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去探查,季晗之体内还算平和。受伤的位置都在缓慢愈合,经脉因为之前那一场受了不小的冲击,但情况比他想的,要好上太多。
江咎撑着身体坐起来,有些恍惚的摁了摁自己的头,之前的记忆也跟着一并回笼。低头捏了捏拳头,体内的妖气运转正常。也许是不破不立,甚至还有了要突破的趋势。
他从土床上下来,一下没站稳,扶倒了那木头屏风。
砰!
“呀,你醒了啊!”叶子看过来,惊喜的叫了一声。
“谁,谁醒了?”江不孤从山洞外头探进脑袋:“二哥!二哥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江咎笑着点点头,将屏风扶起来,动了动手和胳膊腿。他应该躺了有很长一段时间,身体都有些僵硬。
“没什么不对的,还有点硬,习惯习惯就行了。”
“你这一觉睡的可太久了。”林源正靠山洞壁坐着,似笑非笑的看过来:“睡的头昏脑胀吧?”手里的蛇在火堆上转了一圈被他拿起来,掂着指向洞外的江不孤:“可给我们等死了。”
一个小小的山洞,叫江咎莫名感觉到了浓重的烟火气儿。
林源手里的蛇散发着某种熟肉特有的浓香味,新添的柴火噼噼啪啪的响着,声音并不刺耳。十六和叶子站在山洞另一边的大桌子边上,似乎在研究手里的肉要怎么切怎么烤。江不孤和良辰在外头不知道争论什么,声音隔着雨声有些听不真切。
他坐在木头做的小凳子上。凳子的边角都打磨的光滑,样式简单却也好看。他看着周围的一切,突然就觉得幸运,忍不住笑了一声。
“有趣吧,”林源就在他边上,他抬起头,看见林源看着面前的火堆,火光跳跃着落在他眼里:“我反正觉得挺有意思。”
灰白的发似乎剪过了,半长着塌在肩膀上:“特有生活的样子。”他翻了翻手里的蛇,瞧着差不多了举起一串递给江咎:“伤员醒了,先吃吧。”
江咎也没跟他客气,伸手接过来:“我们睡了多久?”
“你的话,有三个月了。”林源拨开落在额前的头发,似乎觉得它们碍事儿:“你猜的没错,这就是个秘境。”
他嘴角带着笑,眼睛被火烤的眯缝着:“我们还没仔细探查过,画周边的地图也是最近才开始的。”
“这里比我们想象的,要大上许多。”他叫了一声江不孤,看他过来将手里烤好的蛇递给他,看他火急火燎的拿着蛇肉回去和良辰继续争论。
视线转回来落在江咎身上,身子靠上洞壁:“我往东走了近千里,依然没看见头。中间倒是有不少和之前我们进来的时候一样的黑色大门,都在天上飘着或者地上躺着。”
“我用妖气和活的小动物试过。我们大概不能从那出。”他手在下巴上蹭了蹭:“有什么看法?”
江咎三两下吃了蛇肉,手里捏着小木棍滚了两圈,似乎在思索。
“有多少那样的门?”他抬头去看林源。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也没人往这里凑,都有自己的事情忙活。
“这千里内我已经找到三个了。”
江咎的头发更长了,他伸出手妖气一划,挡眼的那截就被他斩断:“咱们进来的地方去看过了吗?”
“去了。”毫不意外的,林源点了点头:“原来的洞口已经消失了,听不孤说,咱们进来之后那个黑门就缩小不见了。”
江咎点了点头,道:“那不着急,咱们等就是了。”
林源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有想法了?”
江咎捋了一把头发,银色的额发被带到脑后,又折回来,冲天杵着:“你说,一个秘境兽人的吸引力有多大?”
林源知道他在问什么,眯着眼睛道:“说没吸引力,应该不太可能。”
江咎点了点头:“你说还有些别的这样的门,那恐怕我们发现了,外头的人肯定也发现了,进来也是迟早的事儿。至于那个化神老怪,我们进了他没跟进来,其他的门又没关……要么就是他的境界进不来,要么就是人数够了门关了。”
“他没进来,他的喽啰也没进来。估计就是这一扇门只能允许六到八人通过吧。”
江咎抬起眼睛笑了一声,闲适的靠近椅背里:“你说一个这么大的秘境,会有多少宝贝?又会有多少人回过味来之后热血沸腾的要分一杯羹呢?”
林源看着他,笑了一声。他说的没错,如果是一个秘境,那对任何人的吸引力都很大,很多人一定坐不住:“三个月了,也不知道外头决定的怎么样了。”
江咎无所谓的怂了怂肩:“随便他们怎么争吧,反正能进来就肯定能出去。”
他说着,见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过来,便笑了一声:“反正都进来了,我也醒了。你们出去探索探索挖挖宝藏,找找看有什么机遇,也别耗在这山洞里了。”
“多谢诸位这三月对我和晗之的照顾。”他站起身来,郑重的作揖。
“行,”林源不在意的点了头:“我也对这秘境有几分兴趣。趁着外头还没人进来,我们先自己探查一番,有什么宝贝就拿了,他们也不知道。”
十六手在江咎肩膀上拍了拍:“嗯,记得我们对你很好就行了!”
他笑了一下,琥珀色的眼里带着狡黠。
“吃饭了吃饭了!”叶子和江不孤抬着一大块被穿在木棍上的肉过来。
江咎笑着看他们闹成一团,视线落在良辰左臂的那道裂痕上,眼里若有所思。
第86章 各自为难
等到众人吃饱喝足从乾坤袋里拿出帐子, 江咎拉着良辰回到了季晗之所在的土床上。
“怎么回事?”他盘腿坐着,嘴里在问良辰,余光却忍不住落在季晗之身上。
师尊闭着眼睛,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这个事儿很奇怪。”良辰伸手摸了摸脑袋:“他动了我的灵气。”
江咎一愣:“你的灵气?”
“我的灵气按理来说, 只有你能用。因为你我有血契, 有主仆契约, 我是你的一部分。就算你是妖, 但我对你的修为是有帮助的, 对吧?”良辰托着下巴飘在江咎面前不远的位置。
“嗯。”江咎点头,手指拂过良辰肩膀处的裂痕。
“所以这就是奇怪的地方啊,你能感觉到我的作用, 这就证明我和你的契约没有出现问题。”良辰抓了抓脑袋:
“但他能用是为什么?别说我知不知道了, 当时我压根还没反应过来, 灵气就直接被抽干了。”
江咎看向季晗之,他的目光很专注,以至于这时候才意识到季晗之的脸上也有了变化。
他的修为几乎等于无, 自然也没有容颜永驻的说法。这么几年过去, 岁月到底还是留下了痕迹。可那点微末的东西,江咎愿称之为阅历,这么看着倒是多了几分沉淀后的温柔。
“会是因为我吗?因为我相信他之类的原因?”江咎的声音很沉。
良辰摇了摇头, 表情看起来很古怪:“我觉得不会。你相信他,可这和我们的契约有什么关系?我也相信他, 但是契约在这,我不能再转头认一个新主人吧?”他说着还抹了把脸:“那成什么样子了, 不乱了套了吗?”
江咎思索了一会儿, 突然觉得有种荒谬的可能:“另一个季涵知, 也就是老季曾经是你的主人, 可能是我的上一任,我们目前为止可以这么认为吧?”他顿了顿,看向良辰:“那老季死后,你去了哪里呢?”
小玻璃人手指动了动,有些呆愣的放在身侧:“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曾经和季晗之也很有可能有过契约关系?”
“这是一种可能,”江咎点点头:“可能老季死后将你托付给季晗之了,那你们确实曾经很有可能有契约关系,只是你们两个都不记得。”
他从床上站起来:“另一种的话……我始终在想,季晗之是另一个世界整个人来了,那他和老季,是不是代表着不只是长的一样?他们会是完全一样的人吗,比如身体也一样之类的?”
“性格也许会因为环境的不同有不同,但身体,是一样的吧?那是不是就有可能它们的灵气和气息,也是一模一样的?”江咎看向良辰:“这样的把戏,你觉的能够骗过天道契约吗?”
良辰愣了一下,苦笑着摇头,小玻璃人本来就是粉雕玉琢的可爱长相,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契约的原因,和江咎长的越来越像。作出这样的表情时候并没有任何违和感:“那你要去问天道,这对我来说太复杂了。”
江咎摇摇头,他觉得天道既然将季晗之带来,那一定是知道他们到底还是两个人。
他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性。
事情说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之后的在秘境发生的事情被良辰三言两语带过。
江咎点点头,伸出手指在它肩膀处拍了拍:“辛苦了。”
第二日一早,几人就分散着离开了山洞。而江咎打算就留在这里,一边守着季晗之,一边准备突破。
那化神期的兽人老头他印象深刻。
有江咎留在这为众人解决了后顾之忧,几人都撒开了所有束缚,这秘境又大,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是回不来了。
江不孤离开前,还特意找了个机会和江咎说了十六的事情。十六自己倒是没提过,像是忘了一定要他偿还的话。
江咎坐在洞口,近日秘境里总是下雨,淅淅沥沥的下一会儿就会变成瓢泼大雨。这雨势急而骤,但却能下很久。
他不讨厌雨天,但总归也不是很想动。
几人走了有几天,十六走前说他配好了的药都在桌上分好,有需要照着他留下的笺子取。江咎一闻就知道,那里头有十六的血。
他对十六的身世是知道一点的,但和他同行从没抱过要人放血的想法。如今倒是阳错阴差的又把人卷进来。
江咎到底得了便宜,说什么也都不合适了。人家自己私密的过往,不乐意说,他也没这个由头去问。
他坐在木头椅子上,手里端着无咎细细擦拭。山洞外的雨下滂沱,整个天地都染上一层深重的蓝灰色。
江不孤听着外头的雨声,脸色实在算不上好。
他是头一回进秘境这样的地方。此次一自由立刻就一马当先的冲出去,倒也忘记了这到底是个广袤的秘境,其中的所有一切机缘都和风险挂钩。
江不孤背靠着大石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被他关在外头的是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某种虫类妖兽,一个个有小指指节大小,一股妖气出去能噼里啪啦打掉一片。
可问题就在于,实在是太多了。他看着那遮天蔽日的虫子,耳朵里听着那惊雷般的嗡鸣声,身上的鸡皮疙瘩几乎要掉一地。
他本与其他三人在一处,叫这虫海冲散了队伍,情急之下只能先钻进这个不知道通往那里的石洞里。厚重的石头被他搬来堵住洞口,却堵不住外头的虫鸣和雨声。
江不孤手掌一抹,拿出一火折子来,手掌一捻,这洞里也就有了光亮。
细长而狭窄的石道尽头一片黢黑。两侧的石壁上粘附着似藤蔓似苔绿般的东西,江不孤不曾伸手去动。十六千叮咛万嘱咐这秘境里的植物有不认识的要谨慎小心。江不孤觉着眼前的绝对算一个,能长在石头上的植物,他不要说见了,听也没听过。怎么看怎么怪异。
外头的虫类妖兽嗡嗡作响,想起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场景,江不孤喉头动了动,抬步朝里头走。
他实在细瘦,白净的脸皮在此时看着更苍白两分。脚底踩的也是石头,黏腻潮湿的感觉让他止不住打滑,干脆附了妖气在脚上,才算是能站的四平八稳。
江不孤一路朝那狭窄石道里头进,头顶上还不住的往下滴落不知道是什么的粘稠液体。他伸手抹了一把额头,清透的颜色里混着一点白,还有些莫名的泡沫。
像是什么东西的诞水。
他皱着眉头举起手里的火折子,顶上确实又是与脚下无异的石壁。被自己的联想恶心的直打哆嗦,他晃晃脑袋继续前进。
江不孤这头正在狭窄石道里独行,那边林源倒是也相差无几。
那疯狂的虫群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分了大批来追他,叫他一路飞速逃窜到了不知道何处的山林里。
妖兽吼声,虫鸟啼鸣声不绝于耳。他靠在一颗树杈上,将所有的气息都隐匿在树木之间,大眼看过去竟好像与整个树林融为一体。他屏息静静听着那身后虫群尖锐刺耳的声音,正要换口气,脚下的树木突然震动起来。
他忙伸手扶住树干,抬目去看。
透过左摇右晃的树冠,露出来的那一小片形状崎岖的天空上群鸟似被什么东西惊动,呼呼啦啦的飞了一片。林源拧了眉,脚下的古木晃的更加厉害,竟是左右前后,整片林间都在随着某种频率震动。
他目光凝在一个方向。那里的鸟兽四散飞逃,慌不择路。惊慌凄厉的声音响彻整个林间。
身后的虫鸣声早就消弭了。
不是他藏的好,恐怕是前头还有什么东西,是让那庞大虫群也感到忌惮的。
轰——
咔——咔——
透过交错的树干枝叶,隐隐约约的,一个庞大似山间的灰白色物体遮蔽了整个空隙。放眼望去,那绿色的茂密叶片就好像铺在了一层白色巨大纸张上。
可哪会有这样大的纸!他将妖气凝在双目上极目远眺。
“我的天……”
林源靠在树上,脸色不免难看。
那哪是纸!那是一只巨蟒的皮!
那巨蟒约该有百米粗细,身子长的林源压根就看不到头尾!所过之处一片被压的七零八落的树木残枝,如蝗虫过境,在这茂密的林间留下一道长而粗的废墟痕迹。
后背被冷汗浸湿,汗毛倒竖刮蹭着衣物柔和的内里。他能感觉到顺着自己额头滑落到眼角的汗液,渗进眼里蛰的他眼底生疼。
可他不敢动,连呼吸也拉的极长,轻的像是已经化作一块石头。
林源感受着脚下的震动和那些妖兽的恐慌,不禁觉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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