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秋点点头,回头看向二人离去的方向,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他们俩这一去,是福是祸。”
沈韵节倒是看得开,“祸亦福之所倚,福亦祸之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也。”
尘埃尚未落定时,没有人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带来的是福还是祸。
在江湖中,一次普普通通的告别背后都可能是此生不复相见。
他们或许再不会见,也或许很快就要见面。
但这也是,其无正也。没人知道。
林中鹤不再戴帷帽。
卢照水问了一句。
林中鹤很真实地回了一句,“既然帷帽挡不住想挡的人,再戴就显得多余了。”
卢照水知道,他指的是上次的遇险。
林中鹤的帷帽原本是用来防他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将自己置于险境,可眼下看来,这一个做法并没有成功。
卢照水想起这次遇险,连带着提出了一个疑点,“他们用受伤的狗设计,但若是当时我不执意去湖边接水,不刻意去引开那二人,他们这计划也无法如此完美实施。可是,到底是何人,能到猜测我要做什么事呢?”
林中鹤似乎也陷入了沉思。
他们眼下知道,很有可能是朝廷里的人要对他们动手,只是不知道,他们眼下查探的这桩案子,与朝廷又有何关系。
而且,像卢照水这般,如此多变的人,又是何人能够猜测到他要做什么。
他问了一句话,“你到河边接水,是因为什么?”
卢照水想也不想地回答:“因为你啊,我总不能让你衣服脏着进城。”
林中鹤又沉寂了下来,半晌,才开口:“这个原因确实是很难想到。”
卢照水一拍手,很是认同,“你看,我说是吧,这世上,还有几个人能猜到。”
后来他们到了阿九他们暂居的客栈里,卢照水也同慕容青讲了这个疑惑,还开玩笑地表示,“我之前还想着,有没有可能是你,可后来,我想想,你应该也想不到我会如何做。我还是不要高估你了。”
慕容青那时已然得知了“林蛮”是林中鹤,也瞧见了林中鹤的脸,他靠在门框上,笑得意味深长,“如果是我不知道所谓的‘林蛮’是林中鹤,我说不定还想不到你会如此做,但我要是知道了,我一定能猜到。”
卢照水诧异地看他,“为何?”
慕容青一仰头,用余光看他,“他明显长得就对你胃口,你当时在春晖镇,那个殷勤劲儿,谁看不出来,别说为他去湖边接水清洗衣裳了,就是他要喝万涧的水,你都会翻山越岭为他去取。”
卢照水听到这句话,又联想到那天在悬崖下院子里,他忸怩的表现,一时呆愣在原地,半天,他才讷讷地回复:“哪有……我……”
慕容青不理像呆头鹅一样的卢照水,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摇了摇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他们二人到达阿九信中说的客栈时,立马被那阵仗吓到。
他们是从后门进入的,本以为如此可以低调些,但到底没能低调下来。
只见十几个弟子分开站在不大的后门两旁,两排弟子中间,站的是笑的十分令人讨厌的慕容青和面色有些尴尬的楚闲。
而前面,正奔跑着向二人扑来的,准确来说,是向着林中鹤扑来的,是阿九。
卢照水适时地按住奔跑着过来的、阿九的圆脑袋。
“公子公子公子乌苏呜呜呜呜呜呜”
一群弟子在看清林中鹤的脸后,正面面相觑。
楚闲更是愣在当场,他侧头看了看慕容青,慕容青看向他,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
林中鹤与阿九交谈了几句,接着走上前来,对着这群弟子们,微微颔首表示感谢,含笑说话:“多谢诸位这些天对阿九的照顾。”
在楚藏拙这些小弟子们心中,林中鹤一只都以是长辈的身份出现,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地就有些莫名对长辈的惧怕,于是楚藏拙拿肩膀戳了戳楚闲,示意他站出来说话,楚闲反应过来,说话也有些磕绊,“没事,大家……各门各派,理应互相帮助的。”
慕容青笑着走向卢照水,手很娴熟地搭在他的肩膀上,看着那边的林中鹤,语气颇有些难过,“你现在瞒着我的事可是越来越多了。”
历经一次生死的卢照水,再见到慕容青真的有了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还好,还能见到他,还能与他斗嘴。
卢照水拍了拍他的后背,笑道,“人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这不就是君子吗?有的东西能告诉你,有的东西不行。”
慕容青满是笑意地接着说道:“怎么样?这番迎接,算不算得排场?”
卢照水冷漠地瞥他一眼,“我就知道是你捣的鬼!”
慕容青摸着胸口,一副被伤了心的模样,“我这么用心……你怎能如此说我……我伤心了……”
卢照水和林中鹤二人相识多年,无需去问候,无需去嘘寒问暖,对彼此最好的安慰便是看到对方还好好活着,让彼此最能感到温暖的就是对方还能与自己斗嘴。
林中鹤在众人簇拥下,忽然转过头,对着那边的卢照水和慕容青,慕容青的手依旧搭在卢照水的肩头,卢照水双臂交叠着环在胸前,看向林中鹤。林中鹤无神的眼睛因眼神空荡而显得有些悠远,仿佛也在“看”着慕容青。
慕容青和卢照水一样,以为林中鹤是要和他打招呼,于是朝他笑着点点头,道:“林庄主。”
林中鹤微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回到客栈的房间中略微收拾了一下,便出来,散散步。
卢照水闻到林中鹤身上的檀香味。
之前,他都是不怎么能闻到的,现在明显浓了许多。
他忽然转头,问林中鹤:“你随身带着檀香吗?”
林中鹤“嗯”了一声,状似随意问道:“味道很重吗?”
卢照水摆摆手,“不重,就是,之前没怎么能闻到。”
接着,他又补充道:“挺好闻的。”
林中鹤解释道:“因为檀香无法随身携带,所以做了个香囊,里面放的材料差不多,只是味道很浅,还以为你闻不到的。前些天在沈医师和卢大侠处时没有戴,现在回来了,阿九又给我递来了。”
卢照水认真思考了一番,感觉之前确实没闻到过,在凌清秋那处时,两人身上弥漫着的,都是药味。各类药材气味混合在一起,活活将二人熏成了药人。
只是,之前他们未受伤时,在春晖镇那处时,也就只有睡觉离得十分近,环境又十分静时,他才有耐心去闻。
眼下,他并未刻意去闻,却都闻到了。
想是林中鹤眼下得了檀香香囊的材料,戴着多了些,要遮遮身上的药味。
林中鹤忽然闻他,“你喜欢这气味吗?”
卢照水转头过去,撞入他无神的眸子中,他们离得近,他分明能看到,林中鹤的眸子轻轻颤动了几下。
林中鹤的眸子颜色极淡,像是上好的琥珀石。
卢照水轻挑眉毛,笑的开怀,“自然是喜欢的。”
林中鹤也终于笑了一下,这一反差叫卢照水看着,莫名有些觉得林中鹤刚才的表情未免紧绷了些。
林中鹤很温和地说道:“你若喜欢,我可以也做了香囊赠予你。”
穷人卢照水想着那檀香香料材料这么难找,又贵,眼下林中鹤又没带多少,自己拿去一半算什么,于是下意识找理由推脱道:“不必了……我不是还有你上次送的的……”
卢照水随身一摸,本想拿林中鹤之前赠的手帕出来挡挡,岂料摸出的帕子,他定睛一看,竟然不是林中鹤送他的那个帕子,是他自己的帕子。
那林中鹤送他的帕子呢?
林中鹤听到旁边人抖开帕子,又忽然安静下来,接着耳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摸索声,他低头,无声轻笑了一下,很大度地说:“没关系的。我那里,还有很多帕子。”
卢照水被抓包,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他强笑着解释道:“我也忘了……可能是丢了……”
林中鹤却显得很释然,甚至隐约眉毛微微上挑,“你真的不记得你将帕子给谁了吗?”
卢照水皱眉头,他是真不记得,于是他探过头去,“谁?不是丢了吗?我何时送给谁帕子……”
林中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笑的如沐春风,轻声道:“我也忘了。”
卢照水看着他的脸,觉得他这个表情不像是不知道的样子,他道:“不对!你一定在骗我!你知道是谁对不对!”
林中鹤只是摇头,不说话。
卢照水于是又转过头,手抵在下巴思考,“到底给了谁呢……”
作者有话说:
上课!提问:到底送给了谁?
第64章 觅踪迹三娃斗嘴
阿九躺在林中鹤房间里吃鸡腿,他瘫在小椅子上,拿着鸡腿,吃得毫无形象。
卢照水指着他,“阿九,你吃鸡腿就不能去自己房间吃?”
阿九瘫在椅子上,看了一眼自己家公子,见林中鹤还在看书,并没有什么表示,于是也没起来,眼珠子中间勉强看着卢照水。
“卢…卢大…侠你有…有所不知……”
卢照水比了个停的手势,“你说话前能不能先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阿九撇了撇嘴,勉强把嘴里的鸡腿肉咽了下去,极其给面子地略微把身子往上抬了抬。
“我在我家公子不在的这些日子,我是食难下咽,寝难安眠,公子好不容易回来,我待一会儿怎么了?我只有看着公子,我才能吃下东西……”
卢照水虚假地礼貌微笑了一下,手里拿着一块白布擦着之前扔在湖边的弱柳剑剑柄,“这可不是你昨晚一晚来五遍的理由。”
阿九看了看他,又撕了一口鸡腿肉,嘴里又含糊不清了,“我这不是想公子嘛……”
这阿九也不知怎么了,又只订了一间房给二人,林中鹤没说什么,卢照水也不说什么,二人又十分默契地没有提分房睡的事情。
就在卢照水终于可以忽略啃鸡腿啃的十分香的阿九,专心擦剑时,阿九突然放下鸡腿,一下子站起来,坐在一旁的卢照水被吓到,抬头看他,“怎么了?”
林中鹤手里拿着书,也略微抬头。
阿九叫道:“忘了!我该把忠臣带来给你们看看!!”
卢照水疑惑挑眉,“忠臣?”
阿九着急,像要显摆什么似的,还没回答卢照水的问题就一溜跑出去了。
卢照水实在好奇,没再擦剑,注意力都集中在门口了。
林中鹤也放下书,走了过来,坐在了阿九原先坐的椅子旁边。
阿九很快就回来了,圆乎乎的脸蛋旁是一只圆乎乎的小土狗,吐着舌头,和阿九一样,眼睛也是亮亮的。
看到林中鹤和卢照水的一瞬间,它叫了几声,看起来很是兴奋。
阿九同样也兴奋,展示道:“你看它!多聪明!还认识你们呢!”
卢照水伸手要去接过那只小狗,阿九却转了个弯将狗放在了林中鹤的怀里。
“他叫忠臣?谁起的名字?”
没接到小狗的卢照水收回手,就着林中鹤怀里摸狗询问。
阿九指了指外面,“是楚无涯起的,他说这狗受伤这么重了,还为我们指引方向去找你们。如此好的小狗,要是个人,当了官,一定是个忠臣。所以就起名叫忠臣。”
卢照水不禁笑了下,“倒是通俗!”
忠臣安安静静地窝在林中鹤怀里,似乎很喜欢林中鹤怀里的气味,有时还向他怀里拱几下,林中鹤垂着眸子,纤长的手慢慢抚摸着忠臣的毛发。
忠臣被照顾得很好,毛发摸着比初次遇见它时光滑柔顺了很多,伤也被包扎的很好。
“你们照顾得很用心。”
阿九答道:“是呀,大家都很喜欢它,刚才楚藏拙还在外面带它做康复训练呢。”
阿九也伸出手摸了摸忠臣,忠臣往林中鹤怀里拱了拱,阿九像发现了什么似的,说道:“公子,它很喜欢你,之前楚藏拙照顾了它这么长时间,它都没有这么亲的。”
卢照水摸着忠臣,冲着它作了个鬼脸,忠臣胆子很小,细细地、很可怜地叫了几声,像是被吓到了。
林中鹤叫了卢照水一声,语气却丝毫没有责备,“寻朗兄。”
卢照嘻嘻笑了几声,手摸着狗,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随口问道:“那高家怎么忽然将婚宴推迟了,这等大事,也能推迟的吗?”
阿九回道:“我也不知道,听说是高家夫人出去游玩生了一场病,母亲都病了,这儿子自然没有成亲的理啊。”
卢照水察觉到奇怪的地方,“要是真的生病,半个月可难好,况且,这些婚宴其他事情也需要高夫人的操持啊。”
林中鹤听着二人说话,等待二人说话结束了,他才开口:“我听说,高家夫人一向身体不好,家中的事情大都是由他们的管家操持。”
在卢照水不经意间,林中鹤怀里的忠臣离卢照水的手越来越近,没过多久,林中鹤将忠臣抱了起来,轻轻放到了卢照水手中。
卢照水看了眼林中鹤,林中鹤没有表情,他将忠臣抱了过来,放在自己怀里,本来忠臣还挣扎,但当卢照水把右手放在它头上时,它忽然安静下来,嗅了嗅,往他右手袖子处拱了拱。
卢照水思索了一会儿,有了大概的猜测,于是他举起右手,在右手袖子上轻轻嗅了嗅。
果然,因为林中鹤常常站在他右手边,而他那只右手刚刚一直放在林中鹤怀里,衣料间不经意地触碰摩擦,他这只袖子的檀香味儿格外地重。
气味是很私人的东西,林中鹤房间和身上的檀香是单独调制的,与普陀山庄常年点着的檀香并不是一样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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