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近林中鹤,“你还好吗?街中心烧东西的味这么重,长白你竟然一点眉毛也没皱。”
林中鹤垂眸,“还行。”
“我还是喜欢这样灯火通明的夜晚,花市灯如昼,但比白天要好看多了。”
林中鹤湖色的衣裳被花灯都映照成了暖黄,他这么立在那,卢照水忽然想起初见他时那般惊艳的景象。
美人眉如黛,目似剔透的琥珀,卢照水深深地觉得,自己对林中鹤是有见色起意的嫌疑的。
但他觉得哪里有点不对,无论是感觉还是目见,人的气质是会变化的,比起初见,林中鹤的气质明显更入世了些,粗俗点说就是,初见时的林中鹤,就算他突然宣布出家,你也不会觉得奇怪,可现在的林中鹤,俨然一副温温和和的人夫样。
还有…
他的衣服颜色似乎也变了。
从前他喜欢穿白色。
现在成了更温润的湖色、青色一类。
卢照水有些奇怪,于是问道:“你为什么现在少穿白衣了?”
林中鹤道:“你不喜欢我穿湖色的衣裳吗?我以为你喜欢的。”
卢照水笑着搂过他,“怎么一副小媳妇模样?我都喜欢啊,你穿什么颜色我都喜欢。诶,不过,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偏爱你穿湖色衣裳?”
林中鹤如实答道:“你在崖下转醒的那天,你见到树下的我,沈医师同我说,你好像很喜欢我穿湖色的衣裳,都看呆了。”
卢照水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的确如此……”
“但是,长白,我不是因为你穿什么看呆了,我单纯就是因为你这张脸看呆的。你很好看,真的,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很好看,思考的时候好看,说话的时候好看,就连不开心的时候也好看……诶,你走什么?”
卢照水小跑追上去,“你别害羞啊,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卢照水“哎呦”一声,林中鹤就停下脚步了。
“怎么了?”
林中鹤俯下身要查看,卢照水却在他的斗篷里一下子抓住他的手,笑盈盈地抬头看他,“抓住你了。”
“咳咳。”
两人转头,才注意到这的不远处坐着一个白发老伯。
老伯面前摆的摊子上,是一排一排的锁。
卢照水也不害羞,拉着林中鹤上鹤,“老伯,上元节你在这卖锁?”
那老伯打量二人一番,而后道:“这可是不是一般的锁,这叫情人锁。”
他拿起一把锁,指着上面的空白,“你看到没?这锁上,有两个空地儿,你们俩把名字写上,然后挂在我后面这棵情人树上,保你们哪,情路顺畅,情比金坚!不过你们十年后得来取,否则我就要取下来了,一个人不行,必须得两个人一起来,我才能把这锁给你们。”
卢照水探头看了看他身后那棵所谓的情人树,那树估计有百年的寿命了,枝干粗壮,树上挂满了锁。
老伯道:“今天我刚取下一批,留了不少好地儿,你们二位要不要也写一个?”
卢照水见林中鹤不说话,还故意打趣:“诶,老伯,你怎么就知道我们是一对呢?”
老伯先瞥向他们被斗篷遮住的两只牵在一起的手,而后一副很懂的样子,“我干这行二十一年了,二十一年!什么样的一对我没见过!走不动路的老头子和十七八岁的姑娘、书生和娼妓、甚至还有两个姑娘的!你们这两个男子算什么?哦对了!我印象最深的还得是一个道士和一个女侠!”
卢照水问:“我可以看看这后面挂的锁吗?”
“当然行了!你们还能选地儿!”
那老伯喋喋不休地跟在他们后面,“倒也不是这两个人的搭配多奇怪,虽说那男的是道士吧,但道士还俗也是有可能的对不对?主要就是那女侠!实在是漂亮,像画上的仙女似的,不过你们也好看,我估计十年八年也忘不了你们二位了!而且那女侠临走时还给了我好些银子!让我务必看护好他们的锁,但十几年了,都要近二十年了,他们也没再回来。这锁我也没取,毕竟人家给的银子都能买下我这摊子了,我就留着那把锁。一直挂那。”
卢照水问,“是哪个?”
老伯手一指,“就树梢挂的那个,十几年了,这树长得太快了!那树梢太高,我都要够不到了。”
卢照水问,“我拿下看看行吗?”
老伯道:“您有本事拿就行,不损坏就成!”
只见卢照水轻轻一跃,稳稳落地。
“大侠真是好身手!”
那锁有些磨损,锁身也微微泛黄,上面的字倒是还清晰:
楚青荇、许清修。
作者有话说:
林中鹤:嗯……他的审美似乎偏向湖色一类
卢照水:想太多,我单纯好色
补充:
桃娘案子出现的人物:楚青荇返场!
楚青荇是林震南的老婆
林子君的母亲
楚闲的亲姐姐
这样曲折的关系搭配前文食用更佳哦~
第108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上元佳节,江湖里的侠女对一个背着剑的小道士一见钟情。
楚青荇在灯节上被一个男子调戏,手都压在剑柄上了,正打算大杀四方时,一个小道士挡在她前面。
她一愣,觉得有意思,又把放在剑柄上的手放下了。
小道士自以为在上元佳节救了一个姑娘,却没想到会被这姑娘盯上。
她跟上他,问他的名字,“等一下,小道士!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道士停下来,礼貌地回应她,“我叫许清修,是玉清观里的。”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楚青荇穿着青色纱衣,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纱衣飘扬,轻薄如水,姑娘的眼睛在花灯的照耀下格外亮。
许清修摇了摇头,很诚实,“不知道。”
“你连我也不知道?”
楚青荇又拿出自己的剑,“料你也不是好色之徒,不认识脸,那这把剑,你总能认出吧?”
许清修垂头看了看,这把剑是好剑,上面刻着一个“楚”字,可是,“抱歉,我不认得。”
楚青荇叹了一口气,“好吧,我是楚青荇,苍生阁的楚青荇,你也可以叫我楚楚,这是我的剑,叫凌波!”
许清修听过这个名号,苍生阁十步老人的独女,江湖上人称楚楚动人的楚青荇。
他抬头,却发现楚青荇的脸离得他十分近,眼里映着他怔愣的模样,眼神里都是探究,“怎么了?”
“没事。”
“在下还有事,先走了!”
楚青荇见他要走,赶忙上去追他,“诶!你别走啊!今天上元节,我和我爹大吵了一架,没有办法才来云川的,但一个人逛灯会好无聊,你知道的,漂亮姑娘总是会被人盯上,你是好人,你陪陪我吧。”
许清修还没回答,楚青荇就拉住他的手,带他穿梭在灯市里,威胁道:“走吧走吧,你要不和我一起,我就缠着你,叫你办不成事。”
小道士哪经历过这些,惊得几乎呆住,他们平常在玉清观连女子都很难见到,更别说被一个女子拉着手了,楚青荇在灯火人群中转头,冲他露出个狡黠的笑,“你可别想逃。我知道你是玉清观的,小心我去你们观里闹。我这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楚青荇买了一大堆的花灯,自己不拿,全都堆在许清修身上,许清修左拿几个,右提几个,胳膊上还挂着好几个。
楚青荇又买了一个,端详了许久,才放到他眼前,歪着头看他,“给你的。”
见他不动,楚青荇在他身上找了个空地挂上,“送你的。”
“你呢?你也得回礼吧。”
小姑娘张开手,看着他,眼神里都是期待。
许清修暗自红了脸,又想到自己囊中羞涩,脸更红了,“我…我没钱。”
“没事,那边有个猜灯谜的!你去帮我赢一个!我要那个……”她停了一会儿,认真思考了下,指着最高处的那个道,“我要那个上面有字的!”
她把除了送许清修的那个花灯以外的花灯都送给了小孩子们。
“说一句姐姐好漂亮,就来领一个花灯!”
许清修瞧着她蹲在地上,每一个孩子说完姐姐好漂亮,她的眼就亮一分,她摸摸他们的头,然后伸手问许清修要花灯。
送到最后一个花灯时,那个小男孩嘴甜,“姐姐好漂亮,我长大后一定要娶姐姐这样的!”
楚青荇突然指向他,“那这个哥哥呢?他好看吗?和姐姐般配吗?”
那小男孩盯着许清修看了一会儿,才道:“也好看!可是姐姐,他是道士啊。”
楚青荇将最后一个花灯送出去,摸摸他的头,笑嘻嘻地道:“没关系啊,道士也是可以还俗的嘛。”
那时一个烟花绽开,发出“轰”的一声,许清修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也炸开了一个烟花,炸得他脑中一片空白。
许清修拎着她送的花灯,去猜灯谜,楚青荇站在人群中,晶晶亮亮的眼盯着他,冲他摆手,冲他笑。
那时他有些汗流浃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那些题都猜完的,昏昏沉沉间,那个老板说他赢了,可以去拿花灯了。
楚青荇蹦过来,激动地抱住他,“小道士,你太厉害了!快去给我拿花灯!”
拿过花灯,二人并肩走在路上,楚青荇把花灯提高,盯着上面的字看,还念叨出来了,“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转头冲他笑,“缘分啊!小道士!这是一首情诗,是不是说明我们也有缘分呢。”
许清修移开目光,“姑娘,我是个道士。”
楚青荇靠近他,“你没有拒绝我,而是以身份作遮掩,是不是也说明你对我也有意呢?”
许清修目不斜视,“没有。”
楚青荇“切”了一声,注意力很快就被桥边一个满是锁的树吸引了,她小跑过去,“这是什么呀?老板!”
那老板是个中年人,见有客人来,介绍道:“这是情人锁,把一对的名字写在锁上,保你们情深似海,缘分长久!不过,十年后得来取,还要两个人一起来!”
楚青荇道:“给我也来一个!”
她拉着许清修,“走嘛,来写个名字!”
许清修就是不坐下,但楚青荇自己坐下了,把自己的剑拍在桌子上,认认真真的,一笔一划地写上自己的名字。
她的侧脸很好看,翠绿的耳坠因为她写字时的微微倾斜而向脸颊处倾斜,衬得她脸很白,让许清修想到流淌着溪流的青山。
她抬头,许清修还是立在那,一副死人脸。
“不写就不写。”
于是她问老板,“老板,我替他写行吗?”
老板点头道,“当然可以!”
她写了个许字就不动了,又抬头问道:“诶你那个清是什么清?和我一样的青吗?”
许清修不回答,反而道:“姑娘,我不可能还俗的。”
老板见这男方一身道士装扮就觉奇怪了,眼下偷听了这二人说话,不免啧啧,还是单相思呢。
楚青荇哼了一声,又埋头写字去了,口中念念有词,“玉清观出来的,那就是玉清观里的清,我就瞎写,要是写错了名,和别人绑一起了,我也无所谓。”
许清修还是不解风情,“姑娘,我实在有事,先走了。”
楚青荇见许清修执意要走,她写好便赶忙把锁给了那老板,又一股脑掏出不少银子来,“老板,把我这锁挂得高高的!我们十年后,一定来取!这钱,你拿着,好好照看我们的锁啊!”
许清修速度不快,楚青荇三两步就追了上去,“你要做什么事呀?我也和你一起,我的武功还是不错的!”
老板探头去看,却只能看到二人的背影,那两个人并肩走一起了,那姑娘正抬头看那小道士,一副求求他的可怜样子,小道士似乎不理,只是往前走路,手上还提着那个花灯。
人生若只如初见。
那老伯道:“我还真挺盼着那小姑娘回来的,只是过去近二十年了,我每年上元节都亲自来这处等着,但到底没等到那个姑娘,不知她现在如何,要有孩子也和你们一般大了吧?我倒是希望啊,那姑娘和那小道士已经成亲了,只是没有时间,所以一直没来云川。”
楚青荇的确当了母亲,但她可能永远也不会再回云川了。
弟弟的出生、父亲的逼婚、家族的抛弃……
当年那个在云川任性烂漫的少女,在世事捉弄中也变成了个阴狠市侩的女人。
江湖中有不少人,曾仰慕过她年少时的风姿,可到底,最后也难免落入看热闹的俗套中,人言可畏,楚青荇就在这日复一日的人言中失去自我,在摔玉带着林中鹤去认父的那一天,她终于完全把过去的楚青荇都抛弃了。
林中鹤问那个老伯:“我可否带走这把锁?我们认识这位楚姑娘。”
那老伯一拍手,“那可太好了!怎么样?他们现在还好吗?”
林中鹤不知道该如何说,他斟酌了一会儿,到底还是隐去了一部分的事实,“那位楚姑娘的确成亲了,也有了孩子,只不过并不是和您口中的这位小道士。”
那老伯叹了口气,“不瞒你们说,我这个情人锁,挂的人多,回来的人取的少。大多数的锁都被我埋在那树下了。”
他把那锁放在自己手里摸了又摸,“楚姑娘来的那年,我这生意不好,我老婆又病重,要是没有楚姑娘临走时塞给我的钱,我老婆也撑不过三年。现在我老婆去世十年了。我以为楚姑娘是江湖中人,人不是都说江湖自由嘛,我还以为她能称心如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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