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开元的脸肉眼可见地变得铁青。这件事段玲已经给他吹了几天枕边风,但他早将段玲数落了一番,说他不会同意,叫她绝不要在云楼面前提。
宴云楼这些天在琢磨江辞的演技十八式,自觉大有收获,于是积极实践,摆出一个三分震惊,四分落寞,五分无奈的表情,还要竭力装作像平时一般若无其事地说,“行,我没意见。”
他在心里给自己鼓掌。
段玲也是煞费苦心,她知道,这事要是当着宴云楼的面提出来,以他的心高气傲来讲,是不可能死赖在家里不走的。宴开元是惯也管不了这个大儿子的,只要搞定了宴云楼,这件事就算成了。
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她一天也忍不下去了。
当天晚上宴开元果然将她一顿数落,既心疼大儿子受了天大的委屈,又迁怒段家兄弟俩,觉得不该让他们负责金圣的采购,省得有了点权利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了,只好再补充一句,云楼也参与这个项目,大家前期先试着与供货商接触,视结果确定最终负责人。
第27章
自KTV那夜之后,宴云楼就没再与江辞联系过。
这天中午下了课,他想到还有点事要商量,在向南和江辞两个人之间迟疑了一下,还是给后者打了个电话。
江辞电话接的很快,“喂”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来。
“是我,宴云楼。”他不知为什么还有点紧张。
“我存了你号码。”江辞丝毫不留情面。
“……”宴云楼噎了一下,“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你什么时间方便?”
“正好我也有事找你,你在哪儿呢?”
“我快到学校食堂了,你今天来学校了吗?”
“嗯,”江辞说,“我去找你,五分钟。”接着“啪嗒”把电话挂了。
宴云楼在食堂等了一会儿,很快看见江辞从门口一路分花拂柳地走过来。
天气很冷,食堂里到处是穿着臃肿羽绒服神色委顿的男男女女,只有江辞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皮衣,敞开的怀里露出藕荷色的衬衣面料,眉目英俊表情冷峻,大步流星地迈进来。
很多人转头去看他。
宴云楼清了一下嗓子,“来了?”他说,“你今天在学校?”
“嗯,”江辞四下看了看,好像对食堂挺新鲜似的,“你请我吃个饭,”他说,“边吃边谈。”
这是应当的,宴云楼想。
江辞从食堂一楼一个窗口一个窗口地看过去,宴云楼跟在他身后面。
他们两个人具都是高大英俊,气质出众,虽没有什么亲密动作,但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将两人勾连在一起,自有一种将旁人排除在外的气场。
宴云楼看见有女孩子拿出手机来将摄像头对准两人,他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将后背抵了上去。
“就吃这个吧,”江辞从食堂东头的窗口停下来,仰头看着贴在玻璃上的菜单,琢磨了一会儿,“这个小炒挺好,西芹百合,杏仁西兰花,再要个……”
窗口跟前排了一溜儿学生,正一个个地侧头向这边看,江辞仿佛无知无觉,还掰着手指报菜名。
“不吃这个。”宴云楼说。
“为什么?”江辞转头瞪他。
“太慢。”宴云楼一边说,一边扫视了一眼蠢蠢欲动的几个人。
江辞翻了个白眼,走上前去问炒菜的阿姨,“我没他们用的那个学校卡,现金结账能成吗?”
阿姨头也不抬,百忙之中冲他摆摆手。
余光里在窗口前排队的一个男孩子在两人身上看来看去,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朝江辞走过来。
“走。”宴云楼拽着江辞的手腕转身往回走。
“嘿,”江辞没挣开他的手,被拉着走出去几十米,简直要气笑了,“你请我吃饭,我还不能决定吃什么了?”
“……我下午还有课,”宴云楼说,“我们速战速决。”
他带着江辞走到一个偏僻且人烟稀少的窗口去,四下看了看,很满意,“吃面,你选一个。”
他自己要了一个牛肉面。
江辞饥肠辘辘,饿的已经没脾气了,眼睛在菜单上一扫,“我要个素面。”
宴云楼看他一眼,“给你加个鸡腿?”
“不用,素面就行。”有气无力的声音。
“不用给我省钱。”宴云楼说。
“不是给你省钱,我吃素。”江辞说。
……他俩也算一起吃过几顿饭,宴云楼仔细回想,好像确实没见他碰过荤腥。
他吃素,但是连同宴云楼在内,他的那些朋友,和江千钰这个亲弟弟,竟然都全然不知。
宴云楼端着托盘在桌子上放下来,江辞把自己的碗端过来,迫不及待地拿了筷子要尝,刚习惯性地吞了一大口进嘴里,突然舌尖被烫了一下,于是“嘶嘶”地吸着气改成小口进食。
宴云楼看着他,说了一声“你等我一会儿”,接着自己走到小炒的窗口点了四份素菜,搁在两个托盘上端过来。
江辞脸上有了点笑模样,嘴上却说,“这不炒的挺快的嘛,哪里慢了。”
他吃了半碗面,觉得胃里火烧火燎的饥饿感渐渐褪了下去,于是擦了擦嘴,跟宴云楼说话,“上次我让你打听的事儿,你问的怎么样了?”
宴云楼王子似的捏着筷子,慢条斯理地把饭咽下去,“我问小钰了,他说那天他聊天软件突然登不上去了,不过时间很短,他以为是手机故障,就没多在意。”
“我觉得是有人盗用了他的账号。”宴云楼说。
这确实是个合理的解释,江辞心想。他这些天一直不解,为什么段家人要把江家拖到这摊浑水中来,诚然,千钰跟宴云楼是多年好友,以他的名义将宴云楼约出来会让他降低警惕。但这也不代表江千钰的角色换了别人不能成行,比如梁子川,徐航……这种已经成年的世家子弟攒的局,好像更容易出现像姚澄澄这样画风的姑娘。
江辞一开始给自己的解释是……江千钰社会经验少,对反常的事情警惕心弱,所以更容易被利用。
可是段家人利用自己的原因又是什么?
如果江辞那天不是临时决定将那个“卯”带到KTV,那他不会正好将宴云楼救下来。等到段家人的目的达到了……宴家真的追究起来,江辞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其实段家人设的这个局是有些巧妙的,如果宴云楼是因为暗杀致残或致死,以宴开元的脾性,势必会迅速查出幕后真凶,以雷霆之势采取报复,那他们的下场想必非常惨烈。
但宴云楼如果患了病,那这消息一定会“不小心”被传播出去,在整个圈子里闹到人尽皆知,如此一来,一是身体难以堪当大任,二是对外影响不好,宴云楼最终会狼狈出局,中盛便会成为段家的囊中之物。等到这时再来追究这病的源头,一切早已为时过晚。
如果宴云楼是个敏锐的人,经历过那一晚之后,他可能觉得有些古怪,可能会怀疑被下了药,但就算他真的为了万无一失去查了体,等2-4周检查结果出来,姚澄澄的痕迹已经被人清理干净,再无一丝踪迹。而最大的可能是他只当这是一次普通的419,根本不会去费心求证,更不会好意思开口与江千钰谈起那天的种种。
他们本来有很大的可能成功,但却遇上了江辞这个变数。
……对江辞来说,好像陷入了僵局。
也许只能等到宴云楼将段家人解决掉,然后他再亲自去问了。
“我对段家兄弟俩在公司的工作有点疑问,能不能请‘浮雪’帮忙调查一下?”宴云楼说道。
“哪方面的疑问?”
“我怀疑他们有不正当金钱往来。”宴云楼说。
“可以,跟向南联系吧。”江辞说。
他今天好像格外好说话,宴云楼心想。
然而下一刻江辞就掀起眼皮看他,“我帮你这个忙,你怎么报答我?”
“……我不是请你吃饭了?”
江辞用筷子夹点点桌上,“就这点玩意儿,你就打发我了?”
宴云楼点点头,“行,改天我请你吃顿好的。”
“别装傻,”江辞打断他,“你要谢我,就老老实实给我艹一顿。”
“别做梦,”宴云楼斩钉截铁,倾身向前,一字一句地说,“但是我可以艹你一顿。”
“滚犊子!”江辞把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面上,“你他妈要再提那天的事儿,可别怪我不客气!”
“是你先提的。”宴云楼摊摊手。
“我说的是我压你!”江辞恶狠狠的,“你他妈不是个直男吗?怎么?发现跟男人 上/床的好了?”
“艹你确实感觉不错。”宴云楼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倚靠在他华贵的羊绒大衣上,微微垂着眼睛看他。他再出声的时候语气有点冷,“但是我告诉你江辞,如果你再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那我会身体力行地让你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去你妈的!”江辞“嚯”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你爱求谁帮忙就去求谁吧,老子不伺候了。”
他转身就走,听见宴云楼在身后悠悠地说,“江辞,‘咱俩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这话可是你说的。”
江辞脚步一顿,接着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宴云楼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过了一会儿才察觉出一丝后悔来,本来见面是想跟他说谢谢的,还想问他手臂和那里恢复的怎么样了,没想到又让他生了一肚子气。
第28章
江辞出了食堂的门,点上一支烟。
他这几天过得很艹蛋,先是跟于海东的战火不知怎么被江毅发觉了,他做东请了两人喝茶,表面上两人各退一步,于海东不再阻碍“流风堂”洗白,而江辞要保证于渌在安保公司的最高地位,也就是说江辞虽然还有权利直接领导“流风”,但向北是被彻底踢出了管理层——这跟砍了江辞一只胳膊也没什么两样。
于海东走后江毅单独跟江辞谈话,大意是这点小事也做不好,对他的能力非常失望,开始考虑他是否真的能够肩负起江氏的重任。
没过两天,江毅就让江千钰跟在自己身边做助理了。本来寒假江千钰从海城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过年,等到初七该上班了,他又借口作业论文之类的不愿去公司报到。江辞那时候还担心江毅会亲自带他,见他一直拖到开学也没去上班,反而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该来的总是会来。
他心里有些怀疑,但是面上还是一副好兄长的样子,嘱咐江千钰多跟父亲学习,早早独当一面,工作过程中有什么疑问和困难也可以随时来找大哥。
到底是心里不痛快,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想见一见宴云楼,所以立刻出了公司门直奔学校。
江辞自己开车到了医院,发现向南已经来了,正在病房帮向北收拾出院的东西。
“今天好点没有?”他坐在病床前面的椅子上问向北。
“已经没事了,你不用特意跑一趟。”医院里有护工和手下人一直陪着,其实用不着江辞过来干什么事,但他这些天基本是每天都来说说话,要不就是亲自给他削个苹果削个梨。
“没事,这点空还是有的。”江辞说。
向南跟他打了招呼,在旁边把这些天探病的礼品收到一处去,又去理向北的衣服。
“小南,你去外面问一问医嘱,我跟阿北说句话。”江辞说。
向南出去了。
江辞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把流风堂的事尽可能平直客观地跟向北说了。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
“我不会让这件事就这么结束的,”江辞说,“你出院以后先回家休息两天,流风堂剩下那些人还是你来带,于渌那边,先给他留几个人跑几单业务,等过一阵再慢慢撤走,看他一个光杆司令怎么翻天。”
“江总那里……”向北迟疑道,“他是不是一直在等这个机会,还是说……”
他跟江辞对视了一眼。
还是说,这个机会根本就是江毅制造出来的。
如果有其他人在他面前这样说江毅,那他肯定会义正严词地告诉对方不要胡说,那是他绝对信任而敬重的父亲。
但是说这句话的是向北,所以江辞只冷笑道,“不管是不是,江千钰要想上位,除非踩在我的尸体上。”
向南亲自开车从医院送向北回家。
他住的地方是前几年他十八岁生日时江辞送他的一套房子,很不错的小区,位置离洪霜堂不远。因为知道他怕麻烦,所以钥匙交给他的时候屋里的装修、电器、连同被褥都已经准备好了,他只需要两个肩膀架个脑袋就能入住。
向南的房子在他楼下,也是江辞送的。
不过他们两个人都很少在这边住,向北在洪霜堂后面还有一间单人房,平时堂口里事多,也是为了安全考虑,他一般都住在那边。
房子很久没人住了,向北又不喜欢无关人员在他的私人领地里乱窜,所以收拾打扫的工作是向南提前去帮他做的。
家里暖烘烘的,向北脱了外衣,露出被绷带从肩上绑到腋下的左胸口。
“把衣服披上,”向南从厨房给他接了杯水,“你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感冒。”
“哪有那么脆弱,”向北说,“我都好些年没感冒了。”
“呸呸呸,乌鸦嘴,”向南逼着他也“呸”了好几口,“你是没感冒,但是重伤受了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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