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二人又去到了法德寺。
上午时分,寺庙中只有几个小僧在洒扫接待,今天的香客并不多。
林中鹤问道:“今天怎么没什么人?”
那小和尚看着年纪比上次的小和尚年纪还小,见生人问话也有些慌里慌张,只粗略拜了下。
“施主,每逢休沐日,我们方丈上午申时是要去讲解授课的。所以每逢休沐,香客都不太多。”
卢照水好奇道:“你怎么不去?”
那小和尚红着脸:“我……我进来年份少,现在,现在只是在学习一些基础。”
卢照水和林中鹤“对视”一眼。
林中鹤回拜了他,道:“既是这样,我们便下次再来。”
二人假意走了,实际上从小路又转了回来。
那竹林里的房子并不是静禅的住处。
二人去了一趟,那里除了一些饮茶的工具和藤椅就没什么东西了。
如此,那他真正的住处应该是在后院。
众僧一起休息的地方。
卢照水和林中鹤有过偷偷摸摸的经历,于是这次,也不算太难。
只是,二人分不清哪个房间是静禅的,于是要一个一个搜。
“真是造孽啊。”
卢照水不仅感慨,林中鹤自从跟着他,又是趴房顶监视别人,又是骗人的。
现在,更是直接偷闯民宅了。
他扯着林中鹤的手,小声嘀咕了几遍:“神佛莫怪,神佛莫怪……”
林中鹤那边却是安静。
他歪头:“你不念念?”
“我不信神佛。”
卢照水一愣。
这是一个刻板印象。
人生不顺,命运多舛的人最容易信神佛,所以他下意识地将林中鹤归咎于这类人中。
但林中鹤什么也不信。
有信仰的人才会有希望,有希望的人才更能说服自己活下去。
那像林中鹤这样,童年不幸,少年失明的人,究竟是依靠着什么过过那段难熬的日子的呢?
林中鹤并没有给他过多时间去思考探究。
“走吧。”
卢照水于是中断了自己的想法,随着他一同进了一间房。
他们先是去看衣柜。
因为不同等级的僧人袈裟是不一样的。
这是灰色的袈裟。
那便不是静禅这个方丈的屋子。
方丈这个等级的僧人,袈裟该是红的或是黄的。
直到第三个屋子,他们才找到黄色的袈裟。
正当卢照水要将柜子关上时,林中鹤阻止道:“且慢。”
“怎么了?”
林中鹤答道:“袈裟的数目不对。”
卢照水定睛一看,只有一件。
其他房间内的可都是两件。
林中鹤摸着袈裟,缓缓说道:“少的袈裟,正是衣角绣着‘缘德’字样的袈裟。”
林中鹤眼睛看不到,只能靠手摸,于是便习惯了东西要从手中过一遍。
他分明记得前两个屋子中,都有一件袈裟角落绣了两个字——缘德。
这个房间,不仅少了一件,还正好是那件绣着“缘德”的。
“或许他们的缘德佛是自封的,于是便要自己做了袈裟专门用于此佛。”
那么,这件袈裟呢?
“或许,我们需要再完整地了解一下,这所谓的缘德佛。”
这被供奉了上百年的缘德佛。
究竟是个什么佛?
佛寺外有堵墙,墙面上刻了寺中所供所有佛像的前尘往事。
缘德佛的来历与当时那个小和尚所说的一般无二,唯一多的只是下面缀了个缘德佛未成佛前的家族姓氏。
开源王氏。
卢照水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果然如那个小和尚所说,并没有什么出入,想来在这我们是看不到的。只是不知道,这开源王氏,是否还在?”
有个砍柴的老人家,在旁边休息,搭了一句:“开源王氏?大部分早就搬到夏河镇那里了。他家世代耕种,有一支倒是飞黄腾达了!还当了官!”
“老人家,请问是哪一支,如今家住何方?”
那老人拿草帽扇风,闻言,冷哼了一句:“不就是那青天大老爷王县令!”
“王县令自然是找不得,要找就得找他家的另外几支。”
在询问过程中,二人才惊讶地得知这些年间,开源王氏几个家族分支间的关系并不算太好,只有王县令这一支打着缘德佛的名号享受着大家供奉缘德佛时带来的福利,其他几支王氏家族都是不承认缘德佛的,甚至从未拜过这个佛。
按照亲疏来排,二人决定最终去了“缘德佛”未飞升前的叔叔那一族支去查探。
经人指点,他们在夏河镇的田里找到了这一支的当家人——王全。
他擦着汗,得知二人是来询问缘德佛事情的,便摆手要他们走。
“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走吧!走吧!”
“诶诶,大哥,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我家有人要剃度进这寺庙,我们一进去才发现这寺庙里供了叫什么缘德佛的,我们没听说过,我们总得打听打听,免得拜错了,那不是白修?”
王全终于停下手中的活,看着他们俩,说了一句:“天下间这么多个寺庙,供奉着这么多个佛,我只劝告你,法德寺不要去,缘德佛不要信。”
他又转过身去干活,卢照水乘胜追击,“大哥可能告诉我为什么?”
那人不再转身,低头干活,“哪有为什么?我爷爷早就告诉过我们,不是大家信的就都是好的,背后藏着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以佛祖之名干坏事的,是要遭报应的!”
卢照水还要再问,那大哥却闭嘴不说话了,只是低头干活。
正巧一个小姑娘来送饭。
她嗲声嗲气地喊着“爹爹吃饭,爹爹吃饭……”
王全这才转身,也没理他们,只是一只手抱过那女娃,“二妞!爹爹抱!给爹爹带什么好吃的了!”
王全抱着孩子坐到树下阴影中,打开饭盒要吃饭,却发现那两个人依旧没走。
他朝着二人喊道:“你们二人走吧!我已无可奉告,我也只知道这些!”
卢照水看了眼林中鹤,头上已有了密密的汗珠,林中鹤带着帷帽,看不见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是否热。
或许也不热,毕竟林中鹤体寒。
帷帽里传来声音:“我们走吧。”
二人抬腿要走,还未走多远。
一个小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哥哥,给你。”
应当是刚刚那个来送饭的小姑娘,林中鹤蹲下,和她说话:“谢谢你,小姑娘,这是什么果子呀?”
“哥哥,这是枇杷,可甜了!”
林中鹤体寒,并不知道现在有多热,只是感觉阳光晒人,想来应该对于常人来说是热的。
于是他将折扇打开,给这小姑娘扇了扇:“是不是很热?”
那小姑娘摇摇头,盯着他手中的扇子。
“哥哥,你是读书人吗?”
“怎么了?”
“我表哥就是读书人,他也用这样的扇子。那你是读书人,你会猜谜语吗?”
卢照水看了看远处的她父亲,王全。
正低着头吃饭。
自己女儿跑到生人这里,他怎么会不知呢?
他拉住小姑娘:“能的,哥哥最喜欢猜字谜了,你说吧。”
小姑娘便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四人人树下闲聊谈,一人孤傲不说话,独立日旁留影子;一人眼大肚皮小,不把卿相放眼里;一人口狂放大言‘木水火土皆是假’;一人胆小喜忧天‘西邻鸦头要慎言’。”
第41章 欲破谜福康遭险
卢照水和林中鹤来不及回客栈。
他们在一家酒馆中,便将刚买来的纸笔在桌上展开。
卢照水将谜语的谜面写在纸上,仔细地端详,目光像是要给那纸烧出一个洞来。
他直着身子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弃,整个人塌了下去。
“我不是怎么喜欢猜字谜,我记得我之前在江湖上时,总有姑娘约我去灯会猜谜,我一般都是猜东西这类的谜对的多。”
林中鹤正在思索,听他这话,他也实话实说:“我没猜过字谜。”
后来又补了一句:“但可以试试。”
四人树下闲聊谈,一人孤傲不说话,独立日旁留影子;一人眼大肚皮小,不把卿相放眼里;一人口狂放大言“木水火土皆是假”;一人胆小喜忧天“西邻鸦头要慎言”。
林中鹤提起笔,在纸上写:四人、独立日旁留影子、不把卿相放眼里、木水火土皆是假、西邻鸦头要慎言。
林中鹤正垂目思索时,一只鸟却直直地从窗户处进来,直冲他而来。
卢照水一只手捏住以极快速度飞过来的鸟,低头仔细一看,竟然是个木头鸟。
林中鹤接过来,在鸟的两个地方各点了几下。
那木鸟的喙一张一合,竟然发出声音“速来!速来!”
是阿九的声音。
阿九今天应当一直陪同慕容青在福康娃处演戏,听这着急的语气,莫不是……
“糟糕,福康娃那里出事了,长白兄,字谜这里,便交给你了。我先去慕容青那里。”
林中鹤冲他点点头。
卢照水顾不得拿上那顶斗笠,便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到了个没人的巷子,卢照水飞身上房,脚点着屋顶上的瓦片,打水漂一样地,行得飞快。
穿过一片林子,他准确地找到了福康娃家的方位。
刚一落地,阿九便匆忙地迎上来。
“怎么了?”
“卢大侠,福康娃,福康娃,他忽然口吐白沫。慕容公子正在抢救他呢。”
卢照水刚一踏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慕容青盘坐在塌上,对面靠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福康娃,他似乎在输送内力,想要保住福康娃的命。
“怎么样?”
“能活下来,但心智可能会受到损伤。”
卢照水点点头,面上却都是担忧。
福康娃作为一个重要的人证,是万万不能有什么损失的。而且,他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又失了母亲,再失了心智,以后,岂不是举步维艰。
只是,好好的人,为何会突然就吐血发癫?
“他刚才在干嘛?”
慕容清应着卢照水的要求,扮成王秀的样子,只可惜他太高,于是只能坐在床上,才能让福康娃勉强看不出。
福康娃一进来,便扑倒慕容青身上,哭着喊,“娘,你终于回来了。”
慕容青按照卢照水说的演,他摸着他的头,告诉他自己已死,希望他可以找到杀害自己的真凶。
他说过这句话后,福康娃果然如卢照水所说,一直死死地盯着慕容青,似乎很是怀疑他的身份,慕容青依旧如卢照水所说,流下了两滴泪,看着他:“福康娃娃,你不信娘吗?那你信谁?你要是这样,娘可要走了!”
果然,一句威胁后,福康娃死死抱住慕容青的腿。
“娘,别走,我没有不信你……”
慕容青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顺势说道:“娘回来看看你,娘被害,幸得他人超度,娘对不起你,留下你一个人,除了娘以外,不要信任何人,娘的朋友也不信,好吗?”
“可是娘,他是你最相信的人啊……”
就当慕容青以为要套到话时,外面却忽然响起打闹声。
原来是林捕头带人过来捣乱。
楚闲也在外面,带着人守住门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林捕头并不甘心,于是扯着嗓子大喊:“福康娃,我是你林叔叔!你同谁说话呢?你要认清人呐!”
林捕头并不知道里面是怎么个情况,只当是卢照水在里面问话,谁知他最后一句恰恰地戳中了福康娃的那么一点点疑惑。
他抬头看自己的“母亲”。
却没有看到她下巴上原本有的痣。
他顿时汗毛直竖,吓得跌倒在地:“你是……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慕容青见被识破,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还伸着手要抱他,却抱了个空。
“咚——”
他听到远处寺庙的敲钟声。
钟声悠长又绵远,而就在这钟声的余韵回响时,福康娃就在慕容青面前直挺挺地倒下,口吐鲜血,浑身抽搐了。
慕容青大声喊人。
阿九,楚闲,林捕头闯进来,具是惊讶不已。
尤其是林捕头。
他居然看到了王秀,一个好端端的王秀!
他浑身打着颤,退出去要走,楚闲见到,直接追了出去。
阿九和慕容青无法,只能先将福康娃勉强续着命,等卢照水来。
在稳定福康娃身体脉搏的过程中,慕容青惊讶地发现,福康娃是中了毒,而这毒,并不能使他死亡,却能使他神志不清。
卢照水问:“还有救吗?”
慕容青如今恢复了本来的面貌,只是还穿着女装,这副样子并不让人觉得多奇怪,反而有种诡异的和谐。
他蹙着眉,道:“我觉得悬,这穷乡僻壤的,我们这里哪里来能护住心脉的药?这毒我倒是有把握逼走,使它不往脑袋里窜去,但福康娃年纪太小,我稍微催动内力都有可能叫他心脉俱断。”
阿九闻言,赶忙问道:“是护住心脉的药物吗?我有!我有!我这里最多的就是药。”
他在自己随身的布袋子里翻翻找找,挑挑拣拣,终于找到药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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