也找不出熟悉的感觉。
那些一起经历的事，逃过的课，折过的纸鹤，舌尖淡淡的草莓味，都早已烟消云散。
乔林刚到德国的时候整宿整宿睡不着觉，褪黑素当保健品吃，总是会不自觉流泪，等天亮了又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熬到第二年的春节，他没忍住，偷偷回了国，在勒然家附近蹲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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